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是因为袁世凯和袁克定的关系,不说别人,单单一个江朝宗,便不会让他这么轻易的生活下来。
来到总统府,我的心情可以说十分的紧张,因为这一次的辞呈,我在用词上与之前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这一次的辞呈里,我暗示了自己的态度,虽然不强硬,但是我相信袁大总统肯定能够看出我的言外之意的。
而且最重要的,我听闻段祺瑞河南剿匪进展顺利,在段祺瑞的指挥下,王占元、王汝林、雷振春、雷存修、赵倜等各路重将,兵出鄂豫皖三省要隘,且有唐天喜、徐占凤二旅作为接应支援。
在一个月的时间里,三省各地,各战场,将白朗匪军连连击溃,夺回县、城、关隘数十处,段祺瑞之威名赫赫在耳。
袁世凯因为公务的关系,所以接见我的时间比原定晚了十分钟。
和之前一样,寒暄一阵,有我引入正题。
此人背景身份极其复杂,且之云南根基因其祖籍云南,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比我要更为深厚。
他如此确立我在滇军的位置,如果说只是出于尊敬亦或是战友情谊的话,这是决不能令人相信的。
到了如今的地位、身份,在这样的乱世之中,又有怎样的感情是可以相信的那?
之前我在北,京确实接到过两封关于滇军用兵的密电,可是我却从没拆开看过,因为对于云南的情况我还是了解的,在我在任期间云南境内确实有不少匪患,不过需要一个师或以上的兵力围剿驱逐的只有三伙而已。
分别是和子坤匪帮、“战身刀”刀乘江匪帮以及重九起义时,由官军叛逃的刘怡苗匪帮。
其中以刘怡苗最为凶悍,其他两伙不过是乱世之中求存而已,唯有刘怡苗依仗曾经,及其手下部众皆是军人出身,作战骁勇,常常掳掠各村寨,不时还与滇军交战。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唐继尧这次用兵应该是剿灭刘怡苗的战报。可是他为什么没有给我通电那?是不方便?亦或是他本就不想告诉我?或者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那就是其实唐继尧发了密电,不过却被袁世凯拦截下来了。
其实就现在的情况看,袁世凯同意了我的辞呈在先,且还让我这个在野之人,审阅战报,其用心却是难以揣摩。
“松坡啊。”袁世凯拿起那份战报,交到我手里到:“这是云南都督唐继尧送来的战报,说剿灭了盘踞滇南数年之久的匪寇和子坤一伙;具体的都在里面,你看看吧。”
说着他走到了公案之后,拿起一支笔写写画画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不过我知道他这是刻意给我留下阅读战报的时间。
翻开战报,里面除了一些官方用语之外,在没有什么其他的实质内容,而且最让人生疑的是,在这份战报里,唐继尧竟然没有附上立有战功的军士名单。正在我疑惑的时候,袁世凯突然开口道:“唐继尧还真是个人才;而且我听说他与你重九之时起,成了生死弟兄,松坡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如此人才怎么不向政,府推荐那?”
“在我看来的,松坡,你也别不高兴,我觉得这个唐继尧的才能可是不在你之下,这样的人要是放在云南那么一个边远之地,怕是辱没了他的才能,不如这样吧,要不你现在就写一份举荐信给我,然后我调他来北,京;正好,到时候也能做你的帮手,你看如何?”
听袁世凯说完,我不由的松了口气,原来他是另有意图,而非是截下了什么密电,不过,随即我却又感到极为担心。
袁世凯的意思我明白,从他召我来京看来,我以为他是要拉拢我,因为在我的背后除了云南之外,还有数万精锐,他控制住我或者说他能够拉拢住我的话,那么不但云南在他的掌握之内,并且他手中所掌握的部队,可以说直接增加了数万精锐主力。
再说云南地处边陲,可是却可以进攻三省八川,退守的话,云南地势险要,多有天险屏障,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
如此一来,假设他袁世凯要是万一有一天被其他将军推下台,那么他至少还有一个可以让他养精蓄锐、东山再起的老窝。
可是现在开来,袁世凯的意图绝不是我想想的那么简单。就他现在的做法来看,他是要将云南众将,全部更换。
虽然现在只有我一个,而他让我“举荐”唐继尧,代唐继尧来京后,肯定还会有第三、第四个……
那么如此一来,先从大将入手,而后把握好节奏,或大将、或校官,以此类推,不出二三年,他便能将整个滇军的将校全部更换一遍。到了那个时候,滇军也就成了他袁某人的“私人卫队”了。
