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有些醉了,可是他的心并没有醉,他尽量保持着平稳,他看着静,静趴在那里,在那触手可及的地方,他的心情陡然黯淡起来,他的鼻子酸涩着。
静确实是一个值得去信赖的人,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看错,他是一个聪明的人,可是却无法自拔地成就了另外一种悲哀,他那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对疏桐的爱同样让他困惑。
鸣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方才罪恶地想要杀死疏桐,想要杀死静,而他们却都在为他努力地活着,疏桐活着,为了保住孩子她情愿承受流言蜚语,静为了让疏桐好好活着甘愿背了那样一个令谁都感到羞辱的事实。
在这一点他确实是比不上静,原本他从来都没有将静放在眼中,可是他已经不知不觉征服了他那颗从不认错,不可一世的心。
鸣动了动手指,轻轻放到了静的肩膀上,不曾言语,他只是默默看着静,他睡着了。他轻轻支起他的身体,带他回房。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定会为他做些事情,如果有机会的话他定会给疏桐他所能够认为的最大幸福,不论最终能将幸福带给她的人是谁。
鸣走每一步都尽量小心,路过布满石子的小径,路过刻满相思的长廊,路过曾经撒过遍地鲜血的花园,路过那一丝丝点点滴滴的回忆。那里有潋滟蹦跳的身影,那里有疏桐徘徊过的影子,那里有让他妒忌过的空气。
有一个地方令他长久站立,那里他曾经两次拿剑对着疏桐。也在那里他第一次送了东西给她,那是一柄剑,一把对她来说毫无用处的东西,她把那剑挂在床头。也是在这里,疏桐将他当成了家人,他这个飘泊的灵魂也有了短暂依附的温暖,他害怕有人将这种感觉夺走!
而如今他不怕了,他要努力去维持,像他们那样为自己争取,他要争取,争取自己的幸福,但他知道人一但有了奢侈的眷恋,那他便有了弱点,那是极为危险的。
鸣将静交给了云煞,云在静的房门外等待了许久,鸣道:“云煞,在这一点你和静十分相像。”
云煞羞涩地低下了头,道:“鸣爷,您不要误会!”
鸣看着云煞缓慢道:“你不需要否认,去争取吧,只要你认为是对的!喜欢人没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忍让有时候得到的仅是感激而已!”
云煞诧异地看着鸣,这是她在京华楼数月来,鸣第一次同她这个陌生人说话。云煞眼中涌着咸润的东西,她猛地点了点头,没有人能够理解她,而此刻一个陌生人却轻而易举地点破了,怎不叫她动容?
鸣看着他二人进去,仰天长长吸了口气,却见疏桐在他身后不远处看着他,他揉了揉眼睛,疏桐不在那里了,他不觉在嘴角扯出一丝淡笑:“看来我是醉了!”
疏桐其实一直就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由相互提防,转为相互仇视,转为相互理解心中隐约感动着,其实错不在他们,错就错在她举棋不定,错就错在她太理所当然。人的感情没有不自私的,她自己何尝不是,一直躲避,躲避,直到无处躲藏。
她一直以来都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站在谁的一边,那是因为他们三人本就在同一边,她从来都没有好好正视这个问题,一直以随缘的心态是不对的,害人终害己。
缘分的一半是天定,一半是人为。老天的妙用在于让两个人相识,而相知相守却是自己分内的事了。
鸣出现在疏桐的身侧,道:“原来,在梦中也可以如此真实!”
疏桐笑答:“这对我来说却是更大的一个梦,这个梦可以说要穷尽这一生,永远无法醒来!不知道明天做梦的地点又会在哪里,梦里是否依然有你,有我,有他。”
鸣看着疏桐,目光温柔,他拉起疏桐的手,将她带到蓝苑,让她在亭中稍等。
鸣从屋子中抱出几条棉被,将它们铺在亭子地上,铺得厚厚的。
疏桐疑惑道:“这是做什么?”
鸣今夜面色通红,仿佛话格外多,他的笑容也比以往要多,他拉疏桐坐在棉被上,两人相对而坐好,他摘下了自己的面具,满脸的醉意,可是他的思维似乎还是敏捷的。他道:“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什么游戏?”疏桐好奇地看着略微醉的鸣,他还会玩游戏?
鸣打了个顿道:“这个游戏叫猜心!”
“怎么玩?”
鸣伸出双手,摊在疏桐面前,道:“把你的手放上来,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在心中想好答案!我来猜,如果猜对了我要惩罚你,猜错了,你便惩罚我!”
“你不怕猜对了,我说是你错!来罚你?”
“不怕!”鸣道,“这个游戏是我很小的时候娘亲教我玩的,这个游戏本就建立在相互信任之上!玩游戏二人是绝对得信任!”
“这个游戏倒有意思。”疏桐将双掌盖在了鸣的手掌上。
鸣道:“开始了!”他笑着,看起来像个孩童一般。
疏桐竟然也迷惑起来,鸣还有这样的时候?这是他么?一定是她在做梦。
鸣道:“重阳节的时候,两人相互别茱萸和菊花,除了招吉避凶之外还有什么意义呢?”鸣笑着,他捏着疏桐的双手道,“我猜到了,你心里想的一定是可以发财!”
疏桐笑道:“是你告诉我的,我心里自然是发财的答案了!”
“我猜对了!罚你……亲我一下!”鸣指了指自己的脸。
疏桐觉得他耍赖,却也不和他计较,一个醉汉!她轻轻凑了过去,在他指定地点亲了他一下,她能明显感觉到鸣的颤动。
疏桐道:“该我了!”
他们交换了双手上下的位置,疏桐脑筋一转道:“重阳节的时候,两人相互别茱萸和菊花,除了招吉避凶之外还有什么意义呢?”
鸣一怔,笑得更加忘乎所以,却让疏桐替他担心起来。
鸣道:“和我一样的问题,你一定猜不到!”
疏桐道:“我猜你想的是,夫妻二人相互赠送有增进情义,白头偕老的意思!”
鸣吃惊道:“你……原来你知道?……”
疏桐握着他的手,温暖,掌心有些粗糙,她道:“我是后来问顾清才知道的,谁让你神秘兮兮地骗我说是发财呢!我猜对了,罚你亲这里一下!”疏桐指指自己的鼻尖。
鸣睡眼朦胧,他慢慢凑了过来,他们靠得是那样近,彼此可以听到对方呼吸的声音,他的唇还没有碰到她的鼻子,他便一头栽倒在疏桐身上,他的鼻子轻轻擦过疏桐的唇,脸落在疏桐胸口,死死睡去……
天色大亮,疏桐的双手紧了紧,空了?她的心仿佛被一下子抽醒了,猛得睁开眼睛,看着身边空荡荡的,被子上还残留着他的体味,抬头看蓝婷的灵位前的香已经烧到了底,她来不及续香,来不及整理好满地的棉被,急忙向大厅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