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生命的召唤

带状物再聚成棒子。这次它瞄准了南府。海上飞出四道金光,同时击在棒上。棒子晃了晃,终拦腰折断,余下半截又散成一条条带状体,滑入水中。

四人王飘在半空,脸色端的凝重。北冥海妖忽然用他的海洋之语朝南府喊话,乌贼听到后立即跳进海中,潜了下去。不一会儿,向漩涡飘去的南府陡然停止去势。只东府摇摇晃晃,绕着漩涡外围打转。

“米粒舒娅忘川,你们速去东府,把人转移出来!”赤疆大喊。

“海伦,这里交给你了。”舒娅吩咐完,和米粒纵身一跃,飞向东府。忘川亦向漩涡游去。

“忘川兄,我们也去!”花子叫和童季自告奋勇道。刚要跟去救人,忽的脚下一阵凉。一大群带状物飞窜而起,连带他们也卷了起来!米粒舒娅掠至一半,被它们缠住。好在赤疆与东日岛主及时闪到,咔咔两声,像拗铁索一样把它们拗断。

“快走!”赤疆顺手一推,把他们稳稳妥妥送到了东府。那边厢,忘川也跳上了岸,带起一簇水花,他回手一捞,浪花凝聚朝天弹去,立即震断一条正在绞紧的带状体。花子叫童季从里面掉出来,正好落到南府边上。

米粒舒娅忘川一到东府,马上联合那边的水兵,把幸存者渡到南府。夜色正浓,月亮出来了,月光照在海洋上,漩涡忽然又大了几分。东府在漩涡边上随波打旋。南天崖三位当家在南府和东府之间来回飞驰,把幸存者接走。期间不时有带状物由水底窜出,缠住谁,就把谁拉进海底。四人王全神戒备,在空中打掩护。饶是如此,仍有不少水兵,救援时不幸被缠中,人王又搭救不及,纷纷落水,无一生还。

深不见底的漩涡凹洞,突然涌起无数带状物,交相缠绕,凝成一个张开的大嘴。大嘴深不见底,透着红光。所有人都愣住了,没人见过这么奇怪的生命体,没人知道它是否就是北海神的全貌,抑或只是冰山一角。但见那张嘴,成形时已对准了东府,府上的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有的等不及,干脆呼吸藻一含,跳下海水逃生。他们实在是吓糊涂了,竟忘了海下乃是一个大漩涡。府上水兵拦之不及,眼睁睁瞧着他们被海水卷走。

须臾,东府陡然一震,千万条带状物忽然自底下窜出,迅速缠住了整块浮石,并将它托离了海面。人们惊惶之极,紧紧抱成一团。四人王见状,立马像箭一样射将下来,射进浮石下的带状物中。夜色里,浮石下,金光时隐时现。向上拱起的浮石微微一滞,又落到了海面。漩涡中心那张嘴,猛地动了动,刚落回海面的东府,外围立即又裹了一层带状物。金光仍自闪烁,带状物不断增多。

“不好,大哥他们被缠住了!”忘川惊呼道,与米粒一起射了出去。却在半空之中,被一大簇破水而出的带状物阻住了去路。身后南府传来一阵骚动。两人回头,不禁吓了一跳。硕大的浮石,突然一左一右地剧烈移动起来,最后崖底猛地一震,一条带状物绞成的棒子,抵着乌贼冲出海面,乌贼的八只触角,和带状物死死缠在一起,谁也不肯放松!

棒子倾斜,倒向漩涡。可怜的大乌贼,盘在顶端以为不输对方,眼神颇为神气,却不知自己正被棒子送往漩涡下的那张嘴。

海神一口把它吞了。南府也被漩涡卷到了边上,而东府则愈加挨近了漩涡中心。忘川米粒被迫退回了南府。这时,海伦、舒娅、童季引领的贵族子弟以及花子叫一伙,均站在崖边,眼色凝重地望着大海漩涡。

“怎么办?”忘川问米粒。米粒咬了咬牙,忽道:“把绑船用的铁索拿出来!都拿出来!”身边十几名北海水兵,闻言先是一怔,然后纷纷行动,将府上所有能找到的铁链都搬到崖边。米粒吩咐把铁链两两绞成一条,大家齐心协力,绞起了铁链。待南府又绕漩涡旋进两圈后,米粒要的铁索也终于完成。

