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1 凤女临世
天佑二十六年九月，大夏京城恒京，秋意正浓。
秋风过处，行道两旁，半干枯的黄叶正打着卷儿飘落到地上，好似各色蝴蝶飞舞。从树木稀疏的枝叶空隙中抬头望天，阳光似乎特别的暖，而天空也格外的蓝。
明天是九九重阳节，皇上忽然想起来要带着兄弟子侄们登高望远，借此怀念先皇。
传旨的太监从睿亲王府离开的时候，杜嘉麟有些为难。
眼看小舞这几天就要生了，他要是去了，小舞要生了怎么办？可要是其他兄弟都去了，他一个人不去，大家会怎么说他？
凤舞见他这一脸为难的样子，不由好奇地问他：“不过是去在宫里登万寿山，那山又不高，你有什么好为难的？”
“要是我进宫去了，你忽然要生了怎么办？”杜嘉麟迟疑着将自己的顾虑说了。
凤舞一听，不由哭笑不得：“生孩子哪有那么快的？从发作到把孩子生下来，最快也要几个时辰，你还怕赶不回来？”
“可是，我不在，你要是突然发作了，会不会害怕？”眼看凤舞产期就要到了，杜嘉麟心情越发忐忑起来。
上个月贤王一个颇为得宠的侍妾生孩子难产，生了一天一夜都没生出来，贤王急匆匆跑到睿亲王府来求周御医和肖天杰救命，却把杜嘉麟给吓坏了。后来打听得女生生孩子就好比在鬼门关前走一遭，他才知道原来女人生孩子有多辛苦多危险，心中却更加不安起来，生怕小舞生产的时候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相比之下，凤舞在前世虽然没有生过孩子，但是在那个时代，女人因为生产而亡的已经很少了，所以她尽管是第一胎，心里也并不怎么害怕。当然，她有意没有去想前世医疗发达，可以剖腹产，可是这个时代却没有。
不过，为了顺利生产，这几个月来她一直合理膳食，坚持锻炼，定期检查。周御医和师父都说孩子一切都很正常，她相信自己一定会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的。
“我有什么好怕的？明德大师说了，我会儿女双全，会生好几个孩子呢……”凤舞早看出来杜嘉麟比他还不安，便常常借着机会安慰他。
杜嘉麟见凤舞气定神闲的样子，心里忽然又有些信心。那个老和尚还是挺有本事的，给了小舞一串佛珠，小舞很快就怀上了。他既然说小舞会儿女双全，那么这第一胎肯定会顺利的吧？
傍晚，夫妻两个正在吃晚膳的时候，凤舞忽然捂着肚子哎呦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杜嘉麟见凤舞捂着肚子，忙跟着将手放了上去，“孩子又踢你了？”
凤舞忍过那不同以往的痛，一双水润润的眼睛瞪了他一眼，但随即又笑了：“阿九，我们的宝宝要出来了！”
啊？小舞这是要生了？
“小舞，怎么办？”杜嘉麟立即就急了。他一把将凤舞抱起来，却不知道该抱着她去哪儿。“我这就抱你去产房？”
凤舞一手搂住他的脖子，一手拍拍他的背，安抚道：“没事，没事，别着急，还早着呢！先把我放下来，我还没吃饱呢！”
杜嘉麟呆怔地将凤舞放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回椅子上，担心地问：“真的不要紧吗？都要生了，你，你还吃得下？”
凤舞又好气又好笑，知道他心里担心，便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白了他一眼道：“傻瓜！不吃饱了，我哪有力气生孩子？”
“哦！那你多吃点！”杜嘉麟立即让人去通知师父、周御医和三名稳婆做好准备，然后干脆端起碗喂她，“你想吃什么？我夹给你……吃点鱼丸吧？再吃点鸡柳？”
这一顿可是为了生孩子积蓄力气的，凤舞也不用再管吃多了孩子会长得太大不好生的问题，差点没吃撑了。
其间，又阵痛了两次，但间隔距离长，凤舞虽然没有帮人接生过，但仔细问过稳婆，知道离生产还早，便又抓着杜嘉麟的胳膊，要他扶着自己在产房里转圈儿。
