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这一觉睡得很沉,等她醒来的时候,杜嘉麟已经不在身边了。壁炉里好像才填了柴火,烧得很旺,山洞里一点不觉得冷,只是肚子有些饿了。
凤舞起身穿好衣服,披着一件狐裘慢慢走出山洞,打算到下面的山洞里找点吃的。
刚刚出门转弯还没下去,就听下面一改往日的喧闹,只有杜嘉麟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们的尸体肯定是找不到了,也不用去找。等回去以后给他们建一个衣冠冢吧,就在侯爷墓前。另外,回去以后别忘了给他们的家人送抚恤金,一定要送到他们的亲人手上!”
“是!王爷放心!”
“明远叔,我这次放过了济尔都,你不怪我吧?”
只听崔明远道:“王爷深谋远虑,这次虽然放过了济尔都,但他可汗之位已然不保,生不如死地活着才是对他最好的惩罚。这次雪崩死了一半的部落族长,那些部落能甘心才怪!接下来的动乱肯定是少不了的,估计鞑靼至少十年都是一盘散沙。要把这盘散沙笼络起来可不容易,就看博穆尔王子的本事了……这样的报仇远比直接杀了济尔都解恨多了,还是王爷英明!”
“王爷英明!”众侍卫出声附和。
杜嘉麟又交代道:“以后这事当着王妃不可再提!她心善,知道了怕是要难过。”
“是!”
……
凤舞呆呆地站着,一时间有些发怔。他的意思是,雪崩不是意外?哈扎克部落的精兵在山洞出口守着也不是意外?阿九竟然瞒着她?
凤舞又悄悄地退了回去,坐在壁炉旁边托腮想了想,过了一会儿,她好像想通了,起身一身轻松地走了出去。这次她有意放重脚步声,轻快地跑了下去,一脸灿烂的笑容道:“殿下,有吃的吗?我饿了!”
杜嘉麟看到凤舞下来了,忙含笑迎过去,念叨着:“下面冷,有没有多穿点?来,坐到火边来烤烤。”
“不冷,我穿得厚呢!”凤舞说着拉了拉自己的狐裘披风。
杜嘉麟立即去帮她打了热水来洗脸。几名侍卫见了要帮忙,杜嘉麟没让。他的女人,自然是他来伺候。
洗脸、吃饭,陪着杜嘉麟坐了一会儿,听大家说说各地的奇闻异事,凤舞又去打了一趟拳锻炼了一下,这才回上面的属于他们的小山洞去了。
一切如常。
是的,凤舞想明白了。不管阿九对别人来说是英明睿智还是阴险狠毒,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对她一直都好,一直将她放在心上很重要的位置。再说了,阿九是她看着长大的,他的本性绝不是残忍嗜杀的。他在鞑靼做的这些,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外祖父报仇,为大夏长远考虑而已。他只是做了一个身为大夏皇子应该做的事情。
或许也只有她这个前世受过“各民族人民是一家”教育的人能将鞑靼人看成和大夏人一样的存在,但阿九显然不行。鞑靼侵略大夏,杀了那么多大夏子民,他的外祖父、舅舅都死在鞑靼人手中。他恨鞑靼人,有错吗?他想报仇,有错吗?站在他的立场上,他没有做错任何事!
他瞒着她,或许是担心她将那些人命揽在自己身上,从而伤心难过,既然如此,她就当自己不知道吧!
在山洞里的生活难免枯燥,幸好凤舞和杜嘉麟有了彼此,又恰好两个人都处在刚刚亲近异性的探索期内,男女之间的一切亲密接触都让他们惊喜着迷。他们探寻彼此身体的秘密,体会着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愉悦,尽管还不能做到最后一步,每天仍然感觉无限的甜蜜与满足,从而更加期待着真正结合的那一日。
在那些侍卫看来,王爷王妃这是新婚燕尔小别重逢如胶似漆,让人又是羡慕又是欢喜但最后还有些担心。
王爷王妃如此恩爱,要是这几个月王妃有了身孕可如何是好?不说这一路上回去不方便,主要是皇家规矩森严,王妃和王爷毕竟还没大婚呢!要是皇家翻脸不认,王妃可怎么办?
