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四十九

江南多美人,这句话现在我是亲自见识到了。左边一排美少女,右边一排美少年,全是江南小筑的情报组织培养起来的暗探。无论是能力还是忠诚度都完全信得过,所以现在才能来到这里站在我面前。

“你倒是挺会享福的嘛,当初让你各种类型的探子都找一些,结果你全找了养眼的。”

“主人,这您可就冤枉我了,”楚清秋笑道,“各种类型的探子当然都有,不过要配合主人的美人计,还不得多找点美人来?”

“这些就是你挑的美人了吗?”我仔细地一个个打量过去。

“这些孩子都是三年前从全国各分部挑好了送来,到我这里又挑了一遍的。能力相貌当然没话说,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可都样样全能啊。而且不是我吹,这些孩子不论是哪一个送到皇上面前去,准保万无一失。”

“是吗?”的确很养眼,全都是十四五岁粉嫩嫩娇滴滴的未成年人,光看外表,谁又会想到他们个个的双手都已经沾满鲜血了呢?有凤来仪虽然有专职的杀手,但暗探也必需身负暗杀的技巧。

仔细地看了一遍之后,我又问道:“这些就是最好的了?没有别的了吗?”

“怎么?”楚清秋有点吃惊,“这样的极品您还不满意?”

“这可是要送到那个‘阅人无数’的小皇帝面前去的,他那儿的极品还能少得了?要想牢牢地抓住他的心,极品是不行的,得要难得一见的绝品才行。”

“这您可就难倒我了,”他道,“现在就算找遍全永安,大概也找不到比他们更好的探子了。主人,您这‘绝品’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一点儿啊?”

“我承认,他们的确是比有凤来仪二院的孩子们水准还要好上一些,可是……”

“主人,您到底不满意他们什么地方,总得有个说法吧?”

“嗯……”我考虑了一下道,“除开他们的内在能力不说,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感觉少了点什么……不能在一瞬间抓住人心……”

话还没说完,所有人都用十分古怪的眼光看着我。而楚清秋则是要笑不笑地自己别过脸去抽搐,我奇怪地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此时,左边那排美少女中带头的那个红衣女孩大着胆子向我开口道:“主人,您天天对着个‘绝品’,怕是早就看腻了,我们这些人哪还入得了您的眼哪?”

“啊?”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楚清秋却向她喝道:“放肆!你也配拿自己跟主人比?”

那小女孩涨红了脸,急忙跪下请罪。后知后觉地反映过来他们是在说我,立即就有一头黑线压了下来。

“……装得凶,其实你都快笑成内伤了吧?我的楚管家。”

“……没……没有……不过……说实话,”他憋住笑道,“那小皇帝的口味可和您不一样,他身边的人除了相貌绝佳以外,女子个个都能歌善舞,男子个个都会呤诗作对。这样的人要是摆到您面前,估计您看都不会看一眼哪。”

“原来他喜欢花瓶啊……”

“是……不过说句不好听的,”他兴致一上来,也出现了和他的拜把兄弟宋宁一样的恶趣味,“就算是像您这样的‘绝品’,但主人您文不成武不就的,那小皇帝也看不上眼。”

搞了半天在人家眼里,我才是花瓶呢。

他继续说道,“目前在庆天皇帝面前最得宠的是容家的容雅公子,据说小皇帝身边的人都呆不了三个月就会被冷落,不过容雅公子自进宫以来已经半年,小皇帝对他却仍是恩宠有佳。容雅公子在进宫之前可是永安有名的才子呢,知道了他被容家为了讨好小皇帝而送去做了男宠,所有人都为他扼腕叹息。容雅公子在进宫之前也曾是江南小筑的客人,与我的交情还不错。其实我们也不用特意送人进去,我找个机会与容雅公子接触一下,说服他与我们合作不就行了?”