“现在还要走？”杜嘉麟看着她高高凸起的肚子，实在担心她走着走着孩子就要掉出来。
这时，师父肖天杰、周御医以及三名稳婆已经吃了饭，将一切都准备好过来等着了。肖天杰在外面就听到杜嘉麟的话，当即接道：“现在多动一动，等会儿才生得快，小舞也少吃些苦。”
杜嘉麟听到师父的声音，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忙道：“师父，您可来了！”
肖天杰白了他一眼，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懒洋洋道：“时间还早得很，你急什么？时候没到，我来了也没用。”
凤舞忍过又一波阵痛，对着杜嘉麟勉强一笑道：“师父说得对，你别着急，还早呢！”而后，凤舞又吩咐三名稳婆道，“还请三位嬷嬷轮流去休息，只留下一人在这里就行。”
杜嘉麟想拦着，但随后就想到既然一时半会儿的小舞还生不下来，只怕今晚几名稳婆是不能睡觉了，那么现在去养养精神也好。“小舞你今晚只怕也不能睡，要不你现在去睡一会儿？”
“我等会儿再去……”凤舞趁着阵痛还不算太密集的时候又走了一阵儿，等阵痛有些密集了，痛得她站不稳了，这才去产床上躺着，养精蓄锐。
一个半时辰过去了，随着凤舞阵痛越来越密集，杜嘉麟也被稳婆赶出了产房。
杜嘉麟不肯，固执地要留下守着凤舞生产。
“阿九，你听嬷嬷的，出去吧。历来就没有女人生产男人在一边看着的。”
杜嘉麟摇头，固执道：“我不信什么女人生孩子会产生晦气，你是我的妻子，你给我生孩子，是给我添福气才对！”
凤舞摇头道：“我也不信这个。可是阿九，我不想你留下。女人生孩子很难看，我不想你看到我难看的样子。阿九，你先去外面等着，我需要你的时候就叫你进来好不好？”
杜嘉麟想了想，紧紧握着着凤舞的手，认真叮嘱道：“那你一定要好好的！”
凤舞点点头，催着他快出去。
凤舞原本也想过生产的时候让他在一边看着，好让他知道她生产的不易。但后来看他自己吓自己，她还没生他就心中忐忑不安了，哪里还敢再吓唬他？更何况女人生产的时候实在不好看，据说有些男人看了妻子生产以后，竟然产生了性心理障碍。所以，他既然已经知道她生产辛苦了，还是不要让他留下的好。
三名稳婆留在产房里，周御医和肖天杰为凤舞把脉以后也到外间等候。
产房里，床上挂的帐子、身下的床单枕头、凤舞以及稳婆身上穿的衣服，头上包头的头巾以及等会要用的白棉布条、剪刀、小孩子的衣物等都是经过高温消毒，而后太阳暴晒过的。另外，她还让人熬了清热消毒的汤药备着，给稳婆消毒洗手，等会儿自己清洗伤口也要用。
虽然凤舞相信自己多半不会有事的，但一切防护措施还是要做好。
凤舞自己就是大夫，又特意找御医和稳婆问过，对于生产一事好歹有些纸上谈兵的经验。她知道，作为第一胎，生产是比较慢的，所以她要保证体力，生孩子也是个力气活儿啊。所以，她不但要吃饱，还不能一痛就大喊大叫浪费体力……
可是，真的好痛啊！
虽然她早就知道女人生孩子很痛，但是……但是她还是想不到会这样痛啊……
外间里，杜嘉麟一直在门口探头探脑，不时问道：“怎么样了？”
稳婆很烦他，要是换一位准父亲，可能早就被稳婆一顿好骂撵出去了，可是这位睿亲王是谁啊？这可是皇上的同胞弟弟，差一点就当了皇上的人啊！她们哪里敢撵，只能劝说：“还早呢，王爷不如先去睡一觉呢！等您一觉睡醒了，王妃这边说不定就生了……”
杜嘉麟心里正担心得很，听了这稳婆的话顿时怒了：“王妃在生孩子，本王能睡得着？”妻子在给自己生孩子，他却去睡大觉，他还算个男人吗？
稳婆被他吓了一跳，忙跪下请罪：“奴婢就是说说，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周御医见了，想去劝劝，却不知道怎么劝才好。周御医这两三年跟着杜嘉麟和凤舞，对这位王爷的性子还是知道一些的。平日里什么都好说，但只要一涉及王妃，那就不大好说了。