经过这次草原之行,所有人对这位年轻的睿王殿下都是打心眼儿里钦佩敬服的。而睿王殿下对王妃的宠爱他们也都看在眼里。不说王爷了,就是他们回了家,有几个人能帮媳妇儿端洗脚水的?可是王爷就做了,还做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半点不高兴都没有。王妃在王爷心中有多重还需说么?
再说王妃,同样是让人敬佩的女中豪杰。王妃的容貌就不说了,这个不重要。但王妃之才就令人惊艳了。这些日子听王妃和王爷说话,他们才知道王妃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军事政治阵法武功,什么都懂,什么都能跟王爷探讨。不说女子,就是男子又有几人有如此才华?除去这些,王妃身份尊贵,却没有一点女子的娇气,也从来没有看不起他们这些身份低贱的护卫,这让人如何不喜欢?
如果王爷王妃大婚前只是未婚同居,他们出去以后保证一个字都不会乱说,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可要是弄出个孩子来了,这可怎么瞒得住?
可是以他们的身份,这种话能跟王爷说吗?
侍卫们很不安,崔明远这个威远侯的养子便不得不站出来了。
这天,趁着凤舞不在,崔明远示意杜嘉麟自己有话要说,然后两人另外找了一个没有人的山洞单独说话。
“明远叔,可是有事?”说起来崔明远其实勉强算是杜嘉麟的舅舅,但因为杜嘉麟的身份,这一声舅舅崔明远可不敢应,所以杜嘉麟妥协,叫了一声明远叔,也是对外祖父和崔明远的敬重。
崔明远斟酌着开口道:“王爷,有些话本来不该小的说,可是这里又没有别的人适合跟您说,所以小的就僭越了。”
杜嘉麟温和一笑道:“明远叔有话尽管直说就是。我一直当您是长辈。”
崔明远忙摆手道:“不敢当……”而后,他深深吸了口气,这才涨红着脸道,“是,是关于王妃的事……”
嗯?关于小舞的?杜嘉麟诧异地看了崔明远一眼,目光慢慢沉下来。这些日子他也看出来了,大家都是喜欢小舞的呀!难道他们背地里还是觉得一个女子不该抛头露面不成?
“王妃的什么事?明远叔你直说就好。”
“是这样的,王妃是个奇女子,我们都是非常敬佩的。王爷和王妃感情很好,这也是好事。只是,这个……王爷和王妃毕竟没有大婚,这个……”
杜嘉麟脸上顿时有了几分羞恼之色,随即就冷下脸道:“本王和王妃从小一起长大,不用守那些俗礼!本王也不允许任何人看轻她!等会儿你出去交代一下,若谁看王妃的眼神不对让王妃不高兴了,可别怪我不给大家留情面!”
刚才还是我呢,现在就是本王了。崔明远一听就知道王爷这是恼羞成怒了。不过,王爷似乎误会了他的意思。
“王爷,我们不是那个意思,没有人看轻王妃!这里的事情,我们出去以后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也没人会知道。我们只是担心……担心……”
杜嘉麟听到这里,面色稍缓,见崔明远这个尴尬的样子,不由急躁地追问道:“明远叔,你们到底担心什么,尽管直说就是!”
崔明远涨红着脸,眼神慌乱不敢看杜嘉麟的神情,这才终于把话说了出来。
“我们就是担心王爷和王妃这样如胶似漆的,要是……要是王妃有孕了可怎么办?到时候皇上会不会怪责王妃……”
杜嘉麟一怔,随即便涨红了脸,羞恼道:“胡说八道!我们不过是,不过是天气太冷,我怕王妃一个人睡太冷……我们尚未大婚,本王自有分寸,又怎么会做伤害王妃之事?让他们别瞎操心,你们担心的事绝不会发生!”
崔明远这才听出点苗头来,难不成王爷和王妃虽然住在一起,却尚未真成事?王爷也太能忍了吧?若说王爷对王妃无意那还好说,两个人明明很恩爱的样子,每天晚上睡在一起竟然能忍得住,王爷莫不是圣人吧?不,他也是男人,知道男人的事儿。这种事情,就是圣人也忍不住啊!
崔明远忽然想到,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睿王殿下深得皇上宠爱也不是没有原因的。皇上如此宠爱睿王殿下,真的没有立他为太子的想法吗?
