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果是不寒而栗的,北戎的女人素来就没有地位,除了唯男人是尊,没有任何自我可言,但如果男人好一些倒也罢了,可男人动则打骂那根本就是家常便饭,不顺眼一脚踢出门去,也算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还有更多的,犯了错的女人或本身出生卑微的,则被当做奴隶,随意供男人们玩乐、挑选,宁棠儿很清楚,若不是自己生的美艳,又被叶苏赫看中作为细作,她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没有完成叶苏赫的任务,便意味着有罪充奴。
烦心的事儿真是接踵而至,她还没来得及打探到蓟余广关押的地方,叶苏赫就从天而降,若继续在这夹缝中生存,她迟早也会被卫王抓住,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呢?宁棠儿愁得都快抓狂,难道当真是老天一条活路都不给她吗。
宁棠儿这边愁肠打结,卓瑞桐那边却也是通宵未眠,枚争四更天才领着一个年轻的将领匆匆回到王宫,此人叫周延庭,是陆子嵩的接任者,以往的时候主要负责追踪以及监视,头一回冼贵送信,便是由他领着几个人分段尾随,终于查清冼贵能顺利出入边界的真相,而后他被陆子嵩安排在那条秘密山道附近,假作猎户,实际则是对山道进行严密的监视,直到陆子嵩临走,才将他调回来,负责溟沙营在卫郡城中的据点,不过周延庭人虽调职,可对山道的监控,剩余的留下来的人员,却是一天都没有松懈。
卓瑞桐看了周延庭的密报之后,轻蔑地笑了笑,“本王就说嘛,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们在卫郡城中待了三天,两天半夜都去城边上那座破烂的土地庙,肯定是为了接上头,文简这些天一直被派遣差务,身边也一直有人跟随,根本就找不到机会将消息亲手转给宁棠儿,所以他只好将消息藏在流花亭,等宁棠儿自己去取,可叹宁棠儿根本没想到,别说是她,便是她北戎的主子,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下。”
周延庭拱手道:“这几个人甚是狡猾,每天都换住处,而且白天足不出户,连饭菜都是叫进房内吃,不仅如此,他们的窗口始终虚掩,随时都有人在隔窗查看外面街道上的动静,末将的手下几乎很难接近他们,若不是他们今夜接头,放松警惕,估计我们到现在都摸不清他们的底细呢!”
“嗯,他们昨天晚上就去了破庙,要么是为了等宁棠儿,要么就是想提前查探一下周围环境,也大概正是由于昨晚发现土地庙果然荒僻,今天才放心大胆的坐在庙里等吧,总之,这个北戎所谓的王爷,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公然潜入我卫郡!”
“要不要连夜将他们抓了?反正他们今晚的落脚地,我们已摸清楚了,绝对不会有错。”周延庭道。
“不行!”卓瑞桐合上密报悻悻道,“你不是听到他对宁棠儿说了吗,他此行只是路过卫郡,真正的目标在中原呢!”
“可是,究竟是谁这么无耻,居然想割卫郡给番邦,以求得番邦的策应?”
卓瑞桐摇了摇头,犹豫道,“想不通会是谁,难道是吴王?可我们至今没动静,吴王应该没将我们计算在内啊,而且此人居然敢割卫郡给番邦,不仅是个卖地求荣的主儿,更是个军事白痴,试想北面的门户一旦打开,北戎不是随时都可以长驱直入了么?要不然,他就是在使诈,先哄了北戎帮他里应外合再说。”
“奴才,奴才听了半天,怎么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啊!”枚争终于忍不住插嘴道。
卓瑞桐沉吟道,“既然你都这么说,看来我倒低估了左贤王的合作者啊。”
“可奴才不明白,奴才真不明白,中原现在本来就已经够乱的了,趁乱打主意的人自不在少数,只是他为何偏偏盯着了咱们?”枚争一脸疑惑。
“这就有两种可能性了,其一,这个人有细作在我们周围,他可能获悉了我们的一些动向,其二,卫郡一直都独立于边塞,他觉得卫郡的问题不好处理,所以借助北戎之手,削弱卫郡的力量,到时,他就可以坐收渔利了”,卓瑞桐分析道,“当然,现在都仅仅只是猜测而已。”
“也许……”周延庭猜测道,“这个人也存在兵力不足的问题?”
“论兵力,现在就只有朝廷的兵力最多,祖先封王时,先就做好了防止藩王作乱的准备,所以无论藩王如何扩军,兵力也始终无法和朝廷的力量抗衡,除非联纵!吴王之所以能和朝廷的军队相持不下,并非靠的是兵力较量,而是现在特殊的局势,先帝驾崩,元灿的皇位尚还未坐稳,厉太后本来强势,可惜对她不满的人太多了,所以对军队的控制力量大不如先帝,这才有哗变的事件发生,继续相持下去的话,只怕哗变的军队会更多,我这么说,就是告诉你们兵力很重要,但绝对不是唯一重要因素,就看这个妄图称帝的人到底是谁了!”卓瑞桐在房内转了两圈后,沉沉道,“周将军,你要辛苦了,加派些人手把他们给本王盯好了,千万别让鱼儿脱钩!”
