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泓缓缓走到花著雨面前,惊艳地望着花著雨,由衷地赞道:“将军,你真美!”
言罢,眸中泪光盈盈,“你真的要嫁给皇上?”
“其实皇上对我很好,我嫁给他也不错。”花著雨淡淡说道。
“是真的吗,将军,你真的心甘情愿吗?”丹泓凝眸问道,“我怎么觉得,将军你 并不快乐。而且,之前,你腹中的孩子。。。。”
“丹泓,别说了!”花著雨心中一窒,红缎凤纹吉服下,手心猛然攥紧。心中,生出一种尖锐的疼痛来,胸口好似被人刺开一个空荡荡的洞,除了疼,还有空,那种失去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
的空。她捂着心口,慢慢转过身,冲着 铜镜里的丹泓粲然一笑,缓缓道:“丹泓,来,为我戴上凤冠。”
丹泓抹去颊边的泪痕,转身取来华丽繁复的攒丝朝阳五凤冠为化著雨戴上。
一串串晶莹的碎玉流苏瞬间累累垂落在面前,花著雨眼前一片光影玲珑流离,刹那间眼前的一切都如同隔雾看花,带着朦朦胧胧的梦幻之感。
她披着广袖织云霞帔,在铜镜前微微旋身,织锦红缎长裙曳地飘扬。
刹那间,丹鸿只觉得眼前如同惊鸿掠影,光芒灼灼。她望着风华绝代的花著雨,一种从未有过的释然和失落复杂地萦绕上心头,那个带着银面具的西修罗,那个叱诧疆场的将军,从此只会是
眼前这个婀娜清丽的女子了。
忽然之间,以前对将军的深深痴恋,这么久都不曾放下的一腔深情,在这一瞬,全部转为女子对女子的倾慕。
花著雨慢慢踱步到窗畔,天空中流金碎玉。姹紫嫣红映满了夜空。
皇甫无双对于这次封后大典,倒真是很上心。
她望着天空中的火树银花,对丹泓说道:“丹泓,今日大典上,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惊慌。有一个人会带你走,自此后,你再不用为我,或者为了别人,做任何事情了。”
丹泓神色有些迷惘,怔怔问道:“将军,你在说什么?”
花著雨回首一笑,牵着丹泓的手,让她也坐到妆台前,拿起妆台上的胭脂膏子轻轻拍在丹泓的脸上,这是花著雨第一次用这些女儿家的物事。
拍得并不均匀,丹泓伸手接过胭脂膏子,在脸上轻轻一揉,胭脂晕开,脸上一片娇红。
她疑惑地问道:“将军,为何要丹泓妆扮!你方才说的那个人,又是谁?”
花著雨笑道:“他是谁,大典上你就会知道。你要陪着我参加大典,自然也要好生妆扮。”很显然,丹泓并不知道她自己的真实身世。
或许就是因为丹泓对赢疏邪的痴恋深情,是以到姬凤离身边的人才是锦色而不是丹泓。
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要萧胤将丹泓带走,再不要她为任何人做任何事。
天色已快拂晓,皇宫中前来迎亲的队伍就快要到了。
聂府中一片鼓乐喧天,笙歌震地。
夹杂在喜庆的乐音中,有一阵杂乱的声音,花著雨不禁凝了起来。
丹泓轻声道:“是皇上来迎亲了!”
花著雨侧耳倾听,楼下隐约传来铿锵不绝的兵刃相接声,低沉短促的呵斥声,纷沓而来的脚步声,还有乱哄哄的各种声响在这一瞬间爆发。
花著雨的唇角忽扬起一抹冷笑,这绝不是迎亲的,迎亲的自然是不会拿着刀剑来的。
“丹泓,这些人应该是来劫我的,一会儿,我若被带走,你就披上嫁衣,扮作我进宫,床塌上面的包裹里还有一套嫁衣。”花著雨声音沉静地说道。
原本,她是打算悄然离开的,倒是没有想到,有人竟找上门来劫她。
所幸,她事前还准备力量一套嫁衣,虽不及宫里御制的凤冠霞帔,却也极是奢华。
“那怎么行?”丹泓脸色顿时煞白,急急抓住花著雨的肩头说道。
“记住,要聂远桥先不要声张,你先扮作我去参加大典,快,找个地方躲好!”花著雨垂首说道,一把将丹泓推入到床塌底下。
房门猛然被撞开,一个侍女踉跄着扑倒在地上,透过洞开的房门,隐约瞧见外面青白的天空。
天色已快破晓,空中云卷云舒,点点金色晨曦透出云间,坠落在错落有致的琉璃瓦上。
聂府的守卫们正和数十个闯进来的黑衣蒙面人斗在一起,这些黑衣人出手快捷,足下轻缓无声,聂府的侍卫们也是训练有素的御林军,却很明显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几个黑衣人势如破竹,转瞬间便闯到了阁楼内。而且,他们攻守之间,方位变幻,很显然是在变幻着阵法,恐怕是再来百人,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这些黑衣人,很显然大有来头!