这事儿杜嘉麟没跟凤舞说,怕她不好意思,但心里也是很庆幸自己这些日子一直都忍住了。如若不然,小舞要是真的怀孕了,只怕回去以后父皇不认账,将小舞的正妃弄成侧妃,那就麻烦了。
……
天佑二十一年冬,鞑靼济尔都可汗在雪狼谷祭天时遭遇雪崩和叛乱受伤,两个月后病逝,临终前传位于五王子博穆尔。
因鞑靼三十多个部落中有十多位族长在雪狼谷突然罹难,导致各部落内部争权,从而引起各部落内部动乱,而年轻的可汗博穆尔威信不足,迟迟没能平定各部落内部的这些动乱。
另外,在雪狼谷雪崩中幸存的十多位族长回到部落以后,也不怎么听博穆尔这位年轻可汗的话。其实雪狼谷动乱之后,济尔都可汗几个儿子争位,已经让黄金部落衰败不少。当初若不是其他几个部落族长相互之间不服气,又有天女的话在,他们未必愿意拥护博穆尔当可汗。
因此,鞑靼虽然维持着表面的统一,其实已经成了一盘散沙,国势衰落,再也无力进犯大夏。
天佑二十二年早春,睿王带着睿王妃回到了戎州。随后,飞鸽传书送到京城,皇帝看到小儿子的亲笔信,这才总算放下心来。
对于睿王在鞑靼干的事情,皇帝去年年底就知道了。当然,杜嘉麟没将功劳全揽在自己身上,而是将大部分功劳都给了凤舞。而偏偏凤舞这个假天女在鞑靼极为有名,都传到边关去了。相反,几乎没有人知道睿王去过鞑靼王庭。
因此,皇帝对杜嘉麟的说法没有丝毫怀疑,反而越发觉得凤舞有本事,长子有眼光。那丫头果然聪慧绝伦,配得上他的小九!
这不,杜嘉麟和凤舞还没回恒京呢,皇帝已经让礼部开始张罗他们的婚事了。
因太子杜嘉瑾去年四月身亡,睿王给嫡长兄服孝一年,皇帝将大婚的时间定在五月。
戎州的睿王府尚未开始修建,皇帝又出尔反尔,以国库紧张为由,将睿王的封地换回了原来在南方的颍州。而颍州的睿王府早两年就修建好了。
当然,这也是杜嘉麟的意思。
杜嘉麟最开始封王的时候,是没有赐封地的,后来他去了天机门,皇帝干脆就将天机门所在地颍州给他当了封地。去年杜嘉麟之所以要将封地换到戎州,不过是为了方便他去鞑靼找凤舞。如今媳妇儿找回来了,杜嘉麟又嫌弃戎州太冷,凤舞不喜欢,写信回来非要闹着父皇把封地给他换回来不可。
皇帝疼儿子是一个方面,另一个也是想着凤舞在鞑靼假扮天女深得民心,而戎州距离鞑靼太近,经常有鞑靼人出没,担心哪天儿媳妇被人认出来引起麻烦,只好答应了。
于是,睿王尚未回京,封地已经改回颍州了。朝中大臣们对此颇有微词,一国之君应当一言九鼎君无戏言,皇上您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皇帝也没办法,只好很光棍地说:“小九不是去了戎州吗?他说那儿太冷了,他住不习惯,还是更喜欢颍州。”
大臣们很无语。皇上,您这也太宠孩子了吧?难道睿王殿下要什么您就给什么?那如果睿王殿下要当太子呢?
皇帝也怕大臣们多想,便又提点了一句道:“这次睿王去戎州,还顺便去了一趟鞑靼。去年鞑靼雪狼谷雪崩、哈扎克部落叛乱之事你们也都知道,经此动乱,鞑靼至少十年内无力犯边。如此大功,他不过是想换一个封地,朕如何能回绝?”
满朝文武这才怔了。鞑靼的事是睿王殿下弄出来的?睿王殿下竟然如此能干?大臣们细细一想,忽然想起来几年前几位皇子去腾龙神山争夺还魂草,福王寿王睿王都去了,那个时候睿王不过才十二岁,谁都不看好他,不想最后竟然还是睿王将还魂草带了回来。也是为此,睿王才能提前封王。而他们之所以一直忽略睿王,不过是因为睿王这些年不在恒京而已。
这个时候,就有那向来精明的暗中猜度,皇上向来宠爱睿王,就真的没有要睿王继位的想法吗?