“这样也不是不行……不过他的行动力可比不上我们的自己人,还是挑两个吧。”

才子啊……我的视线继续在两排美人中游移,突然一个月白色的身影闪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王晋汐……”我对楚清秋道,“如果是他的话,应该能够得到小皇帝更久的宠爱吧?”

“王家的二公子?”他奇道,“您见过他?”

“前些日子偶然见过。刚才我说他们身上少了点什么,现在想起来才发现,是少了气质。伪装出来的气质和一个人在成长过程中慢慢沉积下来的气质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有些气质就算是最好的探子也学不来的。”

“哦?什么样的气质学不来?”

“首先是出身。造就一个暴发户只需一夜,但造就一个贵族却至少要历经三代。王家可是历史悠久的大世家,名门贵族的家教从婴儿时期便开始,就算学得来一个人举手投足的行为,也学不来他的一些细枝末节的习惯,而细节往往却是最关键的部分。然后就是学历。知识会在时间的流逝中缓慢地造就人的性格与情操。就拿弹琴来说吧,一个琴技十分出色的娼妓,比起一个琴技一般的世家公子,虽然前者的技巧远在后者之上,却并不一定能比后者的琴声打动的人更多。在微妙的琴音之间,和看着此人弹琴的感觉之间也有着千差万别。前者是以技术来打动人,而后者却是以氛围来打动人。再来就是心性。就算隐藏得再好,刻意的做作也会有其破绽,因为毕竟是怀着目的心去接近人。有些人对人的心性十分敏感,特别是那些喜欢风花雪月的文人。小皇帝也估且算是其中一员,所以在他的身边也会有着万一。”

“主人的理论果然独到,世间无人能出其二了。”

“马屁少拍,现在你明白了吗?”

他为难道:“主人说的是,要和容雅公子比的话,这些孩子的确是差了些。不过像您说的那样的人又怎么会愿意去做这些事?那王晋汐可是永安第一才子,王家把他宝贝得不得了,又怎么会像容家那个狠心的老头一样把他送进宫去做小皇帝的男宠?而且说起来,王晋汐的年纪也大了点,今年已经二十有三,就算才学相貌再好,又怎么能跟年方二八的容雅公子比呢?”

“他只喜欢未成年人吗?”不过话说回来,他自己还是刚满十八的未成年人呢。

“虽然没有这种明确的说法……不过小皇帝身边的美人个个都是十几岁的少女少年,还没出现过例外呢。”

“那,大概是因为出现在他面前的都没别的品种了吧。我总觉得像王晋汐那样的人应该能够抓住他的心才是。就算王家不会把他送去当男宠,入秋以后科考便开始了。永安第一才子拿到状元的机会应该很大吧?”只要他有机会出现在小皇帝面前,还怕人家看不上?

“主人有所不知,”他道,“虽说以王晋汐的才学,拿到三甲是无用致疑。不过他这人却对那些官场啊仕途啊什么的根本不感兴趣。据说在他十四岁的时候王老学士便让他去参加科考,他却死活不肯。王家对他又极其宠爱,反正已经有他大哥王晋贤在朝中,王老学士便也没有逼他非要入仕。”

“还真是个幸福的小孩啊……难道就只有拉拢容雅公子这一条路了?听说容雅公子性格刚烈,这样的人不适合与我们合作……”

“那还是先暂时从这些孩子中选出几个来送进宫里,此计能不能成,也就只有看他们的造化了。”

没想到弄个美人计还这么麻烦。我从这些美人中挑了一男一女,让楚清秋从他的门路送进宫去。他在永安扬名三年,入仕的机会有过很多,不过都被他拒绝了。别人眼里的楚清秋和王晋汐挺像,所以对他很是放心。由他送进宫的两个美人很快便通过了叶风的审核,接下来能不能得到小皇帝的宠爱,就要看他们自己的手段了。