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而且也没有什么证据,可就是因为如此才让我担心。如果哪怕是能让我找到一点蛛丝马迹,来证明我的猜测,无论对错与否,至少我还能有个比对,好与不好有个准备。
唐继尧此次用兵本意是想要从黔用兵,由滇军部队绕过云南境内,进入黔地而后迂回包围驻扎在云南边境的刘怡苗一伙匪帮。
此次用兵数逾一万,还配备火炮团、机枪营并且携带重型武器,其目的在于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面上滇军是受命令千万黔西之地,帮助黔省驻军卫戍边陲,严防白族作乱,可是实际上,那有什么白族意图作乱的说法。
这不过是阳谋之计,让刘怡苗以为滇军三分之一主力进驻黔地,首先是在滇之军整体实力受到了削弱,而且因为此次携带重型武器、火炮团,浩浩荡荡万余部队,足以以假乱真。
可是实际上却是借道黔省,迂回之策;因为唐继尧民国元年之时,曾受我指派,带兵支援黔地,讨伐黔乱,其兵马攻占贵阳,而后被推举为贵州都督,直到在我入京之前。所以唐继尧此人在贵州的势力威望,异常于他人。
所以他派遣滇军去保卫贵州,也是说得通的。
而实际上,这却是他的“阴谋阳谋同道行”的方式,这入住黔地既是阳谋,而同样的,也是他的阴谋。
进入黔地之后,滇军的动向自然不可能被刘怡苗之匪帮掌握。所以在黔地内,滇军的布置,行军路线相比于云南境内,要秘密很多。
与此同时,因为是由黔地迂回,虽然加长了用兵时间,可是好在这一路不需要和小股匪徒交手,如此一来,相比于正常的军费消耗,与战损比对的话,还是可以持平的。
刘怡苗匪帮,虽然人数众多,可是他们却是实实在在的“地痞”,只在云南境内,绝不离开滇地,这与白朗一伙,甚至是其他匪帮都是大大的不如。
因为从此看来,刘怡苗一伙首先在范围性上就不占优势。这也就是刘怡苗一伙无论兵力、武器还是训练都远超于其他两伙匪帮却不能一家独大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过,虽然如此,刘怡苗还是有自己的退路的,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将队伍常年驻扎滇南边陲的原因。
滇南之地,穷山恶水无数,且多是难行之路,就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在滇南行动起来也是多为不便,而且总会有他们祖祖辈辈还不得而知的小路、山崖等等。在这里作为老家,万一有破败的一天,刘怡苗也好借地势逃窜。
还有重要的一点就是滇南接连缅甸,也就是如果刘怡苗战败的话,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越过国境,逃离到缅甸。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唐继尧一切都算计好了,而且落实到实际上也很顺利的时候,就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滇军部队成功包围后,要与刘怡苗决战的时候却发现,此时被他们所包围的匪众,竟然不是刘怡苗匪帮。
这次被他们在刘怡苗老家围困住的匪帮竟然是和子坤一伙,而且被包围的还正好是和子坤匪帮的全部主力部队。
其实这是一个尴尬的态势;前面说,唐继尧的目的是彻底剿灭刘怡苗一伙匪帮,而剿灭刘怡苗一伙的目的除了肃清匪患之外,更重要的就是杀鸡儆猴。以如此铁血之前鉴,震慑刀乘江、和子坤匪帮。
而后其主要用意则是招抚这两伙匪徒。以扩充滇军实力。虽然和子坤也好、刀乘江也罢都是匪寇出身,可是他们因为常年在云南大山之中往来,风餐露宿,而且常常与官军交战,所以其部下匪寇,实际上并不比一般的部队战斗力差。
其二,就是在三大伙匪寇中,其实真正作恶行凶的就只有刘怡苗一伙,而其他两伙,虽然也是烧杀抢掠,不过却大都是点到为止,能不伤人则不伤人,能的不义之财,则不出山为祸。
说他们是“侠盗”却也算不得,可是至少本质不坏。所以他们两伙的队伍还是可以招抚的,而且就他们的武器装备以及队伍构成来看,也足够了招抚的条件。
其三就是三大伙匪帮里,刘怡苗一伙其实说到根上,是老滇军出身,唐继尧一上任就拿他开刀也算是清理门户。捍卫滇军、云贵两省部队,甚至是全过官军的体面于荣耀。虽然刘怡苗是老旧出身,可是他依旧还是官军不是?他入山为匪的时候,可是没有人免除他的职务。
可是当滇军真正要发起攻击的时候,却发现与他们对峙的竟然是和子坤的队伍。与此同时,时值滇军剿匪司令的罗佩金,见所包围的匪寇虽然不是刘怡苗一伙,可依旧还是匪寇,所以其毅然决然命令部队发起总攻。
