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度这一招可谓是足够城府,一石三鸟之计,若是用的得当,不但白朗匪团覆灭在即,且北,京内阁及陆军部等重要机构的主要成员,也必将都全部替换为袁世凯的亲信。
如此一来,段祺瑞、徐树铮之辈在京再无立足之地;且外省各将军、省长、都督等再要行事也必将多出颇多顾虑,想要再和袁世凯之间有什么“争斗”也必然要思之再三了。
“晳子此计颇好,只是不知道段芝泉会不会受令啊?”袁世凯还有些犹豫不决的问道。
杨度一笑,道:“大总统说的没错,那段祺瑞必然不会简单就范的。”
“哦?”袁世凯追问道:“那你可是有什么办法吗?”
“当然。”杨度随手拿起袁世凯公案上的一张宣纸,而后用手叠成四方形,而后从中间撕断。而后分两手拿着两节宣纸对袁世凯道:“大总统,我这左手拿的就是段总长,这右手拿的就是徐次长。”
“把话说清楚。”
杨度点了点头,继续道:“段、徐二人,同气连枝把握陆军大权,不过即使如此,他们也不过就是一个陆军总长、次长罢了。大总统才是民,国,政,府的最高领袖,所以无论如何他们二人可以推脱,却绝不敢抗令。”
袁世凯点了点道,对杨度道:“如你所说,要是他们二人推脱那?他们推个三年五载这事不就和没有发生一样吗。”
杨度摇摇头道:“不然,十日也好、二十日也罢。段、徐二人推脱的理由无非就是军务繁忙、身体有恙云云罢了,可是他们一个人可以推辞不受命,总不能两个人都繁忙、有恙吧?只要他们有一人受命,那么不亚于折去另一人的臂膀手足。如此一来,就算不能一次性的将他们的势力从陆军部、内阁拔出,至少也毁他一半,既然只剩下一半的势力了,那距离他们倒台还会远吗?”
袁世凯颇为称赞的对杨度点了点头,不过随即又紧锁起眉头。
杨度此计虽好,也可行,但是其中却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无论段、徐二人,何人领命出征,必然要把握大批部队。
趁着他们其中一人或者是二人同去的这个空挡确实可以安排合适的人选“暂代”他们二人的位置,当这却是在赌博。
要是他们二人受命迅阅各省对于代任之事默许还好,可若是二人借此发难的话,有数万部队在手,那于袁世凯来说不就等于是自己给对方一把刀,还让对方捅了自己吗。
看着袁世凯此时紧皱在一起的眉头,杨度好似看穿了袁世凯的心思。他对袁世凯佯作询问道:“大总统是有什么顾虑吗?”
袁世凯把自己的心思对杨度说了一遍,而杨度其实就在等这个机会;袁世凯这才刚刚说完,杨度假做思索的样子,“沉思”了半晌,而后对袁世凯道:“大总统顾忌的不这确实是在赌,总不能他们两个人刚带兵出了直隶咱们就通电削掉他们的兵权。”
杨度嘴角一挑,道:“可这并不代表咱们只有五五之算;蔡锷在京、冯国璋在金陵。”
袁世凯听到这两个名字不由一怔,而后微微一笑,对杨度道:“晳子啊,你这招李代桃僵、驱虎吞狼之计可是有些歹毒啊。”
见袁世凯与他逗趣,杨度不由一笑,他知道自己猜对了,与其说这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计策不如说这就是他替袁世凯说出口的罢了。
杨度对袁世凯道:“大总统,如今之北洋,大部分都是您当年小站练兵时候的老部下,纵然拥兵自重,可骨子里还是忠诚于您的,尤其是冯国璋将军,他因其忠而得了个‘北洋之狗’的称号,虽说并不好听,却组能够说明他对您的忠诚。”
“至于蔡锷。”杨度叹息了一声,继续道:“我与松坡乃是至交,若是出于我与他之间的情谊我是绝不愿意他以身犯险的,虽然成功了他可以坐镇陆军部,可是失败了……不过杨度很清楚,段、徐二人之事,乃国,家之事乃是公事,公为公,私是私,杨度不敢以私废公;更何况,杨度是大总统简拔出来的,杨度必然要为大总统鞠躬尽瘁。”
说着,杨度还对袁世凯跪下行了个大礼,并且听闻袁世凯要他起身之时,他还不忘大声恭维道:“臣,谢大总统隆恩。”
“隆恩”两个字是前朝旧礼,而且只有面对皇帝时才可以说,民,国以来早已少有人使用,在政,府之内更是无人提及。
杨度如此,不亚于将袁世凯摆在了皇帝的位置上。
“你这是干什么!”袁世凯口气佯作不悦,可是他的神情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想法。袁世凯对杨度道:“晳子啊,已是民国了,什么隆恩不隆恩的,以后可不能如此,不能如此啊。”
杨度口中称是,可是他看到袁世凯的吧表情后便知道,自己这“隆恩”两个字,甚得袁世凯的欢心。
而后,杨度与袁世凯有仔细商榷了一下具体的细节,而后又召江朝宗、徐世昌、周自齐三人几经商议最终拟定了整个计划,书写好了调兵的文书,最后叫袁克定与杨度一同送到陆军部去。
文书内容如下:
中,华民,国大总统令。豫匪白朗及其部下,为患多年,所及豫、皖等省市多遭兵灾,政,府虽屡次派遣将领、部队围剿,奈何皆无大功;前夕雷振春、雷存修二人,虽有微功却奈何仍走脱匪首白朗。
故今特遣建威上将军、陆军总长段祺瑞,威远将军、陆军次长徐树铮,总理河南白朗匪团围剿之事。