“末将明白!”周延庭拱手道,“那末将就先告辞了,卫王请早歇!”
等周延庭离开,卓瑞桐重重的坐下,深深陷入大椅内,愁眉不展。
枚争上前道,“主上,他们去盯梢,一定能查出勾连北戎的贼子是谁,主上你应该放心才是,干嘛还如此犯愁呢?”
卓瑞桐叹口气,缓缓道,“本王不是担心周延庭他们能否顺利完成任务,本王忧虑的,倒是中原的局势,看来,许多情况要比本王原先预想的复杂的多啊。”
“唉,偏偏聂军师和影夫人都走了,咱这可怎么办呢,主上现在身边无人,很容易顾此失彼啊!”枚争替主子担心不已,跟着愁眉不展。
“他们去办的事儿也很重要,若说顾此失彼,那是本王已经顾不上他们了,但愿他们全都吉人天相,能顺顺利利早点回来!”卓瑞桐盯着书房的门,若有所思道,“把门打开吧,天快亮了,本王想透透气去!”
欢萦终于明白这一大片风化的丘陵为什么被冠之以死亡之称了,除了风之外,这里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据陆子嵩介绍说,他们还是从死亡丘陵的边缘地带通过的,整片丘陵,谁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大,更不清楚丘陵的中心部位又在哪儿。
那些奇形怪状形态各异的丘堡,在白天看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若是晚间,走在这些黑黝黝的影子中,真是说不出的诡异和心悸,欢萦勒住缰绳,回头看了一下自己的队伍,“所有人都必须跟上,大家留心一下自己的前后左右,别让人掉了队!”
陆子嵩笑笑,“现在你明白这里为什么像迷宫了吧,高大的丘堡遮挡了视线,丘堡间的通道千千万万,只要一走岔,你就不清楚会拐到哪里去了,当然,你也说不定会在某个范围内,来来回回不停的兜圈子,可就是找不到正确的出路。”
“这地方太可怕了,寸草不生,丘堡上全是常年风蚀形成的孔洞或者削痕,别说外人,便是我们出入一趟也是非常不易,聂空选址可谓煞费苦心,不过,你们当初,是怎么找到路径的?”欢萦问道。
“我听人说,是聂总管找了一个进过这里又活着走出来的向导,他们进行了多次勘测,才总算定出了这么一条能顺利出入的路径,基本上,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每次出入,都不敢稍有偏差,必须按我们自己设下的记号走,你看!”陆子嵩指着一座丘堡顶端,那上面有反光的东西,在阳光下耀眼刺目。
欢萦眯缝起双眼,凝视良久道,“正确的路径并不是按这些记号的顺序走,而是它们所反射出来的阳光的方向,对吗?”
“对,夫人真是聪慧过人,一悟就透!”陆子嵩转手指向左侧一边,“我们的这个位置,要左转,才能看见下一个标记。”
“可是,万一阴天该怎么办,又或者,进入的时间不对,上午和下午的阳光照射方向不同,每个时辰亦有偏差,那该怎么判断?”
“那倒无妨,如果走过一趟,便可以推算出阳光的移动点,比如这面镜子,现在是已时,阳光正折射朝我们的左方,记住每面镜子正当阳光折射的时辰,每错过一个时辰便会偏西多少度聂总管早就计算好叫我们牢记,所以不会走错,阴天也是一样,只要能判断出时辰就好办,最麻烦的是晚上,如果看不见这些镜面,便极可能迷路,走失的那两位将士估计就是没看到记号,所以一错再错。”
“我明白了!”欢萦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们走吧,能花费这么大心思做记号的人,怕只有聂空了。”
聂空刚刚喝了一口酒,便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喷得酒沫乱飞,身边的人纷纷躲闪不及。
“聂总管,你怎么啦,不会是病了吧?”一个仆役打扮的将士关切地问道。
“哼,我还没那么容易生病呐,八成是有人在说我的是非,而且恐怕还不止一个!”聂空随意地拿袖子抹了一把满脸的酒沫,“要给我知道了谁在说我,我非把他一脚踢去北戎不可,浪费了我的好酒!”
“呵呵!”不少将士都笑起来。
“聂总管还是别踢了吧,万一是咱们卫王念叨你了可怎么办!”刚才说话那个将士笑着劝道。
“卫王也不能糟蹋了我的好酒啊,多不容易喝一口,还全浪费了,罢了罢了,收拾东西,继续赶路吧!”聂空边招呼众人,便从土包上爬起身,望了望远方感叹道:“行程已经过半了吧?真希望能早点到裕兹,早点回卫郡!”
