后半夜下了一场春雨,淅淅沥沥的,点滴到天明。
邪风逐渐小了一些,吹打着窗棂的声音也轻柔了许多,夜微凉,很安静。
早晨起来的时候,窗外一缕阳光照耀进来,映在梳妆台前的铜镜上,金黄色的光芒反射到苏凤藻的脸上。
安静祥和。
风荷打了帘子,见苏凤藻正在对镜梳妆,不免有些惊奇,“这一大早的娘娘要去哪里?”
“是风荷吗?”苏凤藻转过头,“来得正好,帮我梳一个正式些的发型。”
“梳一个最近流行的坠马髻可好?奴婢听说在贵妇人中最流行这种发型。”风荷帮苏凤藻挽着头发,“娘娘头发柔顺细长,最是适合坠马髻的。”
“昨夜后半夜竟下了雨,咱们院子里的海棠花可还好?”苏凤藻看着铜镜中模糊的模样,“这里的春天也着实奇怪,明明已经是阳春三月了,却一点暖和的迹象也没有。”
“娘娘有所不知呢。”风荷轻轻地笑,“咱们上秦国处于五大国的最中央,与东西南北四个国家接壤。上秦国的京城靠近北方多一些,所以是比较寒冷的。”
“等到了五月杨花飘飞的季节才真正暖和起来。只不过暖和起来之后风又大了,也是极为不舒服的。若说最漂亮的季节,应当是冬季了。这里的冬季风不大,下一场大雪之后,到处都是晶莹剔透的,非常漂亮。对了,每年冬天,宫里还会举办冰灯宴会呢。”风荷的巧手在苏凤藻头上扭来扭去,不过片刻,一个漂亮的坠马髻出现。
“冰灯宴会?是将冰灯雕刻成各种各样形状的宴会吗?”苏凤藻眼睛一亮,在现代的时候曾经特地去北方参观过,冰灯被雕刻成各种奇形怪状,蔚为壮观。
“是呢。”风荷找了一只滴血红翡金凤凰的簪子为苏凤藻戴上,“娘娘果然最合适这个发型。”
“原来这就是坠马髻。”苏凤藻对着铜镜左右摇摆了一下,“对了,红绫怎么样了?”
“风莲在照顾着,应该没有大碍了。”风荷为苏凤藻披上镶嵌着虎睛石的孔雀大氅,那孔雀大氅是由金丝银线交织而成的羽毛样式,披在身上的时候闪闪发光,衬得苏凤藻脸色白皙透亮,“外面风大,娘娘小心着凉了。”
“墨公公去了哪里?”苏凤藻左右找不见宇文墨川,蹙了蹙眉,今日这事她还指望着带着宇文墨川去壮胆呢。
“墨公公今日一早便出去了。”风荷眼睛闪了闪,“有句话奴婢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恩?”
“墨公公这个人总是神秘兮兮的,虽说是刚进宫的太监,但行为举止也太过轻浮了一些。”风荷撅着嘴,“尤其是对娘娘您,半点规矩都不懂,对我们这些丫头也总是插科打诨的,真不知他是怎么进宫呢。”
“墨公公不在,风荷陪我去一趟庆阳宫吧。”苏凤藻看着风荷别扭的表情,挠了挠她的腰际,“小蹄子,别胡思乱想了,墨公公可是净身入宫的,跟你是不可能的。”
“娘娘您在说什么啊。”风荷脸一红,被苏凤藻猜中了心事,急得直跺脚。
“好了好了,咱们去庆阳宫请罪了。”苏凤藻轻轻地笑着,苏家老太太昨日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她必须要回苏家一趟,苏家和皇帝之间的关系很微妙,为了平衡两者之间的关系,她只能出面
恳求秦崇歌恩准归省。
昨夜下过一场雨的缘故,天空湛蓝,万里流云,漂浮在湛蓝的空中,澄澈透明。
汉白玉铺成的路上湿漉漉的,风荷搀着苏凤藻路过御花园假山石的时候,假山背后传来一阵尖锐的笑声。
“哼,皇后娘娘?你们还不知道吧,皇上和皇后大婚以来,皇上根本没宠幸过皇后娘娘。”
“这帮小蹄子,真是岂有此理。娘娘,待我教训教训她们!”风荷杏眼圆瞪。
“暂且听下去,我倒要看看她们能说出个什么来。”苏凤藻听着与自己有关,对风荷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皇上可是最喜欢我的。”那女人的声音尖锐的有些刺耳,“皇上宠幸我的那日,可是从皇后娘娘宫里出来的呢。皇上那么温柔,那么体贴……皇后娘娘又老又丑,岂是能跟我们比的?”
“快别这么说了,若是被皇后娘娘听到了可还得了?”
“被她听到了又能奈我何?在这后宫里,若没有皇上的宠爱,还不只能等着人老珠黄?”那尖锐的声音里掩饰不住得意,“皇上只是宠幸我一次便将我晋升了昭容,这可是天大的荣幸。若等以后我再生下个龙子,皇后娘娘的宝座还不是手到擒来?”