花著雨仰起脸深深吸了一口气,唇边勾起一抹绝艳的笑容,然后,缓缓睁开眼,透过晶莹流苏,目光冷冽四扫过数十个黑巾蒙面的黑衣人。
“你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以为还能顺利出城吗?”花著雨冷冷说道。
“只要你乖乖跟我们走,这你无须担心。”为首的黑衣人沉声说道,冷冽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花著雨回身从床边抽出一柄长剑,手中长剑挥出,直直指向为首黑衣人的咽喉。
黑衣人望着剑尖,冷冷一偏头,躲过剑势,伸指夹住剑尖,笑语道:“聂小姐的花拳绣腿就不用在我们面前表演了,得罪了!”
言毕,指尖微一用力,花著雨便觉得一阵强劲的力道顺着剑尖到了剑柄。
花著雨慌忙松开手中长剑,冷然道:“好!我跟你们走就是了,只是,你要放过他们!”花著雨回身指了指门前的那一众侍卫和侍女。
“我们只对未来皇后感兴趣。”黑衣人冷冷说道。
花著雨颦眉冷笑,晶莹的碎玉流苏累累垂落在面前,看上去宝光流转,流苏后的如花容颜更是如梦如幻。
花著雨坐在黑暗之中,狭小的空间闭塞而幽静,隐约听得到外面马车的辗转声。
马车行得极快,在街巷间迅速穿梭,身后追兵的呼喊声,隐约遥远,渐而不闻,很显然是被引到别处去了。
不知为何,花著雨心中很平静,就像一湖静水,没有一丝波澜翻涌。
她隐约猜到劫持她的是什么人,其实她很期待见到这个人,期待好久了。
过了约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头顶上的木板掀开,露出一线光明。
“出来吧!”黑衣人冷声说道。
花著雨慢慢地从箱中钻了出来,被黑衣人押着出了马车。
外面是一大片郊野农庄,几间青砖灰瓦的农舍犹自炊烟袅袅,如若不是眼下处境危险,花著雨几乎要沉醉其中,按照行走的时辰推算,这里并没有走出多远,应该是禹都郊外的一处农庄。
花著雨被幽禁的房屋布置的还算静雅,黑衣人将她双手缚住,扔在屋内,便出去了。
她坐在屋内静静等待着,可是,她想要见的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她越想越觉得事情并非她想象的那般简单,或许不是他?可那又是谁呢?但无论如何,她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若是他,她要引他出来,若不是他,她也没有必要在这里坐以待毙了。
花著雨缓步走到窗畔,悄然打量着屋外的动静。
两个黑衣人持刀看守在门外,还有两个黑衣人看守在院门处,看上去都极是戒备。
她方才坐的那辆马车就停在院内,拉车的两匹马被栓在院内的一棵树上。
她暗暗运起内力,将手腕上是绳索挣开,伸手将窗户打开,伸足登上窗台,纵身跃了出去。
大红色的嫁衣在空中流曳而过,被清晨的日光一照,如同西天彩霞般刺人眼目,额前的碎玉更是四下跳跃着乱颤。
她轻盈的身资先是踏足在马车上,再飞身跨坐到马背上,一弯腰,将缰绳解了下来,打马从篱笆上方窜了出去。
外面麦田交织,阡陌纵横,马匹箭一般奔出,身后几道疾风劲响。
花著雨知晓,那是那几名黑衣人射出的箭。
她在马背上轻轻一趴,整个人已经挂到了马腹下,她的骑术,早已在战场上历练的炉火纯青。
待躲过箭,她才翻身到了马背上,方坐好,便感觉到一阵冷冽的疾风朝着她刮了过来。
这疾速的风,不是从后方追来的,而是从前方。