一切工作都步入正轨之后,我也找了个时机给自己放大假。正巧赶上盛夏中最热闹的七夕节,我便准备带上蒋醇玉和莫离去逛庙会。说起来我还没好好逛过永安呢,怎么说也是比盛京还热闹的地方,就乘此机会好好游玩一番好了。而且庙会上的小店铺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自家的生意,也算是作为老板的一次巡视吧。

可是没想到蒋醇玉和莫离却坚决不准我去,并将我死死地看在水月楼中不让我出门半步。

“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有太多变数,主人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请三思。”

“庙会有什么好玩的?你还是三楼楼主呢,什么稀奇玩意儿没见过,要去凑那种热闹。你要是闷了想出门走走,我们找个好天气去泛舟游湖,沿途欣赏名山大川,岂不快哉?”

啊……小受要造反!莫离就不说了,自从我病好了之后,做什么私事都要叫我“三思三思”,都成他口头禅了。蒋醇玉比以前更加老妈子化,竟还定了门限,晚上八点过后除非必要不准出门,以免伤风感冒。我只不过是想去逛个庙会,竟然连这种小小的要求都被剥夺,真真气刹吾也!

商量未果,我便只好使出了杀手锏。用超级安眠药将这两只放倒之后,我轻松地出了门。本来想带你们去玩的,不识好人心。结果走到水月楼的门口,一道黑影便出现在了我面前。

“主人,请让属下代替莫离保护主人。”

“莫名啊,你也想去玩么?”

“……”

“算了,你要跟就跟吧。我们悄悄出去,别让楚清秋发现了,不然又派一群人跟着就不好玩了。你还是暗中跟着就行了,别让我感觉到。出去玩还要看见你这张闷骚脸可真扫兴。”

“……”

“你听到没有啊?听到就吱一声啊?”

“……吱……”

“|||||||||||||||||||||||||||||||||||||||”

莫名,真没想到你还有恶搞的天赋。

在经历了出门前的小小波折后,我终于如愿地独自(如果不算后面那个尾巴)来到永安的七夕庙会。庙会上除了有很多卖各种各样特色小吃的铺子,还有很多游戏,具体参照嘉年华,玩了可以拿奖品的那种。这些东西都是从三年前发展起来的,自从五年前在盛京将庙会改革成功之后,便推广到了各地,这才使得原本便受欢迎的庙会更加热闹,也多增了一项收入来源。

传统庙会上的三大特色依然还是重头戏:烟火、荷灯、杂技。不过不管是传统的项目还是新增的项目,有凤来仪的影子都能在其中分明地看到。在亲眼见证了这些之后,我出门前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便放开了心思玩起来。不过其中也有小小的郁闷存在,那就是我忘了戴□□。不时便能看到一些表面上就能看出心怀不轨的想要接近我的人莫明其妙地跌倒,这倒要多亏莫名的功劳了。

虽然今年的生日是在晕迷不醒中度过,不过我也的的确确年满二十,这个身体也终于成年了。和前两年相比,我的相貌也发生了一些改变。在前些日子的某一天,和莫离一起站着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长高了些——因为仰视他眼睛的角度变小了。目前的身高大约是一米七五的样子,不过在长高的同时,我所期待的肌肉却并没有长起来,反倒因为前段时间的生病而瘦了,现在好不容易补回来,不过现单薄的身形离我心目中的理想状态还差得远。脸到是比以前成熟了,也渐渐地脱去了少年阶段尴尬的那个雌雄莫辨的时期,过分柔和的脸部轮廓慢慢突现出了棱角。这样一来倒变得不再与安宁公主相似,基因中遗传自父亲的部分终于也开始浮现出来。所以才敢就这样跑到永安的大街上而不怕万一被人认出了。

