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
少年喘息不定,抹去了嘴角的血丝,但眼中有着些许笑意,低语道:“总算踏破这一步了。”
他是苏关,如今也是上人。
只见这少年气息沉浮不定,但已是超出了世人的界限,他长长吐出口气,站起身来。
然而就在这时,少年怀中忽然飘出一缕黑色烟雾。
苏关瞳孔一凝,心中凛然。
他知道这烟雾代表着什么。
“拜见圣祖。”
苏关躬身拜倒。
他受得魔祖传承,身入魔道。
他身在此道,自然也认可了关于未来的样子。
对于那一个能使得“人人自由”的未来而言,眼前这个被世人称之为妖魔的人物,应该尊为圣者。
外人不能理解魔祖的理念,故而称之为魔。而作为认可了这一个未来的人,则是将之视作圣者。
如果未来的天地,真是如他们所想的那般模样。
那么如今的魔祖,便是改天换地之人,便是未来的造世之人,在后来世人眼中,应尊为圣祖。
“入了此境?”
那黑雾之中,落下一道目光,淡然无波,平静道:“甚好,本座此番相救清原,正是消耗甚巨,可取你一半道行,稍作补益。”
他有魔功,能夺人道行。
正如清原运使邪法,能汲取鲜血生机。
而被魔功夺取道行之后,可并不是仅仅消耗法力,而是如同斩去一般根基,又要再度修行,一切重来。
苏关面色变了又变。
但他心知,魔祖这不是商量,也不是询问,只是告知。
这就是魔祖心目中关于未来的模样。
没有人会被规矩束缚,没有人会被善恶拘束,没有人会被阴谋所算计,没有人会被花言巧语所瞒骗。
因为在魔祖的天地之中,没有人用阴谋,也没有人用花言巧语,所以,也就没有人会被瞒骗。
在这个天地之间,弱肉强食。
强者俯视天下,弱者任之欺凌。
无论你想要什么,只要你本领够高,便能直接开口索取,根本不必用阴谋,根本不必用花言巧语……若对方拒绝,自然也无须多想,顺手打灭即可。
苏关跟随魔祖修行至今,时日不长,但早已深深知晓魔祖行事风格,他不敢有半点异议,只是低声道:“是。”
魔祖淡淡应了一声,再没有开口。
黑烟袅袅,垂入苏关头顶。
苏关不敢有半点抗拒,一身道行,任之索取。
他心中明白,眼下能留一半道行,已是万分幸事。
因为魔道中人,尽被守正道门扫灭,魔祖留他还有用处。
但辛辛苦苦修炼而来,被夺去一半,这少年终究也难以平静。
他不敢反抗,只在心中默默道:“若有朝一日,我道行胜于魔祖,必然要教他烟消云散!”
这个念头,禁不住从心底升起,一闪而逝。
但他也知晓,魔祖就在自己体内,自己的想法多半瞒不过对方,甚至,这一缕想法,兴许便是埋藏在心底深处,被魔祖特意引上来的。
……
蛮部。
自当年清原斩杀蛮部妖神之后,一切看似重归平静,实则还有许多不平。
有人认为当年火神已死,后来乃是妖神替代。
有人认为自始至终,那便是真正的火神。
也有人认为,火神乃是世间唯一真神,不朽不灭,无敌不败,仅是暂时无踪,绝不可能有陨落之危。
无论种种念头,但如今的蛮部,也已经被元蒙所占据,如今的蛮部子民,皆为元蒙百姓……而元蒙境内,只有草原唯一真神,不许祭祀其他神灵。
因此,这些不平的风浪,也只在表面的平静下,悄然掀动着涟漪,却也起不了什么浩大的风波。
蛮部火山所在。
那里已经沉默了很长一段时日。
那里的九烈元阳极阴果,早已被清原取走。
那里只剩下滚滚灼热的岩浆所在。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着一道身影,从火山口跃了出来,他捂着胸口,眉宇紧皱。
细看之下,此人皮肤白皙,晶莹如玉,又有一身道袍,头挽鬓发,并非北方人士打扮,而是中土道门装扮。 ωωω¤тт kǎn¤¢ 〇
他略微喘息,但神色依然淡漠。
他站在那里,脚下却不曾立在地上。
他道袍破损,鬓发稍乱,但却不显狼狈,仍然道意氤氲,仙气盎然。
他是谪落凡间的仙。
“这里面居然还有这样一尊巨神?”
饶是正一,也不由得目光沉凝,他正想着将此事回禀宗门,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道光芒传来,他伸手一捞,落在手上,旋即一拉。
那一道光芒,被他拉开,顿时化作一片光幕。
这光幕正是守正道门所传。
“临东之战?”
正一那黑白分明的眼眸当中,露出一缕寒芒,低语道:“星光东南去?”
他回望一眼,然后身化光芒,腾空而起,朝着南方归去。
原本来此蛮部,便是追索清原而来,但在无意间,陷入这火山之中,得见上古巨神。
既然已经脱身出来,那么还是要寻清原的。
错过了临东之战,眼下他倒是不愿再错失机会了。
追索数年,终于有望得手,斩杀清原此人,饶是正一这位谪仙,此刻在心中,也难平静。
……
三危之山。
界内乾坤。
阴云重聚,天雷再起,雷声滚荡,光芒闪烁,场面之震骇,好似雷龙电蛇齐出。
下方地火重归平静,岩浆归复,最表面一层,隐约已开始凝结,似乎要重化大地……但这岩浆凝结的土地,依然万分灼热,且下方地火岩浆所在,偶尔喷涌上来,便即破碎。
清原看得出来,这不过是上面薄薄一层岩浆凝结罢了,只须顺手一挥,法力波荡,就可以让这方大地,重新化作岩浆。
这里的土地,当真无法稳固。
他叹了一声。
心中的危机感,愈发沉重。
尤其在魔祖离去之后,一切仿佛安静下来,在这种诡异的安静下,雷霆地火的声音,纷乱着自家心境。
于是,他愈发疲累。
“罢了。”
他一边运使六月不净观,恢复疲惫乏累的阳神,又一边伸手按在那獓因身上,不断汲取鲜血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