以她的骑术,后面那几个黑衣人不会这么快追上,来人从她对面过来的。
一股冰冷的凉意袭击了她的感官,这一瞬,花著雨已意识到那疾风其实不是风,而是冷冽的剑气。
并非是冲着她来,而是冲着她骑着的骏马。
花著雨反映奇快,猛然将马缰绳狠狠一拉,马惊叫着前踢扬起,躲过了削向马腿的剑光。
她抬眸,看到袭击她的是一个骑着马的黑衣人。
而在黑衣人背后,远山蒙蒙,近水幽幽,阡陌纵横,如同一幅水墨晕染的山水画。
一辆马车就停在水墨晕染的山水画中央,一个倨傲欣长的身影抱臂靠在马车一侧,身上白夹春衫淡的近乎天际云色。
他脸上神色有些僵硬,很显然是罩着一层面具。
那人看到花著雨勒马躲开了袭击马腿的剑光,眸中闪过一丝惊诧,他忽然移步,逆着风,如同闲庭信步般闲适走来。
唇角轻勾的那抹笑意,将他僵硬的脸点染的很温煦,宛如此刻明丽的日光。
然而,杀意,还是宛如另一个世界吹来的风,伴随着那淡而闲的笑意,弥漫而出。他漫步穿过水田,没有带起一丝水纹。
这一瞬,花著雨禁不住感觉到了一种感觉,似乎富贵,权位,尊崇到了这个人跟前,全部卑贱如土。
只有他,是这世间高高在上的王者。
毫无疑问,这样一个人,必是此番劫掠自己的这伙黑衣人的主子。
看来,果然不是她以为的人了,既然如此,她须得尽快逃离了。
一拉马缰绳,花著雨打算策马狂奔,然而,剑光忽转,那个黑衣人的剑向她身上刺来。
她冷冷眯眼,身子一仰,在冷冽的剑光中猛然仰身,只觉得半边脸颊沁凉沁凉,长剑带着冷冽的剑气从她脸庞上方划过。
疾风吹得广袖如同她轻盈飘逸的蝶翅,在日光中优雅地张开,累累碎玉随着她身子后倾,慢慢地从脸庞上滑开。
姬凤离从女子的服饰上看,便知她是他们劫来的皇后,从她的骑术上看,便知她是有武功的。
所以,他才命黑衣人过去阻拦她,以防她脱逃。可未曾料到,她骑术极精,轻易便让马儿躲过了。
女子脸庞前的碎玉映着日光宝光流转,碎玉下的如花容颜看上去如梦如幻,当黑衣人又一剑刺出时,她身子柔软地以不可思议地角度后倾,他的剑从她脸庞上方滑过,累累晶莹倾斜,露出女
子粉红娇嫩的朱唇,秀美挺直的瑶鼻,幽深清澈的丽目,如描如画的黛眉,如白玉雕琢一样光洁优美的额头。
他再看时,那累累碎玉再次覆在了女子脸上,姬凤离好似魔怔一般呆住了。
他在做梦吧,抑或是错觉,他怎么觉得刚才那个女子有些熟悉?就如同他看到了她的画像一般,心忽然狂跳起来。
就在他怔愣的这一瞬间,只听地一声嘶鸣,他的下属的马匹被刺中,鲜血从马的脖颈中溅出。马匹抽搐着栽到在地,那女子却策马而去,一袭红色嫁衣被风扬起,长长描金绣凤的霞帔和裙袂
在风里飘扬如蝶翼,艳丽的飘逸的几乎刺痛了他的眼。
也就是电光火石的一瞬,他猛然回身,将拉着马车的马儿解下,纵身跃上马,策马追了过去。然而,终究是晚了一步,他只能看者前面的人影将头上的凤冠摘下,狠狠地摔在地上。看着她越
来越远,直到消失在天边。
他慢慢地勒住了缰绳,寒眸微眯,唇畔笑容早已敛去,薄唇如刃般轻轻抿着。
而胸臆间,心却剧烈跳动着,喧嚣着,让他再也不能平静。
“都回来,不用追了!”他冷冷说道。
“真没想到,这柔弱的聂伊人既然会武功,骑术还这么好!”一个黑衣人说道。
姬凤离勾唇冷冷扫过他们,他目光所及,人人都觉得好似被一股莫名寒意贯穿,瞬间如坠冰窟,惶惶之下,忍不住垂首后退。
“新帝大婚快之典要开始了吧,准备一下,我要进宫去!”他淡淡说道。
方才那一瞬太短暂,他怀疑自己太过思念他,所以才会眼花,才会产生错觉。
可是,他又不相信他是眼花,所以,他一定要弄清楚,这个聂伊人,她到底是谁?