肖天杰没有当过父亲，也没有给人接生的经验，但作为一个大夫，他还是知道杜嘉麟现在纯粹是在给稳婆找事，这对小舞可不好。他忙起身，过去将杜嘉麟拉回来坐下，沉声道：“你要么就在这里不要出声，要么就出去等着！你吓唬稳婆有什么用？把人吓坏了，你会接生？”
杜嘉麟孝顺，不仅仅是对父母，对这位师父也是真心敬重的。所以，肖天杰一拉，就把他拉过来了。心里再着急，他也不敢再去吼稳婆。别的他可以不管，但像师父说的，吓坏了稳婆，他自己又不会接生，吃苦的还不是小舞？
一刻钟过去了……
两刻钟过去了……
三刻钟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听着凤舞隐忍的呻吟，看着那一盆盆端出来的血水，吓得杜嘉麟双腿发软。
“师父，小舞不会有事吧？”
肖天杰瞪了他一眼道：“她胎位正常，身子骨也好，当然不会有事的。你急什么？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
杜嘉麟知道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但就是因为这个他才急啊！他悄悄找人打听了，好多女人都是因为生孩子死的……呸呸呸，他的小舞才不会有事！师父说得不错，小舞胎位正常，身体又好，肯定不会有事的。
凤舞不能哭叫，也没法忍着，就咬着一截软木，调匀了呼吸，顺着身体本身的宫缩开始用力……
时间变得越来越难熬，对凤舞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痛，只有痛……但想着肚子里即将落地的孩子，想着她和阿九几年的期盼，想着当初无法怀孕时的煎熬，她心里就充满了力量。
她一定会平平安安把他们的孩子生下来的！
从酉时发作开始，到亥时进产房，一直到第二天的丑时，就听产房里面稳婆在说“快了，快了！”“王妃用力……”，但孩子却迟迟没有生下来。
杜嘉麟急得在屋里走来走去，好多次都想进去看看，又被肖天杰给抓了回来。
“师父，怎么还没生啊？都这么久了……”
“这才多久？女人生孩子生一两天也是常事。你坐下！”肖天杰面不改色地训斥杜嘉麟，但其实他心里也着急。时间拖得越久，对母体的伤害也就越大……
这时，一名内侍进来，小声在杜嘉麟耳边说了两句话。
杜嘉麟一听，不由皱眉嘀咕道：“他来做什么？小舞生孩子，他又帮不上忙……”虽然满心不悦，他还是出去了。
肖天杰和周御医疑惑了一下，到底谁啊？这个时候过来把王爷叫走了，难道发生了什么要紧事？还是王妃的义父义母来了？
约莫两刻钟以后，就看到杜嘉麟回来了，一进门就大声问道：“怎么样？还没生吗？”
产房里一名稳婆回道：“回王爷的话，快了……”
杜嘉麟没好气道：“快了，快了，你都说了一个时辰了……”
“来，坐下喝杯茶。”肖天杰忙安抚他，又引开话题道，“刚才谁来了？可是有要事？”
杜嘉麟小声道：“没事……”
在产房隔壁凤舞和杜嘉麟的卧房里，此刻多了一个人。他披着黑色披风，连头都被披风的帽子遮起来看不清容貌，只那站立的丰姿如松如玉。他背负双手看着墙上一副字画一动不动，耳朵却一直聆听着隔壁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产房外面不说杜嘉麟转着圈子差点把头转晕了，就是肖天杰都蹙眉有些不安起来。
一墙之隔的那位披着披风戴着风帽的男子放在身后的双手也握紧了拳头。怎么还没生？
“师父，怎么还没生？”杜嘉麟忍不住了，“师父，我要进去看看！”
肖天杰拉住他道：“你会接生？还是你能帮她生？”
杜嘉麟红着眼睛道：“那师父您进去看看，你医术那么好，你快去给小舞看看，她怎么还没生下来……”
“好，你别急，我和周御医进去看看。”肖天杰在接生这一块儿上确实没什么经验，但此刻他当然不能跟杜嘉麟直言。所以，他带着精于妇科的周御医一起进去了。
产房里面，稳婆见周御医和肖天杰进去，赶紧用被子将凤舞盖好，而后过来小声说了久久生不下来的原因。
“王妃骨盆太窄……不过幸好孩子不大，只是生起来吃力些……”
周御医和肖天杰商量了一下，很快做出决定。