而且同时向唐继尧派通电,言明滇南剿匪事物,唐继尧首先肯定了罗佩金的临时决议,不过要求他对于和子坤一伙不要赶尽杀绝,能降则令其降,不必血流成河,且也是避免和子坤一伙陌路决死,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因为唐继尧意欲此一战彻底剿灭刘怡苗一伙,所以不但令罗佩金作为剿匪司令,同时还调自己的副官侍卫长暂代火炮三营战时指挥一职。
唐继尧的副官侍卫长就是与龙云、卢汉并称“昭通三剑客”的邹若衡。
邹若衡与龙云一样,云南讲武堂出身,而且邹若衡还是讲武堂炮兵专修,虽然这是邹若衡指挥的第一战,可是他的才学与天赋却是尽显无疑。
就在罗佩金与唐继尧沟通商议的时候,火炮第三营在邹若衡的指挥下,短短两个小时,依照部署、调动就攻破了和子坤部署的防线,同时有效的支援了进攻的步兵,与此同时打掉了和子坤部的三个重机枪攻式。
因为有了火炮的有力支援,所以步兵进攻的速度以时间,相比较之前的作战计划都有了大大的提升。
江朝宗为人虽然墙头草随风倒,可是他的手段性格我却有所耳闻,传言就是我眼前这个满脸堆笑的花白胡子的小老头可是曾经在一夜间调用步军衙门部队,剿灭了北,京城里上千“匪寇”。而且就在他出任“九门提督”之前,也就是他的上一任“九门提督”乌珍,就是被他活活逼死的。
由此可见,江朝宗的手段与人品。
江朝宗见我对他说话,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咳嗽了几声,向我摆摆手罢了。虽然我不明白他的用意,不过我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袁世凯的关系,可能我在北,京早就已经住到了他江朝宗的衙门大牢里面了。
因为江朝宗之前背叛过袁世凯,所以其实他刚刚回到大陆的时候袁世凯并不十分信任他,而且可以说对他的态度是冷漠的。
不过可能是因为江朝宗见惯了“世态炎凉”,终于还是清楚了哪一棵大树下面才有阴凉的关系,所以虽然袁世凯对他不温不火,可是他对袁大总统却是一片赤胆忠心。
只要有人对袁世凯有一丁点的意见或是在背后议论什么,只要被他知道了风声,必然以重兵铁血之手段,迅速“镇压”下去。
在北,京,对与江朝宗,很多人除了称呼他一声“江公”外,更乐意偷偷的叫他“江屠夫”。
其实实在些说,我本人是非常不愿意与江朝宗扯上关系的,不单单是因为他的人品亦或是说“凶名”,更重要的是我知道此人喜怒无常,与此类人交往,最是难以把握,进一分、退一封,都要小心翼翼。一点点也得罪不得。
更重要的是,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一个怎样的无心之举就会把他得罪。
见江朝宗也不说话,我也不好在于他说些什么;袁克定让杨度与江朝宗两个人来请我,看来我是不能回绝了。略微收拾了一下,便随着他们二人一同去了。
袁克定设宴的地方还是在云吉班三层的大包厢里面。
到了这里一看,我还真是吓了一跳,杨度所说的一点也不假,京畿手掌大权的重臣们几乎全部出席。
文的有徐世昌、杨士骧、陈宦、周学熙、唐绍仪、周自琪、张镇芳等,武官有到京的龙济光、曹锟、倪嗣冲、张勋、徐树铮、雷振春等等。总而言之吧,除了那些各地大员之外,只要是在京的或是到京公干的袁氏重臣,尽皆在座。
见我来到,袁克定异常热情的拖着那条跛腿走到我身边先是与我寒暄几句,而后转过身子,对在场的众位大员道:“众位!众位!”
袁克定只此一生,原本喧闹嘈杂的包厢霎时便安静下来,所有的眼光都聚集在我与袁克定的身上。
袁克定指着我,继续道:“江公与晳子兄带来的这位,可能在座的各位并不是每一个都认识;这位就是陆军上将、昭威将军蔡锷,蔡松坡!”
袁克定话音刚落,就见坐在较为偏暗位置的雷振春站起身来,应和着袁克定,对所有人道:“蔡将军在云南号称‘云南王’,骁勇儒将啊!”
“大公子。”我对袁克定拱拱手,又向雷振春拱手,而后道:“大公子、雷将军,抬爱蔡锷了,蔡锷不过是一介武夫而已,一介武夫而已。”
“哎!”袁克定一摆手,道:“松坡啊,你这么说可就有骄傲之嫌疑了,何必如此自谦那?”
“是啊。”杨度也接过话头道:“松坡啊,你要是如此谦虚要我等置于何地啊?哈哈。要不是你真有本事,在云南能够建功立业吗?”
杨度放下手中刚刚拿起的茶杯,继续道:“你在云南的事迹我不过就是听说而已,无法多说什么,可是你在日本士官学校的时候,我可是亲眼得见啊。”
说着杨度转过身,面向众人,拉着我的胳膊道:“众位,松坡在日本士官学校的时候,可是赫赫有名的‘士官三杰’,而且其毕业成绩,也是全校第一!”
“晳子兄过奖了过奖了,过奖了!”杨度如此的一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