“主子,您以什么身份去,纳兰王子已经以月氏国小王子的身份去了,你如何能再去?
何况,我们已经成功挑起 花穆和聂远桥之间的争斗,现今你进宫,是有危险的。”
姬凤离状若不闻的淡淡说道:“无妨!”就是刀山火海,他必须要进宫了。
天色刚明是,康宁殿外便早已文武百官云集,禁卫如林。
皇族的仪仗煊赫,宝盖花山一直从深宫绵延只宫外,锦衣宫人匍匐在道旁,太监各执礼器侍立在侧。
迎亲的鸾轿从聂府迎了新娘,在吉时逶迤直入宫禁,长长地波斯红毯自宫门伊始,一直铺到康宁殿,华丽奢靡到极致。
鸾轿一直行到宫门前,轻轻一抖,停了下来。身披大红色吉服的皇甫无双手中执着弓箭走向鸾轿,在轿门前射出三支红色小箭,在民间,是取其去除邪气之意。
随侍宫女掀起轿门,皇甫无双伸手,将头盖鸳鸯喜帕的皇后从鸾轿中扶了下来。
两人牵着手,沿着华丽绵延的波斯红毯,一步一步,缓步走向康宁殿。
此番皇帝大婚,各国使臣也被应邀参加,月氏国眼看着新帝携着皇后登上石阶,他转身缓步去了一会儿,不一会儿回来,身侧多了他的随从月魄。
众人都只注视着高台上的帝后,谁也没有留意这边的动静。
今日天色记好,万里碧空如洗,铺着红毯的玉阶之上,一双璧人红衣似火,分外夺目。文武百官,内侍宫娥,无不屏息敛气,抬眸目视这两人携手并肩。
红毯尽头,是康凝殿,两人在仪仗如云的侍女环式是聂太后身前跪拜施礼。
礼部的官员已经将香案摆上,内监总管吉祥捧着圣旨走出,高深念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聂相之女聂伊人,性温婉,静循礼,德才兼备,事君至诚,今举行大典,册封为后钦此!”
吉祥的话音落下,便举着圣旨示意跪在地上的新后起身接旨。
大红的喜帕遮住了他的整张面孔,丹泓心里极是紧张,她不知,将军为何还不来,难道真的让她代替她嫁给皇上吗?
她心里尚在犹豫,皇甫无双俯身将她扶了起来,将吉祥手中的金册递到; 她手中。他携着她的手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在她耳畔低声道:“睥天地之无限,睥万物于足下,君临天下,何等快哉
,而更令朕欣慰的是,陪在朕身边的是你,小宝儿。”
丹泓闻言心中微微一颤,他不是将军,如果是将军,听到皇上这般话,不知会不会动容。
如今,事情到了此时,将军还不曾回来,难道说,这大典要让她一直替下去?
就在此时,殿门口有小太监上前禀告说:“北朝皇帝萧胤携礼亲来贺我皇大婚之典。”
北朝皇帝?!