肖天杰给飞舞服食了一颗药丸，是补充体力的补齐丹。周御医则取了银针在凤舞身上扎了几针，这却是催产的。
而后，肖天杰和周御医才一起出来。
杜嘉麟忙拉着二人问：“怎么样了？小舞还好吗？”
肖天杰点点头道：“你别担心，一切正常。不过小舞是头胎，所以难免慢一些。等下次生就快了……”
还下次？这一次都让他担心死了……杜嘉麟忽然皱眉，暗自做出决定：就这么一次了，他们以后再也不生了！管他是儿子还是女儿，反正他现在又不是皇帝，有一个孩子就够了！生孩子实在太受罪了……
或许是肖天杰的药丸和周御医的催产术有了效果，只听里面凤舞咬着软木也无法完全阻拦的痛呼声越来越大，而稳婆的声音却变成了惊喜：“看到头了，王妃用力！孩子就要出来了！”
产房外面，产房隔壁，几个男人又是期待又是心疼地等待着。
约莫一刻钟以后，只听产房里忽然响起一声女子隐忍不住的痛呼，随后便响起婴儿响亮的啼哭。
“生了，生了！王妃生了！”一名稳婆欢喜地向外面的睿亲王通报这个好消息。
随后就听另一位稳婆大声道喜：“恭喜王爷，王妃生了一位小郡主，母女平安！王爷，所谓先开花后结果……”
生了！母女平安？刚刚他听小舞叫得好凄厉，要不是随后就响起了孩子的哭声，师父及时拉住他，他都要冲进去了。但人进不去，他还是着急地问道：
“王妃呢？王妃怎么没有声音了？小舞？小舞你怎么样？”
孩子脱离母体的那一瞬间，好似将她的全部精力都带走了一般，凤舞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疲惫，几乎连眼睛都没力气睁开了。听到稳婆的声音，知道自己生了个女儿，她心里有瞬间的失落，但随后就变成初为人母的喜悦。不管是儿子女儿，都是她和阿九的骨肉，都是他们的宝贝……
听到杜嘉麟的声音，想着他们终于有孩子了，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叫道：“阿九，我没事……”
凤舞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但其实声音并不大，要不是杜嘉麟修炼了内功，只怕都听不到。
不过随后就有稳婆的声音道：“王爷放心，王妃只是太累，昏睡过去了。睡一觉就好了……”
杜嘉麟一颗心总算放回肚子里去了。这才反应过来，不是儿子？是个女儿？唔，女儿也好啊！像小舞一样聪明漂亮……
“快，抱出来我看看！”
没过一会儿，一个稳婆就将清洗干净包好了的婴儿抱了出来。
杜嘉麟匆匆看了孩子一眼，随即便钻进产房里去了。
产房里，剩下两位稳婆在两位嬷嬷的帮忙下，正在帮凤舞净身，看到王爷进来了，吓了一跳，要赶他出去，却哪里赶得走？
杜嘉麟蹲在凤舞床前，拂开她汗湿的头发，见她面色苍白，已经昏睡过去，又赶紧伸手将她一只手拉出来，小心地把脉。
他虽然没有学过医，但人体正常的脉相他还是能摸得出来的。小舞现在脉相虽弱，但似乎还算平稳？他稍稍放心了些。见稳婆已经帮凤舞清洗好了身体，如今打算换床单了。
杜嘉麟一把将凤舞抱起来，两位嬷嬷赶紧将床单换了，他又赶紧把人放下去，亲自替她换了衣服，盖好被子，这才用热帕子替她擦了擦脸和手。
人多，产房里很快就被收拾干净了，但因为刚刚才生产完，又关着门窗，那血腥气是没有这么快就散的。
杜嘉麟看着收拾一新的凤舞，闻着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忍不住在床边坐下，拉着她的手凑到自己唇边亲吻了一下，看着她昏睡过去的脸，心疼道：“小舞，我们有孩子了。以后我们再也不生了好不好？我再也不让你受这个苦了……”
凤舞昏睡着，自然没有回应他。杜嘉麟将凤舞的手放回去，听到外面孩子的哭声，这才又急匆匆出去看他的女儿。那是小舞十月怀胎千辛万苦生出来的女儿呢！之前只匆匆看了一眼，只记得孩子好小好小，长什么样儿却是记不得了……
等杜嘉麟从产房出来，却看到孩子被之前隔壁房中身披黑披风的男子抱在怀中，正耐心地哄着。此人自然是本应该在皇宫内院的新皇杜嘉瑾。