此命令,自发布之日起生效。中,华,民国大总统袁世凯。
将文书送到陆军部之后,杨度便于袁克定分开了。
在回到公署的路上,杨度不由的心中暗惊,就在刚刚,在陆军部内,要不是袁克定在,他决定相信徐树铮会毫不犹豫的毙了自己。
原来,刚刚段祺瑞接到命令后果然与他预料的一样,果然段祺瑞以军务繁忙为托词,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命令,而徐树铮自然也是一句准话不说,含糊其辞,也不是接受命令还是不接受命令。
杨度见袁克定有些不悦,所以开口对两人说了句“这是政,府的委任。”
就是这么一句话,他才刚说完,他就清楚的看到徐树铮的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的配枪匣子上。虽然只是一个瞬间,但是他杨度不亚于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
虽然徐树铮人称“小扇子”、“儒将”,但是他名声可都是在铁血手腕之上得来的;虽然徐树铮看起来只是一个文人,但这绝不代表文人就不会舞刀弄枪,就不能铁血厮杀。
当年吴禄贞虽然看起来是被袁世凯秘密暗杀,可是作为袁世凯亲信的杨度却知道,那不过是外面以讹传讹罢了。
事实上,一手谋划这一刺杀事件的人,就是徐树铮。
不过杨度既然能走到今天的位置,自然不会为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太过烦恼;但是此时虽然陆军部发生的事情他以不在后怕,可是眼前却又另一个问题让他为之权衡不下。
其实自从他当着袁世凯的面说出“蔡锷”两个字之后便已经后悔了,虽然他知道袁世凯心里是要把蔡锷当做赌注的,可是实际上他本人却是有一些口不由心的。
不单单是蔡锷与他的关系,像他这样的政,客,走到这一步其实所谓的情谊与他来说已不是能够影响决定的因素。
蔡锷虽然此时人在京内,且没有了兵权,但是谁都知道,云南都督唐继尧与 蔡锷情同兄弟。而且这种军人之间的情谊绝不是他这样的文人可以理解的。
蔡锷作为他在北,京的唯一“武力依靠”,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是绝不愿意拿蔡锷作为赌注的。
可是没办法,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啊。
不过此时虽然杨度心中烦恼,可是他也清楚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以至于蔡锷,那他能做的也就只有多多向佛祖祷告,祈求段、徐二人不会因此发难。
第二天正午,袁世凯正在总统府内宴请蔡锷、王士珍、姜桂题等在京将军。当然段祺瑞与徐树铮也在席间。
段祺瑞端着酒杯对袁世凯道:“大总统,昨日祺瑞以收到军令,大总统之命祺瑞自然唯命是从,只是这陆军部公务繁忙,且白朗不过小小匪寇罢了,还不足以劳师动众,故我想把又铮留下来,代我处理陆军部的公务。”
袁世凯看了看段祺瑞,而后有把眼睛盯到了我的身上,嘴里却对段祺瑞说:“芝泉啊,你这话说的未免轻敌了些;白朗虽然只是一个匪寇罢了,可是他的身后却是孙文一众,而且前夕雷振春等将也受命围剿,可是却皆无功劳,由此可见这白朗很是棘手啊。要不然我也不会劳烦你芝泉的大驾,并带又铮前去征讨啊。”
袁世凯这话说的不咸不淡,虽然听起来是在恭维段祺瑞,但实际上却没有什么实际意义,而且他是看着 蔡锷说得,其实他是希望我此时站出来说上几句,而后他在再申斥几句,进而激将段祺瑞的。
可是我却没在意袁世凯的眼光,只是装作微醺,眯着眼睛发呆。
不过此时坐在我身边的姜桂题老将军却是开口了,他捋着胡子对袁世凯道:“项城,不必麻烦芝泉,芝泉身有重职,不便离京;老夫愿带一支劲旅,踏平白朗一众匪徒。”
姜桂题说完这番话,胸口还在欺负,看来是颇为激昂,只是听过他这番话的人却有不同的神色,段祺瑞自然一脸的得意,至于袁世凯,则是满脸的无奈。
不过,随即,袁世凯就对姜桂题道:“这样也好,也好,只是我军令一下,不易换将,既然兄愿出兵,那莫不如就协同芝泉作战吧。”
姜桂题是一心想要立功的,并没有看到此次出兵的深意,他见袁世凯同意,不由的心中高兴,猛地喝了几杯酒把自己呛得之咳嗽。
这样的宴席于我来说是毫无胃口,全是场面话不说,且每句话里都暗藏刀兵,甚是凶险。
又是三轮酒,两轮菜,这宴席才堪堪结束。
段祺瑞受命出征,不过袁世凯却也是答应了他的要求,让徐树铮留守陆军部,虽然没有达到他的全部预期,但也是不错的了。
酒席过后,所有人的陆续离开了,可是当我要走的时候袁世凯却把我留了下来。
我们两个在他的书房里,分主客而坐,侍者送上香茶之后便被出去了,而此时袁世凯却是对我神秘一笑。
嘴里还问道:“松坡啊,你觉得这个段总长还有徐次长,如何啊?”
看着袁世凯这般模样,我却是心里一紧,不知为什么,我的两鬓竟有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