他先用铁链在自己腰上牢牢缠住,然后说:“我需要一些不怕死的人,缠住铁链,一部分人从前崖下水,一部分人从后崖下水,上下捆住南府,然后在水下借海神之力,拖住这块浮石!谁愿意冒这险?”此值生死存亡时刻,谁都明白,要想活命,除了团结一致,再无他途。

是以米粒一说,当即有许多人自告奋勇站了出来。前崖的任务最是吃力,所以这部分由米粒忘川童季等负责拉,后崖则由老鬼、水蛇长官以及一大批水性极好的水兵负责。舒娅海伦就留在崖上,与余下的陆上高手提防海神再次举棒来打。

情况十万火急,米粒带人下水后,南府又被漩涡吸进了一圈。东府在距离凹洞约十丈的地方倾斜着,绕着凹洞打转,就是不掉进去。

“四人王还活着!”舒娅激动道,“那边的兄弟还有希望!”

“我把他们救回来!”花子叫忽然带一帮人走过来。

海伦道:“花大哥,你们古道热肠,只是——”

“嫂子,一切都是我们的错!”左撇子把蓝眼子和歪鼻子推上前来,“都是这两个恶贼,财迷心窍,偷了钥匙坏了海神祭礼,才闹成现在这样!”

蓝歪两人,低着头,掌心摊出一物,蓝眼子的是三块晶莹剔透,造型十分奇特的宝石,歪鼻子手上则是一把钥匙。

“你们——”海伦舒娅均睁大了眼。

“唉!”歪鼻子脚重重顿了下,呼喇一声,离崖飞了过去。

“歪兄!”其余五人一齐大呼,纷纷闪电似的飞向东府。东府上,早已绝望的人们见有人飞来,俱高兴得大喊大叫。歪鼻子六人刚上岸,一大帮人涌将过来,他们各拉一人,向南府飞去。浮石又晃了晃,众人一惊,再次缩成一团。却是下面缠得严严实实的带状物,又有金光泛出。

米粒和忘川等绑着铁链,在水下苦苦挣扎。漩涡的吸引力实在太大,大家纵然使出了全身力气,都难以阻止浮石随海波流走。不到片刻,他们手臂皆因滚烫而冒烟了。

忘川双腿拼命搅动,他心澄如月,看到水下一股股力,不断涌向东府去堵那金光。米粒碰了碰他胳膊,两人眼神短暂对视,即刻心照不宣,同时运劲,双拳猛地朝海底推出。

一阵水波由上至下,终于惊动了海神。向东府窜去的带状物立即分出数十条,来缠袭击它的人。

“大家抓稳铁链!”忘川话音刚落,腰间已被缠住。他牢牢抓住铁索,但觉腰际紧了紧,有股力将他往下拖。其他人也续续中招。

铁索一下子绷紧了。

南府陡然晃动。

“停了!浮石停了!”幸存者怔了怔,欢呼起来。只舒娅和海伦紧抿着唇,她们知道水下的人此刻绝不好受。

歪鼻子又背一人飞了回来。“他们成功了吗?”他高兴地说。黄毛子,金渣子也陆续带人飞回。花子叫半途被带状物袭击,好在他闪得飞快,有惊无险。

“还有多少人?”舒娅问。

“三十几个吧。”花子叫答。说完皱了皱眉,又飞了过去。五位同伴依次跟上。突然,漩涡中心传出一声低鸣。闻者皆是一怔,谁也没听过这么古怪的声音。他们飞到半途,那张嘴一张一合,陡然喷出一阵寒风。六人除花子叫外,皆掉进了海里,掉进了漩涡!

“金兄,左兄——”花子叫大呼,也跟着跳了下去。“不好!”舒娅身子一颤,忽像鱼一样跳进海里。海水飞快旋转,将落水的人旋向凹洞。花子叫在水浪中上下扑腾,很快抓住了黄毛子的手臂,将他拽出海流,向天上抛去。这时,舒娅从水下窜出,接住了黄毛子,一拉一带,硬生生把他抛上南府后,便又沉入了水中。

当下夜色朦胧,海水又湍急,在这种险境下救人,成功的可能性简直低之极矣。

花子叫在海面瞧了半晌,终于瞥见左撇子和蓝眼子手拉着手,举出水面挣扎。他立即顺海流游了过去,浮沉之间拉住了左撇子的手。

“蓝兄呢?”花子叫见他另一只手空空,不禁失声。

“散••••••散啦!”他浑身发抖,迷迷糊糊的应道。花子叫拉着他,随波漂了半圈,稍近南府时便提手一掷,把他掷上了岸。再转身时,只见舒娅从水里探出头,头发散乱,架着晕阙的蓝眼子,正逆流游来。