杜嘉瑾熟练地用一只手抱着孩子，还用几根手指轻轻拍着她的小屁股，另一只手却轻轻点着孩子粉嫩地小脸蛋。见她扯着嘴角想要够自己的手指，杜嘉瑾不由扬唇一笑，手指在身边茶几上的99999杯子里点了一下，而后凑到孩子唇边。
原本还在啼哭的孩子立即停了哭声，一口将杜嘉瑾的手指含住，用力地吮吸起来。
杜嘉麟脸一黑，忙叫道：“大哥，你洗手了吗？”
杜嘉瑾回头睨了他一眼，不过唇角依然带着笑。为了能过来抱孩子，他还用小舞早就准备好的什么清热消毒的药水洗过，而后又用清水清洗了两三遍的。
含着手指的小宝贝吸不出奶来，不由咧嘴哭了几声，但随后又含住那根手指吮吸起来。
杜嘉瑾手指被含住，只觉得心里暖暖的柔柔的，好似当初抱着成哥儿似的，甚至恨不得能将自己的手指割一个口子让她吸也不想让她失望。
杜嘉麟看得极为愤怒，伸手就想将自己的宝贝女儿抢回来。
“大哥，你怎么可以欺负我女儿！”
杜嘉瑾目光依然放在孩子身上，一手挡开杜嘉麟，头也不抬地反问道：“我怎么欺负你闺女了？”
杜嘉麟愤怒地指责道：“你用根手指哄她！”
杜嘉瑾淡淡地说：“我又没奶，不用手指哄她，拿什么哄她？”说到这里，杜嘉瑾好似想起什么来，对房中的侍女道，“准备清水和勺子，我先喂她喝点水。”
杜嘉麟气得跺脚，恼怒道：“大哥，你把孩子给我抱抱！”
杜嘉瑾扬唇一笑，斜眼扫了他一眼，慢吞吞道：“你会抱孩子吗？”
杜嘉麟得意地说：“怎么不会？小舞上个月就教过我了！”说着，杜嘉麟心里更急切，忙蹲下身凑到杜嘉瑾身边，兴奋道，“快，大哥，让我抱抱！”这是他女儿好不好？世上有他这么委屈的爹吗？连抱自家女儿还得要别人同意。
杜嘉瑾看他那着急的样子，想着到底是人家的闺女，尽管心里不舍得，还是小心地将孩子放到了杜嘉麟手中。
杜嘉麟之前可是借了王府一个下人的孩子练习过的，虽然是第一次抱自己的女儿，却抱得似模似样的。他抱着孩子坐在一边，看着孩子小小的脸蛋红扑扑的，长着细细的绒毛，眼睛闭着，眉毛极淡，小鼻子小嘴倒是看不出来像谁，小小的身子抱着好像一点重量都没有，他却好似抱着绝世珍宝似的，整颗心都放到孩子身上去了。
“爹爹的小宝贝，爹爹可把你盼出来了，爹爹疼你啊……”
却说小宝贝刚刚被大伯父用手指头哄了一阵儿，什么都没吃到，现在更是连跟手指头都没有了，立即放声大哭起来。那洪亮的嗓门不知道的多半会以为是个小子。
杜嘉麟顿时变得手忙脚乱起来。
“别哭，别哭，爹爹在呢，爹爹这就带你找奶喝去……”
小宝贝听到父亲的声音，似乎觉得有些熟悉，哭声暂停，但没吃的，很快又继续哭起来。杜嘉麟赶紧将奶娘叫来，让她给孩子喂奶。
凤舞是打算自己喂奶的，但一个人照顾孩子太辛苦不说，更重要的是她没经验。再一个她还担心自己奶水不够孩子吃，所以还是准备了一个奶娘、两位有经验的嬷嬷和自己一起照顾这个孩子。
奶娘很年轻，不过二十来岁，但据说已经生了第二个孩子了，对于带孩子还是颇有经验的。她接过孩子，抱到屏风后面，很快孩子的哭声就停止了。
杜嘉麟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一直揪着心，这才舒缓下来。呼吸平缓以后，他才想起一边的杜嘉瑾来。
“大哥，天色不早了，你应该准备回去早朝了吧？”
杜嘉瑾唇角还带着笑，也只是淡淡地睨了他一眼，似乎听不出杜嘉麟的言外之意，好脾气道：“今天的早朝免了。我等会儿进宫准备登万寿山就行。对了，小舞已经生了，你去不去？”
杜嘉麟现在哪还有心思登山？他连连摇头道：“不去，不去，我要在家抱女儿……”想到那个小宝贝，杜嘉麟心里就觉得特别柔软。这是他和小舞共同的骨血啊……
杜嘉瑾看着杜嘉麟那眉梢眼角都是幸福的样子，心里不由好生羡慕。能和最心爱的女人共同孕育一个孩子，一定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情吧？好在他虽然无法拥有这样的幸福，却能守护这样的幸福，此生也无憾了……
等奶娘喂好了奶将孩子抱出来，杜嘉瑾和杜嘉麟都抢着去抱。