决定无视掉那些讨厌的苍蝇——反正莫名会给我收拾掉——我跑到表演杂技的地方去看热闹。烟火和在东溟时没什么区别,所有烟花中就属我们自家产的最好看,不过对于我来说已经没什么新意了。放荷灯又麻烦——这个世界的荷灯有点特别,所有荷灯都放在庙会的固定一处地方,免费供游人拿了到河边去放,但是首先必需猜中其上的灯谜,猜中了才能拿,如果猜不中,就算你给他钱买他也不会给你。虽然这是文人雅士们最喜欢的活动,但在古典文学上“不学无术”的我却一看到那些谜语就一个头两个大,别说猜了,叫我蒙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乎——还是看杂技好了。

不过我又遇到了一个麻烦——挤不进去。在有杂技表演的地方人家老早就占好了位置,没占位置的只能站着看,而此时杂技表演就要开场,早已是人山人海,比家乐福大减价时挤得还厉害。我只能站在一边的大树底下眼巴巴地向那边望着,好不凄惨。

莫名一定已经憋笑成内伤了吧,到底要不要叫他出来给我开路呢?正矛盾间,身边响起了一个温和好听的声音:“这位公子是要去看杂耍吗?”

抬头一看,身边站了个人。又是一个比我高的,长得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笑起来挺秀气,给人的感觉和王晋汐一样,不过比王晋汐多了三分气势,这样一来,倒是和西门锦菡装温柔的时候比较像了。不过也看不出他有什么恶意,跟着的随从二人也很普通。穿了一身宝蓝色锦衣,料子和刺绣都相当高极,墨色的腰带配上上等的碧玉,头上的簪子也是同一种玉雕成。手上拿了把绘着墨竹的扇子,扇坠是用羊脂玉雕成的金镶玉的锦花球。能精致到这种程度的玉饰在永安只有我们自己家铺子的师傅才做得出来,而能用上这种高极奢侈品的人也一定出身不凡。

他也大大方方地任我打量,并不急着开口。我将他上下描了一圈之后,决定了这回所要扮演的角色。

“有什么好看的,”我装作不在意地转过身道,“哪儿都是一样的玩意儿,早腻了。”

然后便向另一个方面抬脚走去。莫名没有拦住这个人接近我的脚步,看来他至少是会武功的。指不定又是个麻烦,还是离得远远的好。

“听说今年的杂耍艺人们可是进宫献过艺的,还有一些西域人,带来了他们那边的新玩意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晚是出来玩的,所以精神就有所放松。听他这么一说,脚步竟不争气地停了下来。这个世界的西域指的是位于北魏的西北,大陆最西端的神秘的游牧民族。那片地区在地图上是一片沙漠与草原,只有最西边沿海的狭长地带才有一些小丘陵有木本植物覆盖。而据宇文慕说,那个地区住着连对于我们来说也十分神秘的,连西域人也并不了解的奇特民族。记得他当时讲到这里的时候,一下子激发起了我要环游异世界的雄心。

“在下的随从在那边占了位置,如果公子有空的话,就请赏脸与在下一同前往。”

虽然知道他请我去的原因是什么,不过说老实话我也很想去就是了。就算现在并不是光天化日——晚上——好歹也算是大厅广众之下吧,还有莫名跟着,其实去了也无妨。

“好像开始了呢,”他向人群中望望,然后给还有犹豫中的我下了个有效的催化剂,“据说今年的开场还加了望月楼的歌舞,真是难得啊。”

这个人……败给他了。于是我便对他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见我答应了,他走到我身边对我说:“这里人太多,在下得罪了。”

说完便将我打横抱起,我正要开口,没想到竟一下子飞了起来。要知道轻功可不是那么容易练的,以前我问莫离有关传说中的轻功的事,他却告诉我轻功很难练,所以并不是习武之人都会练轻功。有凤来仪的血卫们倒都会轻功,不过大部分人都只是一般水平,因为据说轻功和内力成正比。血卫中只有莫离、莫名和莫非三人轻功水平一流,这才可以达到“飞起来”的程度,其他人嘛,翻墙上屋顶的没问题,不过都飞不太高就是了。上次在武林大会的时候,也只有西门锦菡和那些能称得上是“大师”的人才会“飞”,有凤来仪的“三楼”中天诛楼的杀手们也会“飞”,说起来宋宁也会,好歹是流云楼的前副楼主。