“金兄,歪兄。”他喃喃自语,又沉下了海底。这时,嘴张了老半天,却等不来食物的海神,似乎颇感不耐。聚成嘴巴的带状物倏然松散,缩进了凹洞。

突然,海平面抖了一下。南府又开始移动了,众皆惊呼。海伦脸色大变,急急奔到崖边,去看那铁链。

“他们上来啦——”人们大叫。

后崖,老鬼、水蛇长官等人脸色和天上的月一样苍白,浑身挂满铁链,垂头丧气地爬上岸。

“老鬼!”海伦掠过去,讶道,“其他人呢?”

“铁链断了。其他人,其他人没啦!”老鬼眼神直挺挺的,仿佛没回魂。

“没啦!”她娇躯一颤。

“你要做甚么?”老鬼见她奔向前崖,寻思不妙了。海伦在崖边定住,她望着身前昏暗的天空,幽黑的漩涡洞,又望了望身后一双双彷徨无助的眼。

“不。他会回来的。”她咬着唇,喃喃道。

水下。米粒忘川还有荣誉岛的人,正被带状物裹得跟粽子一样,拖向海底。忘川胸腔剧痛,他此刻的情形,与海神破网而出那会儿实没多大区别。万一吐血,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米粒,童兄弟——”他喊道,心想自己死则死矣,到底还有活过来的招数,可其他人怎么办?他焦急万分,手脚不能动,徒叹奈何。

“憨儿,还不开窍——”突然有把声音钻进他耳窝。他浑身一震,双眼放出光芒,仿佛无边黑暗里见到了明光。他脸朝上,无法回望海底,可他感到有股奇特的“力”,像快刀一样迅猛,横斩过来切断了带状物。

身上的束缚终于断了。米粒、童季等十来个贵族弟子聚来,纷纷看向海底,但见一丝蓝光转瞬即逝,什么也没看清。

“那是什么鱼?”童季愣住了。米粒眯起了眼,忘川则望着蓝光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道:“他不是鱼,是一个人,一位英雄!”

海面再起波澜。漩涡中心,原本沉了下去的海神忽然再次冒出。成千上万的带状体涌了出来,一部分冲霄直上,旋转绞揉,一部分贴着海面四向散去。水下的花子叫,绕漩涡飘了七八圈,挨近了东府,也挨近了漩涡眼。凭借东府闪烁的金光,他终于看见金渣子和歪鼻子,在距离凹洞不到五丈的水下,抓住一条连着东府的铁链,苦苦挣扎。他正要过去之时,舒娅突然出现,拉住了他。“不要命了么?”她叱道。

“我的朋友——”花子叫急道。就在这时,海神再现,无数带状体窜了过来。两人眼神均是一变,舒娅抓住他手臂,他也抓住她胳膊,都想将对方掷出海面。他们动作是那么的一致,以至于谁也没掷起谁。刹那之间,带状体已把他们卷住了。更糟糕的是,金渣子歪鼻子的救命铁索,被一条带状体穿过,“嘣”的一声断了。

花子叫和舒娅同时失声,金歪两人眼睛一瞪,就被海流卷入了漩涡中心。满以为他们就这样死去了。却不料有道蓝光,在两人掉进凹洞的瞬间,也扎了进去。片刻不到,就又窜了出来。金渣子和歪鼻子,各自紧抱着蓝光两侧——两片鱼鳍。原来是一条发光的大鱼,样子极其古怪。

只见那条鱼身子一抖,鱼尾一甩,就将鳍上的人甩出了海面。它灵动之极,逆流而上,又救了花子叫和舒娅,然后尾巴一摆,径直冲向了东府。它绕着浮石底部打转,用尾巴拍击带状物,每拍一下,蓝光与金光交相呼应。带状体纷纷剥落,浮石剧烈晃动。

花子叫舒娅均皱了皱眉,立即浮出水面。抬头望,不禁呆住了。一根硕大无朋的棒子,已朝东府打下。府上幸存者惊呼连连,趁棒子未盖顶之际,陆续跳水逃命。

棒子把东府砸沉了。浮石沉没时碎成了好几块,连带那些逃命的人,一起卷进了漩涡。

棒子入水,又化成万千带状物,盘踞在漩涡口,翻滚旋动,最后仿佛与漩涡中心重合了一样,在哪儿吸吞海水和杂物。四道金光破水而出,飘在空中,衣衫有些烂损,但他们神情却十分镇定。