杜嘉麟瞪着杜嘉瑾道：“大哥，这是我女儿！”
杜嘉瑾淡淡地说：“是你的女儿谁都抢不走。我不过抱抱而已，等会儿就还给你！”
杜嘉麟不干：“我女儿当然我先抱！”
杜嘉瑾叹息一声道：“小九，大哥难得出来一次，下次出来看这个小家伙还不知道要几个月后……你就让大哥多抱一会儿好不好？”
杜嘉瑾这哀兵之计一出，杜嘉麟立即缴械投降，乖乖将自家宝贝送到大哥手里，自己就蹲在一边一起看。他的宝贝女儿呀！
杜嘉瑾含笑将孩子抱在臂弯里，小家伙吃饱了已经睡着了。他看了好一阵才道：“这孩子长得像你多些……”
杜嘉麟立即来了兴趣：“是吗？大哥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看这眉毛，虽然现在看起来淡淡的，但眉形跟你比较像；你再看这鼻子，是不是跟你一样挺？还有这唇形，跟你就更像了……”长得像小九，也等于长得像他吧！他和小九有七八分像的。
杜嘉麟随着大哥的话盯着自家宝贝猛瞧，越看越觉得大哥说得不错。
杜嘉瑾忽然想起来问：“对了，孩子的名字取了吗？”
杜嘉麟随口道：“还没呢……”他和凤舞准备了好多个名字，打算等小舞醒了两个人一起定。
杜嘉瑾却不等他说完就抢过话来道：“还没取啊？那我帮小宝贝取个名字好了！既然是寅时生的，小名就叫虎妞好了；大名叫无双，封号安乐……”
还没等杜嘉麟说明，杜嘉瑾已经将大名小名封号都想好了。杜嘉麟本来不想答应，但又觉得大哥取的这三个名字都不错。尤其那个无双的名儿，他越听越喜欢。封号安乐也不错，他的女儿，他惟愿她一生安乐。至于那个虎妞的小名，杜嘉麟也是越想越喜欢。虎父无犬女啊，他的女儿，就算是个女儿，也是个虎妞，以后谁也别想欺负她……
杜嘉瑾一看杜嘉麟这神情就明白他对这几个名字很满意。要知道，他可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不管小舞生的是男孩儿女孩儿，他都准备了好几个名字，总有一个小九会喜欢。
“虎妞，小妞妞，小无双，小安乐，呵呵……就听大哥的！”杜嘉麟看着自家女儿，满脸欢喜。
……
等凤舞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九月初九午后了。
房间里似乎开过窗透过气，已经闻不到一丝血腥气了，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菊香。她微微转头，就看到床外的柜子上放着一个白瓷粉彩大花瓶，里面插着一束金黄的菊花。约莫十来支花，每一支花盘都很大，金黄的色泽看起来极为亮眼，好似能看到外面灿烂的阳光似的。
凤舞不过歪了一下头，外面杜嘉麟就听到了声音，忙抱着孩子进来。
“小舞，你醒了吗？你看，我们的女儿多可爱！”
杜嘉麟抱着孩子兴冲冲地往床边走来。兰泽紧跟着进来帮他拉开了帐幔，用金帐钩挂好。
凤舞睁开眼睛刚刚醒来就看到丈夫和孩子，心里满是幸福和甜蜜。
“阿九，快把孩子给我看看！”她躺在床上看不到。
杜嘉麟小心地将已经睡着的孩子放在床上，然后帮着凤舞翻了个身，她就能看到他们的宝贝女儿了。
“小舞，你饿了吧？”说着，杜嘉麟就拉了一下床边一根红色的绳子，而后他又得意地说，“小舞，大哥说小妞妞长得像我呢！”
“对了，孩子还没取名字吧？小名叫妞妞？那也行……”凤舞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看着自己的女儿，虽然还是红扑扑的小脸，长满了细细的绒毛，她却觉得是那样的可爱。这一刻，她才算明白了当初玉容的心情。在每一位母亲眼里，自己的孩子都是最可爱的。
杜嘉麟面色微变，讪讪地笑着看着凤舞道：“小舞，孩子的名字已经有了，是大哥取的……”
凤舞诧异地问：“大哥来过了？不是说今天要去登万寿山的吗？”
杜嘉麟略迟疑了一下，小声道：“昨晚你还在生的时候大哥就来了，天亮了才走的……”