“就凭你这样的心机,在这杀人不眨眼的后宫里,恐怕连明天的太阳也看不见了呢。”苏凤藻突然笑出声。
“你……你是谁?”那声音被骇了一跳。
“这才短短几日不见,莫非李昭容已经忘了本宫不成?”苏凤藻从假山后面转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昭容等人,“你们聚在这里嚼舌根,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吗?”
“皇后娘娘!”李昭容身后的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忙跪下行礼,“妾身不知皇后娘娘驾到,冒犯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好说好说。”苏凤藻拍了拍手,“本宫正好无事,李昭容还有什么话,不如当着本宫的面说出来。”
“本宫洗耳恭听。”
“我……”李昭容眼中闪着恨意,她低下头,狠狠地咬了咬嘴唇,“妾身不敢。”
“不敢?”苏凤藻用手帕捂住嘴,“刚才你可是说得挺高兴的。本宫听着也挺高兴的。”
“妾身……”李昭容不情愿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妾身知错了,望皇后娘娘原谅。”
“知道错了?知道错了就要付出代价啊。”苏凤藻轻轻一笑,从假山上搬了一小块石头放到李昭容旁边,“这块石头呢,名字叫做嘴硬,是皇上最喜欢的石头之一。李昭容自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所以必须要替皇上照看好这块石头。”
她拍了拍手,对着惊恐的众人说道,“你们都散了吧,可别惊扰了李昭容为皇上守护石头。没有本宫的吩咐,任何人不准靠近李昭容。”
“当然了,如果有一些不听话的人呢,本宫有的是手段。什么往身上扎满大头针流血身亡啊,赤脚走烧红的铁板啊,滚钉板啊之类的,本宫的手段可多的很呢。有希望尝试的随时欢迎啊。风荷,我们走。”苏凤藻说完,深深地看了李昭容一眼,李昭容脸上一片愤恨,却一个字都不敢说,只能狠狠地咬住牙齿。
看到李昭容心有不甘却不敢反抗的样子,苏凤藻心中一乐。
这卖弄权力的感觉还真是爽啊。
怪不
得那么多人想要权力和金钱,这玩意实在太好用了。
“娘娘,什么是滚钉板?”风荷沉默了良久,“听起来好像很可怕的样子。”
“我开玩笑的。你也当真?太天真了你。”苏凤藻弹了风荷的脑门一下。
“疼。”风荷捂住头,撅了撅嘴,“娘娘下手也太重了。”
昨夜刚下过一场雨,汉白玉铺成的石地上有些潮湿,花朵飘零,花白绯红的,沾衣欲湿。
“皇后娘娘如此咄咄逼人,我可是第一次见。”一个极尽空灵的男声传来。
她抬眼望去,柳树下,一个峨冠博带的男子笑语盈盈地站在甬道上,道袍轻飘,长发拂动,眉眼间带着安宁和空灵,一举一动,仙气十足。
“你是……”苏凤藻看着那张俊美空灵到不似在人间的脸,突然瞪大了眼睛,“你是……”
她开心地跳了起来,蹦蹦跳跳跑到那男人面前,一把搂住他的腰际,“我不是我在做梦吧?”
“竟然在这种地方见到你。哈哈哈,苍天对我实在太好了。”苏凤藻笑得有些疯狂,“真是好久不见了,白镜师兄。”
“道法自然,自然皆是虚幻。”那男子轻轻地笑着,推开苏凤藻,“皇后娘娘认错人了。我姓白,白无常。”
“白无常?”苏凤藻噗嗤一声笑出声,她捂着肚子,“黑无常,白无常,你是阎王爷派来的小鬼吗?”
“皇后娘娘。”风荷有些焦急地看着近似疯狂的苏凤藻,国师大人法力无边,是个极少与人接近的世外之人,若是惹得国师不高兴了,后果不堪设想。
凡夫俗子怎能与国师这类的仙人相提并论?
“皇后娘娘。”白无常一脸无奈地看着情绪高涨的苏凤藻,“我的确不是什么白镜,娘娘怕是误会了什么。”
“天王盖地虎。”她眼睛里带着无限的期待。
“什么?”白无常微微一愣。
“什么嘛,原来只是长得相似啊。”苏凤藻有些失望地放开白无常,“也是我魔怔了,白镜师兄早已经不在了,虽然你与白镜师兄长相一模一样,但性格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皇后!”秦崇歌黑着脸站在庆阳宫门口,脸色不虞。
苏凤藻肆无忌惮地与国师在庆阳宫门口拉拉扯扯,实在不成体统。
实在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皇上身子可好些了?”苏凤藻正了正脸色,将脸上所有的表情都隐藏,“臣妾遇见了白师兄,动作过激了一些,还望皇上恕罪。”
“师兄?”秦崇歌脸色一变,下意识看向白无常,白无常脸上淡淡的,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国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白无常脸上淡淡的,祥和空灵,“臣此次前来,是来告别的。”
“告别?”秦崇歌脸色一僵,白无常法力无边,预言准确到令人发指。
若是没有白无常的预言和法力,上秦国的国运也不可能如此昌盛。
若没有了白无常,他对抗苏家的筹码又少了一个!
“国师为何……”
“我本非凡尘中人,只是有些尘缘未了。”白无常轻轻地笑了笑,“世间万物,一切皆有定数,不论是谁都无法改变定数。一切由天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