“是啊,不过还算好,我们这一路,虽然行程辛苦些,总算没遇到北戎骑兵,平安往返才是最重要啊!”那个士兵帮聂空掸了掸身上的灰,请聂空上马车。
“现在说平安还为时尚早!”聂空朝远方颔首道,“蒋之道不是说再过两日,便可经过裕兹与北戎交界处的一个小村落吗,向他们打听打听北戎骑兵最近的活动情况便可知分晓了。”
“那,我们会在村落里落脚吗?”
“到时候看情况再定吧,如果安全,蒋之道会留记号的!”
一行商队匆匆忙忙启行,朝着裕兹方向催策而去,渐渐远离视线,几匹山颠上的马不安地挪动着,马上的一人道,“麦齐格,你跟上他们,我去向统领汇报去,要是统领同意的话,今晚咱们就端掉这支商队!”
“为什么不端后面那一队?”叫麦齐格的人回头纳闷地问。
“哼,后面那一队,虽然看似货物多,可马车的辙印却很浅,他们就是有货,也必不如这一队值钱,你们看,车上装的货,把一边车辕都给压断过,所以有一辆车的辙印才会一边深一边浅,而其他车辆,辙印基本都很深!”
“有道理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麦齐格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少废话,还不快跟上,要是跟丢了,唯你是问!”
“放心吧,怎么可能丢,到裕兹方向,这是唯一的一条路,怕他们还能上天入地不成?”麦齐格虽然这么说着,但瞅见发话人的脸色不好,遂赶紧闭了嘴,调转马头,朝山下奔去。
“我们,真的放过后面那一队?”另一人不甘心地问道。
“我可没说放过,我只说今晚上干掉货物多的这一队,至于后面的,等我们抢完杀完之后,伪装成商队的样子等他们,你说会是什么结果?”
“哈哈哈,好主意啊!”山巅上剩余的四人全都狂笑起来,在他们看来,商队的货物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又要大大斩获一笔的兴奋,让每个人都两眼放光。
到达溟沙营时,正是落日十分,余辉将沙漠染成了金红色,负责大营的统领叫绍见平,他早从飞鹰传书中接获了一批新的将士即将到来的消息,因此早早便做好了一切准备。
近两千人马很快就被分配了营帐,不过由于时间太晚,都是十人一帐,暂时先住着,到得第二日按照编制将会重新再做调整,住宿安置完,遂有其他的原溟沙营将士负责帮助安顿,以及给大伙介绍溟沙营的一些基本情况,比如几更起床几更熄灯几更操练吃饭等等,还有哪里是膳堂如何洗漱之类小节,都一一详细说明,很让新来的将士们,有回到自己老营的感觉。
最后只剩下欢萦和小瓷时,绍见平说中帐平时是自己在用,虽然早就为影夫人腾了出来,但因为不知他们何时到,故而还有一些自己的东西暂时放着,只请影夫人稍待片刻,他立即就派人将中帐清扫干净。
“我不住中帐!”欢萦想都未想,断然拒绝,大家全都愣住了,一营统帅不住中帐住哪里?
欢萦彷佛看出了大家的心思,遂向绍见平解释道,“你没有收到消息吗,这次全权负责溟沙营将士训练的是陆子嵩将军,所以,该住中帐的人是他,而不是我!”
“可是,夫人是代表卫王前来监管的呀,不住中帐怎么行?”绍见平为难道。
“是啊,我怎么可以住中帐,那岂不是对夫人的不敬?”陆子嵩也拒绝了。
“我问你们,中帐是什么意思?只有一军的统帅,一营的统领,才可以住中帐,为什么呢,是为了让他坐镇中军方便调动兵马,请问我只是个监管,坐镇中帐有什么用?”欢萦朝绍见平和陆子嵩摆了摆手道,“你们都别和我争了,到得军中,就按军中的规矩办,该是什么位置就是什么位置,便是卫王晓得了,他也一定会支持我的做法的。”
陆子嵩和绍见平对视片刻,绍见平无奈对欢萦道,“那,那我这就叫人将偏帐给收拾出来,只是怕时间会耽搁长一点。”
“无妨,正好我不熟悉这里,陆将军也好久没回来了,陆将军若是还有余力,可否带我四处走走,熟悉熟悉溟沙营地的情况?当然,你若是太累就算了,那我就劳烦绍将军好了”,欢萦笑道。
“末将愿意效劳!”
“末将不累!”
陆子嵩和绍见平几乎同时答道。陆子嵩朝绍见平做了个让自己先说的手势,“还是由我陪夫人吧,反正中帐也还没完全收拾出来,怎么等都是等,见平你布置好营地这边的事儿就行了,我们现在可指望着你呢啊!”
“是啊,绍将军安排这近两千人不容易,他们也都很累了,早点安顿下来,他们也可以早点休息,那么陆将军,我们走吧?”欢萦微笑地看着陆子嵩。
“别走远了!已经在造饭了,一会儿末将还要为你们接风洗尘呢!”绍见平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