没想到这人的轻功竟这么好,我只感觉到呼呼一阵风,看着他带着自己“飘”过脚下的人海,然后落到了一个早就布置好的位置上。

“让公子受惊了。”他将我放到椅子上,吩咐手下备好茶水,然后自我介绍道,“在下冯子兰,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冯子兰,车骑将军冯子刃的传说中的四公子。之所以说是“传说中的”,因为冯将军只有三个儿子。据有凤来仪的情报称,这个四公子是冯将军的私生子,一直和他的情妇一起住在外面,并没有认祖归宗。七年前冯将军将这个四公子秘密接回府上,对外只说是堂兄的儿子。不过据调查是因为四公子的生母故去,这才将儿子接了回来。府上也只有冯家内部人员才知道他是冯将军的亲生儿子。据说冯将军的亡妻是个极其厉害的女人,所以在她生前冯将军都不敢纳妾,在外面有了其他女人也不能带回家,更不用说这个私生子了。

这个四公子平时行为低调,都不怎么出门,也不怎么见人,所以一般人并不认识他。我也只是从情报里知道他的存在,当然不能直接跟他说“冯四公子啊久仰久仰”之类的,不然就离死不远了。

“在下杨语,杨柳不语离人泪的杨语。”

“杨柳不语离人泪,好名字。”

好个P,不过是以前用来忽悠过西门锦菡的假名,现在用来忽悠你罢了。节目已经开始,最先出场炒气氛的是望月楼的舞娘们。我便将注意力放在了节目上,他跟我说话也只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西域的表演就算是自认见多识广的我也没见过,□□还真不愧是大国啊。在我被表演深深吸引之后,竟在不知不觉之间放下戒心和他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而且这人看样子也是见多识广,聊天的话题越扯越远,扯到最后竟欲罢不能,节目结束之后也继续边聊边逛,连称呼也不再公子来在下去,而是直接叫了对方的名字。所以当莫名暗中提醒我该回去了的时候,我才发现今天晚上自己话太多了,不过悔之晚矣。

“语,怎么了?”

“啊?”我从自我忏悔中回过神来,道,“哦,我看现在已经很晚了……”

“啊,到这个时辰了啊,”他像发现什么新鲜事一样,笑着对我说道,“最大的烟花马上就要放了呢,我们快走吧。”

我肯定他是故意无视掉我话中的“很晚”二字的,不过很快就被他拉到了流经永安的河边。这条河名为平安河,此时河上已经有很多荷灯了,还有许多人在河边放自己买的烟花。

“等下永乐坊的人会在这里放他们特地为七夕制作的烟花,那家店的烟花可是全永安最美的烟花呢。”

“是吗。”少见多怪,我早就在盛京看过了。

“乘现在还没开始,我们也去放荷灯吧。”

“啊……我还是……”

根本不理我要说什么,他硬是将我拉到了猜谜拿灯的地方。这种强势让我想起了初见西门锦菡的时候,不知那人死了没有?那个阵应该能够成功吧?

“天际孤帆愁别离……”他已经拿起了一个灯,“是穗吧?麦穗的穗字。”

“这位公子好才学,”坐在铺子里的老大爷乐呵呵地给他的灯点上火,然后向我道,“这位小哥儿也来试试?”

“啊?我就算了吧,我不会这个。”我急忙摆手道。

“语,试一下吧,其实很简单的。”他看了看,拿起一个他认为很简单的灯给我看,“这个怎么样?蝇头小楷。”

我有点傻眼地看着灯上那四个字,然后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是一个书法术语。”他似乎有点无奈地提示道。

还书法术语呢,我最多就只会写字,毛笔字练了这么多年也只能算个一般,居然还考我书法术语。我不高兴地嘟起了嘴巴,他又微笑着劝道:“再想想,是很久以前的一种字体,写起来很好看,却没几个人认得的那个?”