凤舞心中震惊，但随即就升起浓浓的暖意。大哥这是担心她吗？女人都是敏感的，大哥对她的心意，她并不是一点没看出来。她只是故意将大哥对她的好当作亲情，也只能当作亲情。不过，还是别让阿九知道的好。
“大哥也是想要孩子吧！我们当初说好要给他一个孩子的。可惜是个女儿，大哥是不是失望了？”
杜嘉麟立即摇头道：“没有，大哥很喜欢我们小妞妞，抱着就不放手。”
“哦……”凤舞顿了一下，又问，“那等我们生了儿子，大哥不会立即就抱走吧？虽然我答应了要过继一个孩子给他，可是怎么也得等孩子开蒙以后吧？”
“你放心，有我呢！我们不答应，大哥怎么能把孩子抱走？肯定是我们养大了，懂事了再给他。”杜嘉麟见凤舞一点没察觉大哥的心意，也乐得她误会。
凤舞安心了，这才想起来问：“对了，我们小妞妞大名叫什么？”
杜嘉麟满脸喜色道：“小名虎妞，大名无双，封号安乐。小舞，大哥这名字取得不错吧？我本来不答应让他取的，但是他取的这名字比我们之前想的好听，我就只好答应了……”
虎妞？凤舞脑子里忽然想起斯琴高娃在骆驼祥子里的形象来，不由满头黑线。
“就叫小妞妞好了。”
“嗯，要不叫无双也好听。”
“孩子还小呢，就叫小名好了。”现在的人都喜欢给孩子取个贱名，说这样好养活。本来凤舞是不信这些封建迷信的，但事关自己的孩子，她就宁可信其有了。
没过一会儿，侍女就送了饭菜来。
这是按照凤舞的方子熬的粥，用当归香菇鸡汤和红枣小米一起慢慢熬的，虽然盐味很淡，但味道却很鲜。凤舞是真的觉得饿了，一口气吃了一大碗。
她还想吃呢，小无双醒了。
杜嘉麟一边哄着一边就解开她的尿布。
果然尿了。
杜嘉麟拉了一下床头绿色的绳子，奶娘和嬷嬷很快就送了热水和孩子的换洗衣物过来。
杜嘉麟抱着女儿去洗小屁股，不想小家伙却趁机拉了臭粑粑，而后还使劲儿地哭……
凤舞本来还想吃饭来着，这回可吃不下了。她微微皱眉，却看到杜嘉麟仍然笑眯眯的，一点不嫌弃的样子，反而夸奖道：“我们小妞妞真乖，这么小就知道爱干净了，这要是拉在尿布里多不舒服啊，是不是？乖宝贝，别哭了，是不是饿了？我们洗干净了就找你娘亲吃奶去……”
凤舞无语了。这可真是二十四孝老爸啊！她这么远都闻到味道了，他难道一点都闻不到？
很快奶娘就换了一盆水送来，小妞妞很快就被洗得干干净净的，重新换了小衣裳小裤子和尿布，包得好好的放回凤舞身边。事实上，洗干净了以后，这小家伙就不哭了，而是转着眼珠子听自家爹爹说话。还真像杜嘉麟说的那样，这孩子还真是爱干净。
凤舞这才第一次抱到自己的女儿。别说，自己生的孩子就是不一样。这要是别人的孩子拉臭粑粑她肯定会恶心，哪里还会想抱？但换到自家女儿身上来，却觉得怎么看都是可爱的，哪里会嫌弃？只想着怎么哄这小家伙不哭，她要什么自己都愿意给。
听到母亲熟悉的心跳，小无双眼珠子就往凤舞身边转。刚刚出生的孩子虽然能睁开眼睛，其实看不清楚。但她听力却已经发育完善了，听到母亲的心跳和声音就会觉得熟悉，从而感到心安。
“小妞妞，娘亲的小宝贝……”凤舞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女儿脸上点了点，只觉得那皮肤看起来不怎样，摸起来真的好细嫩。她觉得自己的心软得都能掐出水来。
奶娘和侍女把房间收拾好都出去了，在外间等候。
杜嘉麟问凤舞：“还吃吗？”
凤舞闻着空气中残留的味道，摇了摇头。
“那，你要不要给小妞妞喂奶？”
凤舞诧异地问：“你还没给她喂过奶吗？”
杜嘉麟笑道：“奶娘喂过三次了。不过现在她应该又饿了吧？”
凤舞点头。她记得以前看到过，说刚刚生下孩子的初乳有很多免疫蛋白，能增强婴儿的抵抗力，所以母乳喂养是最好的。而且，她自己感觉了一下，胸前胀鼓鼓的，应该是有奶了。
不过，怎么喂呢？
“先拿热帕子我擦一下吧！”
杜嘉麟便拉了拉绿色的绳子。
热水很快送了上来。杜嘉麟亲手绞了热帕子递给她。
凤舞见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的胸部，不由脸上发烫道：“你盯着我做什么？我要给孩子喂奶呢，你先出去！”