之后又有人上折子请立太子,皇帝这次没有扔到一边不管,也没有拖延的意思,竟然直接安排福王寿王和安王三人进六部历练,考察之意不言而喻。
这时又有人问了:“皇上,康王、贤王和睿王殿下呢?都是皇子,何不让康王、贤王和睿王也一同进六部为皇上分忧?”
皇帝直接摆手道:“他们三个就不用了,一个个都是贪玩好耍的,朝廷可不是给他们玩的。”
于是,大臣们心中有数了。皇上是打算从福王、寿王、康王中择一位为太子。
四月初,杜嘉麟带着凤舞总算回到了恒京。
他不仅仅着急五月的婚期,也想回来参加大哥杜嘉瑾的周年祭。
这一次,凤舞没有再弄什么假身份,直接一身男装跟着杜嘉麟去了睿王府。反正她当睿王伴读十年了,一直是跟睿王形影不离的,现在再来假惺惺的讲什么男女之防,晚了!
不过,这次杜嘉麟还真老实了,没有闹着要和凤舞同房。两人还是跟从前一样,挨着两间房住着。这样反而显得两人行事坦荡。皇帝听说了,也暗自点头,觉得两个都是有分寸的好孩子。
其实,住回睿王府杜嘉麟就失眠了。这几个月他都是和凤舞一起睡的,如今身边少了个人,还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好多次都想偷偷跑到凤舞房中去,清早再回来,但想着小舞名节要紧,还是忍住了。
回到恒京当日天色已晚,第二天一早两人才进宫给皇上请安谢恩。
皇帝看到又长大不少、容貌越发酷似长子杜嘉瑾的幼子,心中既欢喜又难免有些伤心。若是太子还在,那该多好啊!虽说他有这么多个儿子,除去小九,其他几人无论才干品行,都远远不及太子。可是小九偏偏是个喜好自由的洒脱性子,对皇位无意……
这一年,皇帝忽然间觉得自己真的老了,他也知道,储君之事不能再拖了。
“小九啊,你们下个月就大婚了。大婚以后,你有什么打算?要不也进六部给父皇分忧吧!”
杜嘉麟一听,连忙摆手道:“父皇,您还是别为难儿子了。儿子想着朝廷那些事就头疼。儿子都想好了,大婚以后我们就回颍州去,我还跟我师父研究阵法去。父皇,等儿子将阵法研究好了,以后将我们的边关都布置起来,保管谁都进不来!”
皇帝又看着凤舞道:“小舞怎么看?”
凤舞一怔,这事皇上问她做什么?
“皇上,小舞也觉得回颍州好。要不以后我们每年都回来过年?”
皇帝一看凤舞这清澈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就知道这孩子不适合宫廷,只好摆摆手道:“好了,去后宫看看静妃吧!等会儿回来陪朕用了午饭再回去。”
静妃已经不是皇后了,自然不能再住在凤仪宫里,皇帝将其迁到了偏远的静安宫。
走出勤政殿,凤舞迟疑地拉了拉杜嘉麟的衣襟道:“阿九,我不想去,你,你一个人去好不好?”
杜嘉麟静默了一会儿,想着母后曾经逼着小舞发誓绝不嫁入皇家,虽说当初小舞留了个空子,发誓时说的是“林玉颜”绝不嫁入皇家,但只怕见到母后仍然尴尬。尤其他听说母后这一年来是真的有些疯癫,要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闹起来小舞脸上也不好看,便点点头道:“好,我一个人去吧!你在御花园等我吧!御花园现在花开得正好。”
凤舞摇头道:“我想去东宫看看敬王妃和怡宁郡主。”皇帝追封太子为敬王,太子妃自然也就被封为敬王妃。只是敬王府尚未修好,敬王妃和怡宁郡主还没搬出东宫。
杜嘉麟点点头,两人在勤政殿外分开,一个去静安宫看静妃,一个去东宫看望敬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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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或者后天就大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