写起来好看又没几个人认得,你当是写密电啊。“小篆?”

“不对,不过很接近了,是小篆的一种。”

天哪!我能知道小篆就已经很不错了,谁还去管它分了几种啊!

“不猜了不猜了!”我当即发起脾气来,“反正我就是笨嘛!连这么简单的东西都猜不到!哼!”

“是虫书。”他无奈地揭晓谜底,然后向铺子里的老大爷道,“大爷,这个灯能不能给我们啊?”

“你猜出来了,当然就是你的了,”老大爷笑着点着灯,然后对我道,“小哥儿,这可是最简单的了呢。其实猜灯谜有窍门的,找对了窍门之后就容易了。”

“好了好了,”他安慰我道,“猜不着就猜不着,以后我教你。来,我们去放灯吧。”

“我不要,”我将那个“蝇头小楷”推开,“你自己猜的自己去放,我要回去了。”

说着就转身走开,他急忙将我拉住道,“怎么了?生气了?”

“没有!我犯得着吗?不就是一个灯谜嘛!”

“是是是,不生气,那我们就去看烟花吧。你看,已经开始放了哦。”

听着他劝小孩子般的语气,我心里却哭笑不得。犯得着吗?为一个灯谜就像个小孩子一样闹别扭,真丢人。又不是我猜不中就证明我智商比他低,只是人总有自己不适合的事嘛!不过说起来我“不适合”的事好像也满多的……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为区区一个小灯谜闹别扭,我便和他一起回到河边。此时夜空中已经绽满了七彩的烟火,引来人群的一阵阵喧哗。有凤来仪最新研发出了能绽放出一些字的烟花,永安分部当然也有。一声巨响之后,漆黑的夜空中金色的烟火写出了“花好月圆”四个大字,然后在人群激动的尖叫声中转瞬而逝。

“今天是七夕呢……”他看着河岸上的人们喃喃道。我这才发现这儿的人大多都是一对对的男女,也有不是情侣的人们夹在中间,不过也并不影响整个庙会的氛围。看着人们陶醉在甜蜜的幸福之中,我却不禁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没什么。”

“……真的?”

我放弃似地说道:“只是有点伤感罢了。”

“为什么?”

“能使妖魔胆尽摧,身如束帛起如雷。一声震得人刚恐,回首相看已化灰。用转瞬即散的烟花来祝福情侣,不觉得是一种讽刺吗?”

他怔怔地看了我一阵,然后说,“可是它绽放的那一刹那,很美,不是吗?”

光好看有个P用。不过看到他那么认真的表情,我倒是不会那么不识相地把心中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于是便只向他灿烂地一笑,道,“是啊,很美。”

于是他又呆了,然后自然而然地俯下身吻了我。只是一个像羽毛般的浅吻,轻触上嘴唇。我头一下子大了,双重意义上的。他倒也没做多久停留,只是将我轻拥在怀中,我并没有推开他。在人群中倒不是很显眼,不过我大概又惹了个麻烦吧。

“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吧?”

我点点头,他便拉着我回到他的随众们等着的地方。他是骑马带我回去的,不过根本没跑起来,只是让马慢慢地在静静的街道上走。今晚的夜风吹着很舒服,将我们披散的发丝缠到一起,在夜里暧昧不清。他从背后将我轻搂在怀里,他的怀中很舒服,所以我也默许了这种会带来麻烦的行为,一路无语。

只是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我首先打破沉默,轻声说:“到了。”

他先下马,将我从上面扶下,然后才看清了悬于大门之上的匾额。

“江南小筑?”他吃惊道,“你住在这里?”

“嗯,”我点点头,向他微笑道,“楚清秋是我表哥,你以后可以到这里来找我。”

说完便转身向大门走去。只是在进门之前被他叫住,回过头时,他的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

“我会来找你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