杜嘉麟才不肯走，他就是等着她给女儿喂奶呢！他们好久没亲近了，还不让他看一眼么？再说，他真的很想看小妞妞吃奶是什么样子。之前奶娘给女儿喂奶，他自然是不好意思去看，也只有看自家媳妇的了。
凤舞见赶他不走也没办法，她将女儿放在膝上，自己解了衣襟擦洗了一下，小家伙已经不依地哭起来。她忙将热帕子递给杜嘉麟，赶紧将孩子抱起来，想着自己曾经见过的哺乳的画面，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到胸前……
小妞妞一口含住母亲的乳tou，随即便用力吮吸起来。
凤舞惊觉好痛，却一动不敢动。原来喂奶还会痛的吗？原来刚刚出生的孩子使出吃奶的力气来，这劲儿还真不小呢！
杜嘉麟见凤舞忽然头冒冷汗，不由疑惑地问：“小舞，你是不是不舒服？”
凤舞摇头，眼中隐隐有些水光，小声道：“疼……”
“啊？”杜嘉麟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孩子吃奶还会疼吗？“要不还是让奶娘来喂吧？”
凤舞摇头：“不要紧的，吸通了应该就不疼了。”
可是，凤舞能忍住疼，小妞妞吸了好一会儿没吃到奶却不干了。她之前几次明明轻轻一吸就有奶吃的了。小妞妞松开母亲的乳tou，委屈地放声大哭，但哭几声又含住吮吸一阵，吸不出来又继续哭……
看着女儿这委屈的模样，这对年轻的父母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连忙将奶娘叫进来问。
奶娘也说等吸出奶来就好了，又委婉劝凤舞不用自己哺乳。
杜嘉麟将奶娘打发出去，主动请缨道：“小舞，我来吧！”
凤舞疑惑地看着他：“你又没有奶……”话刚出口，她就明白过来，继而红了脸。
杜嘉麟看着女儿那委屈的样子，心疼极了，一边扯着凤舞的衣襟，一边哄着女儿道：“小妞妞不哭，爹爹帮你来了！”
凤舞嗔道：“你小声点！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不是？”
杜嘉麟含糊道：“知道又如何？谁还管得着……”说着，他已经低下头，含住凤舞另一边乳tou用力吸起来。
女儿和丈夫到底是不同的，虽然动作都是一样的，但心里的感觉却完全不同。凤舞不由浑身一僵，全身的感官好似都集中到了他含着的那一处。然而但正是因为神经太敏感，她才越发觉得疼。
杜嘉麟怕她疼，不敢用力。凤舞等了好一会见他都没有成功，不由催促道：“你倒是用力啊！你不是给你女儿帮忙的吗？你假公济私啊？”
杜嘉麟松开嘴委屈道：“我不是怕你疼么？”
凤舞哭笑不得地瞪他：“这点疼算什么？你只管用力就是了……”
事实证明，当爹的力气的确比女儿大多了，他一用力，很快就将奶吸出来了，尽管疼得凤舞双眼湿漉漉的。
小妞妞终于吃到了娘亲的乳汁，咕嘟咕嘟一边吸一边吞咽，一点都不斯文。同时一双眼睛还不住地转动，耳朵似乎在听身边娘亲和爹爹说话。
看着孩子这灵动的样子，杜嘉麟心里真是爱得不行。
“小舞你看她吃得多香！可不就像个小虎妞么？大哥这小名取得多贴切……”
凤舞看着小妞妞这吃奶的样子，也不由露出幸福喜悦的笑意来。能吃的孩子身体好，身体好了就不容易生病，少生病就能顺顺当当养大……
看着女儿吃得这样香，杜嘉麟不由有些眼馋：“小舞，等晚上我再帮你吸那边……”
凤舞抬眸嗔了他一眼道：“不害臊……”顿了一下，她又小声道，“月子里嬷嬷们不会让你睡我这里的，你就别妄想了……”
杜嘉麟却轻轻哼了一声道：“我的王府我做主！我就要跟你们母女一起睡，谁敢多话就赶出去！”
果然规矩是大不过王权的，在睿亲王的强势要求下，他顺利地睡到了妻子女儿身边，尽管一晚上要起身几次为女儿换尿布洗屁股，他却甘之如饴。
身边躺着心爱的妻子和女儿，他觉得人间最幸福的事情也莫过于此了。
－－－－－－题外话－－－－－－
先生一个女儿，下次再生一对双胞胎。番外更新大概也是四五天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