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扰你们叙旧了。”一个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密室中出现了一个少年。一双幽深黑沉的眼眸里,沾染着令人不敢亲近的冷漠,在蓝色水光的笼罩着下散发着幽幽的光泽,邪恶而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羁的笑。
少年一步步地靠近,小小年纪竟然带着睥睨众生般的气势,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个头小小的,还没有到自己的肩膀,明明和自己相差不了几岁,却生的那般瘦弱苍白,像是个没有长大的萝卜头。
“你是血离?”少年忽然俯身靠近,温热的呼吸突然喷在少女的耳畔。少女一惊,猛的回过头去,从袖中抓起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叉子,对着对方的脖颈就狠狠的插了下去。
“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歹毒?”
少年敏捷地抓住了少女的小手,带着几丝好笑地说道。血离人小力薄,被少年单手压在地上,但却倔强的抬起头来,沉静地说道“总有一天,我能杀了你。”
少年微微一愣,双眼眯起,心情颇好地一笑,“有意思。”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少年说完,放开了血离,眼里颇有几分探究地看着手中的叉子,每日有人给她送饭菜,倒没有留意她留了这一手,叉子被磨得锋利而尖锐,想必也费了些时日。
“少主,那女人怎么处置。”后面一个随从走上前来,恭敬地询问道。
“小丫头,你和那女人什么关系。”少年没有理会,反而看着还在地上的少女,问道。
“本宫和这样的粗野娃娃有什么关系!要杀就杀!少废话!”白衣女子忽然大笑起来,一张脸上满是不屑,眼睛定定地看着血离。虽然是细不可微的动作,血离却读懂了母后的唇语:离儿,活着才有希望。
血离忍住眼泪,小小的手握成拳,指甲抠进了手心的肉里,压抑下声音里的颤抖,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没关系。”
“嗯?没关系?这样的话。杀了。”少年扔下一句话,径直走了出去。
万箭齐发,血离看着头顶的人,如一朵妖艳的花,满身鲜血地沉了下去,她的嘴角是满足的微笑,眼睛睁着,温柔地看着血离,最终跌落在了众多白骨中,奇异的是一接触到水底,白衣女子也渐渐成了一副白骨,华美的衣裳,苍白的面孔慢慢变得虚空,皮肉似乎被溶解了一般,渐渐透明,直至完全消失,红颜枯骨,一代风华的人,永远长眠在了这暗不见天日的水牢密室,定格在了自己年少的记忆里。
母后,总有一天,我要叫他们血债血偿,灭族之恨,家国之仇,师父,父王,母后…还有那么多不知名字的将士,你们不会白死。
母后,你到死都没有告诉我,我身上有什么秘密,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及力保护我,用各种办法隐藏我活下去。
只有强大,才能保护自己至亲至爱的人,痛苦可以承受,仇恨可以承受,磨难可以承受,屈辱可以承受。
总有一天,死的火山会爆发,只要她积蓄了足够的力量,足够的能力,要么死在无边无际的黑暗,要么爆发毁灭掉所有的不公平和怨念。只要你们还留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
是的,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血离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没有落泪,眼睛已经忍得酸涩,手心的皮肉已经抓烂,血离缓缓松开拳头,站了起来,看着面前,小脊梁挺得笔直。凤邪只能感觉到痛,撕心裂肺的痛,无能为力的痛,恨,无穷无尽的恨,无法发泄的恨。
……
画面一转,凤邪只感觉身体越来越轻,似乎有谁在耳旁呼喊着什么,耳边有谁在说话,是梦,出不去的梦,游离的梦,渐渐地那个声音却越来越远,直至听不清了…再看四周,已经不是密室,仿佛是一处松林。
中间有一片洁白无垠的雪地,雪地上是一个少女,十五六岁的模样,每日都会在这里练剑,从不间断,穿着一身月白小袄,外罩一件火红狐皮大裘,脚踏黑色暗纹靴,在拼命地在雪地上练习剑术,招招狠绝,扬起簌簌的雪花。少女不知道疲倦地舞剑,忘怀了一切。
“阿离,你都练了八年了。这么想杀我。”一个戏谑的男声突然在上方响起,少女抬起头来,只见君墨夜,,坐在高大的松树枝桠上,眉目清朗,嘴角轻笑着看着她。
少女冷冷地瞅了他一眼,一枚金针从袖中直至飞出,射向树上,“哐当”一声响,金针被打落到雪地,同时落下的,是一枚金叶子。
“还不死心!”严厉的话语,口气却带着轻笑,少年坐在树上,对着下面的少女说道。
血离没有答话,转身就加快了脚步,谁知刚走两步,后脑突然一疼,转过身去,脚下是一只雪球,血离眸色愤怒,冷冷地道“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上次是很可惜,没有毒死我。”君墨夜邪邪一笑,又接了一句:“我就欺负你。”
一个雪球又迎面而来,血离也不躲闪,雪球砸在脸上,有点生冷的疼,雪触及温热的肌肤,融化成冰冷的水,沿着面颊流进了衣领。寒冷,让人清醒的冷,凉的刺骨,可是这般的刺骨,怎么能及得上的心中的刺骨和寒冷,无论怎么努力,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她杀不了他,无论她愿不愿意承认,他甚至给自己请了最好的师父,教她怎样杀人,可是这个人,日日在自己眼前,她却杀不了他。还有什么比这更讽刺的事情,你被你的仇人养着训练着,而你却无法报仇,除了讽刺,更多的是屈辱,尊严的屈辱。
君墨夜倒没有想到她不躲闪,悻悻地看着她皱巴巴的一张小脸,第二个在手上的雪球,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血离在树下站了一会儿,一言不发,转身离去了。君墨夜本想看他暴怒的模样,见她这样,不免无趣,谁知,就在他分神之时,一根削尖的松枝,直奔着君墨夜的眉心而来。君墨夜赶忙避开,只听见“嘎吱”一声脆响,松枝劈落了他旁边的枝桠,君墨夜暗叫声不好,就感觉头顶,脖颈一阵冰凉,整棵松树的积雪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一树雪花客客气气地全都洒在了他的身上。君墨夜跳下大树,满身积雪,无比狼狈。
血离眉头轻挑,看也不看君墨夜,将佩剑放回鞘中,转背离开了。
君墨夜也不气恼,自己本就见不得她对一切爱理不理的模样,发发小火也是好的,这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自己和父王到处征战扩张势力,也有俘虏不甘认命反抗的,可是许多寡不敌众的就放弃了。和她同龄的丫头们都是没事绣花踢毽子什么的,只有她,冰冷的像座化不开的冰山,从来没有放弃过报仇,倔强地像头小豹子。
“喂!你要是杀不了我,就当我的王后!”看着那抹纤瘦的身影,君墨夜喊了一句。
红色身影对这句话置若罔闻,依旧向前走着,小小的脊梁骨挺得笔直,不卑不亢,雪地上是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一直延伸到了视线看不见的地方。君墨夜看着那一串长长的脚印,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发生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