这时,海里的人都已浮出水面。万事万物皆随波转,离漩涡越来越近。南府的幸存者,此刻都已跪在了地上,虔诚地向天祈祷,祈求奇迹出现,祈祷他们不要随浮石一起,在海底长眠。海伦在崖边等待,见忘川和米粒等人安然无恙浮出水面,她笑了。随后又见湿漉漉的舒娅,和花子叫先后攀了上来。

三人相视点头,俱望向海面上空的四人王。而四人王,此时却望着漩涡边上的一条发光的大鱼。

那条鱼稳稳定在水流中,浪花簇簇,愣是动它不了分毫。它浮在海面,摆着尾巴,好像正与漩涡中心对峙。

忘川双眼睁得好大,望定了那鱼。但他的手臂却被米粒牢牢抓着。

“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你过去的!”米粒喊道。

“老伙计,你不要胡来——”东日岛主突然朝那条鱼大喊了一声。然而他话尚未传到,那条泛着蓝色荧光的大鱼,陡然来了个鱼跃龙门之势,向上窜起,尾巴在空中飞摆,毫不犹豫地跃进了漩涡中心。

“无垠前辈——”忘川身躯一震,挣脱米粒的同时也跃出水面,身体横陈,闪电一样朝漩涡掠去!

“你疯了么?”米粒惊呼,拔水而起。崖上的海伦舒娅齐声尖叫,立马化光飞去。空中的赤疆也是一惊,身子当即下沉。

然忘川飞掠之快,实在出人意表,任凭身后四位乃海上第一流高手,启动时也已是慢了。眼看继大鱼之后,又有一人自投漩涡。说时迟,那时快,海上倏地刮起一阵疾风,抢在所有人之前把忘川扑进了海水。这边“扑通”一声,那边则“咕咚”一声,大鱼的蓝色荧光整个儿没入了漩涡口。

“忘川——”海伦嘶喊着。没拉住忘川的米粒舒娅和赤疆,此时一同拉住了海伦。南府所有幸存者都跑了出来,扶稳护栏往下望。

漩涡轻微收拢,不停发出“咕噜噜——咕噜噜——”的响声。忽然猛地一阵颤动,海里所有带状物都向漩涡中心收拢,绕着凹洞打转,最后沉了下去。

大家静等了好半晌,原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时,漩涡中心突然又传出一声低鸣。南府不少人听了都双膝发软,颓然坐在地上,口里直呼:“完了完了——”

漩涡陡然之间扩大了好几倍,海流亦更加湍急。海上仅剩的一块浮石,仅存的一片生命之地,乘着海波向漩涡中心驰去!

无数带状物,再从幽洞窜了出来,再次旋转缠绕。

“忘川——”海伦惊呼,手一指。原来忘川正夹在一条条升腾而起的带状物中,飞快地往上攀爬,他身后还有一个人影,动作稍慢,刚出水时就被带状物绞入了棍棒之中。忘川爬得很快,身后那东西绞得更快,眼看就要被赶上了,他松开双手,腿一缩,刚欲往外跳时,带状物却抢先一步,把他缠了进去!

海伦、赤疆、米粒、舒娅以及天上的三位人王,都惊呼着,不一而同飞了下去。七个人攀在同一截棒子上,随它一起升空,朝它拳打脚踢。

水下又一簇带状物窜了上来,裹着棒子又绞了一层。七人皆被缠进了棒子。棒子表面又闪起了金光。

“噗——”却是靠近棒子根部那一截,突然间穿了个洞。有颗人头在里面挣扎着探了出来。

“花兄!是花兄!他还活着!而我们快死了——”黄毛子五人抱成一团,随浮石漂近了漩涡中心,身后一片哀鸣。

缠绞在棒子里面的花子叫,牙关紧咬,忽又一拳打穿个洞,伸出他的右胳膊,打开掌心擎向天空——

月亮旁边的云层,好像有点变色。遥远的天际,神界文基城的万丈高空,那柄孤悬了十三年的宝剑,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突然大放光芒,剑身横陈,剑柄朝西,嗖地一声消失在了夜空里!

阳天莫骄云两位守护神快步登上城顶,望着天空。

阳天牙齿咬唇,神情十分激动:“呵,你总算回来了么——月涧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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