众臣中有些消息比较闭塞,难免一阵惊诧,未曾料到北朝皇帝竟然已经来到了南朝。
皇甫无双其实早已从暗探那里得到了北帝到了禹都的消息,只是他没料到北帝会亲自来参加他的大婚。
“即使如此,那便快请。”皇甫无双微笑着说道。
内侍前去传旨,不一会儿,内侍拖长了的声音响起。
“北帝觐见!”随着尾音落下,宫门外一个倨傲挺拔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北帝萧胤踩着红毯迎风走来,一身紫色织锦蟠龙纹蛟袍服,随风猎猎飞舞。他走的霸气凛然,步履生风,身后四大亲卫左右两个尾随其后。
他一直走到距离皇甫无双身前十步远的地方才止步,南朝的御林军见状,几乎要执着刀剑上前去挡住他了。
“原来你们南朝就是如此待客的?”萧胤抬眸冷冷一扫,他目光所及之处,那些御林军但觉得一股寒气莫名贯穿,整个人犹若坠在冰窟。
“退下!”皇甫无双冷声喝道。
北帝远道而来,有失远迎,真是失敬!”皇甫无双转首笑语道。
“皇上客气了,本帝此番来,是特意来恭祝皇上和皇后龙凤比翼,白头偕老!”萧胤勾唇轻笑,语气轻扬,带着一丝冷冽和慵懒。
他缓缓仰头,薄唇微扬,露出和善的笑,神态极是轻松和煦,紫眸微眯,淡淡说道:“将合理呈上来。”
尾随其后的回雪和流风闻言,托着托盘,将贺礼呈上。
皇甫无双示意身后的内侍收下,缓步走下台阶,邀请北帝到殿内去参加接下来的宴会。萧胤朗笑一声,忽然目光一转,凝注在皇甫无双身侧的新后身上、紫眸微眯,眸光灼亮,启唇慢慢说道
:“本帝来此之时,并不知皇上要大婚,所以礼品备的仓促了些。不过,本帝倒是有一件贺礼要为皇后送上。”
皇甫无双闻言,黑眸微微一眯,似笑非笑道:“未料到北帝竟然还为皇后奉上了贺礼,皇后还不谢过北帝。”
丹泓蒙着红色的喜帕,看不到来人的模样,低眸只看到鹿皮云纹朝靴,她低头盯着他的脚,脑中忽然就想起了将军临去前多说的话。
她说要她替嫁,还说有一个人会带她走。难道说,这个人就是北帝?为什么,他会带她走?
她慢慢呼了一口气,微笑着说道:“多谢北帝。”
“皇后不看看贺礼是什么吗?”低沉略带一丝霸道的声音悠悠传来。
丹泓心中微微一颤,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皇甫无双朗笑道:“皇后乃一国之后,不在乎俗礼,揭开盖头看看吧!”随着话音方落,皇甫无双已经抬手,将丹泓头上的鸳鸯锦帕揭了开来。
在掀开盖头的那一瞬,姬凤离心中极其紧张。此时,他再次扮作了月氏国的小王子,而真正的纳兰雪此刻已经摘下面具,扮作了随从月魄。
他凤眸微眯,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那一袭凤冠霞披的皇后,一颗心早已经高高地悬起来,紧张地没个着落。
方才那一瞬,那个凤冠霞披的女子逃了回来,算着时辰,应该是赶上了皇甫无双迎亲的花轿,所以,他才执意进宫,要再看这女子一眼。
他看到喜帕慢慢揭开,露出了女子的朱唇,琼鼻,明眸,黛眉,然后,一张娇美的脸出现在大家眼前,螓首蛾眉,明眸皓齿,美的娇艳,美的明媚。
很美的一张脸,只是,没有一个地方和他相像。
“啪”地一声,高高悬起的心好似瞬间从高处摔落,碎了一地。
难道说,他方才看到的真是错觉?
真的是思念如狂,所以才看谁都是他?
明媚的日光大盛,映照在披红挂彩的广场上,冶艳的红绸在风里飘荡着,似乎处处都是喜庆的,唯有他一双黑眸,似乎千年古谭,载着亘古的冰冷。
当看清楚了丹泓的容颜,认出她便是康帝之前的嫔妃宋绮罗,认出元宝便是因为她犯了祸乱宫闱之罪的,他愣住了。
萧胤看到丹泓的脸,也愣住了。七岁那年,母亲过世,自此后,母亲的容颜就已经在他的记忆里越来越模糊。那一日,当花著雨将丹泓的画像展开在他面前时,那一瞬,似乎关于母亲的所有
记忆都已经回来了。而此刻,见到真人的丹泓,他还是愣住了。这一瞬间,他以为年轻的母亲又回来了。
同样愣住的还有皇甫无双,聂远桥的消息封锁的极其严密,毕竟,皇后大婚前从聂家被劫,他们是脱不了罪的。何况,那皇后还并非他们家的女儿。是以,皇甫无双并没有得到花著雨被劫的
消息。此时乍然看到皇后换了一个人,心中怎么不惊诧?
他慢慢地转过头,在众人看不到角度,俊美无双的脸阴沉如隆冬浴雪,透着浓浓的肃冷杀气,那双原本漾满了喜悦的黑眸疏忽变得宛如鹰般锐利。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当他再转过脸时,唇
角的笑意烂漫的好似早春盛开的桃花。他上前一步,抓住丹泓纤细的玉手,回首对萧胤缓缓说道:“不知北朝皇帝要献给皇后的贺礼是何物?”
群臣们同样震惊,他们不明白的是,前康帝的嫔妃如何成了聂右相的千金,又是如何成了新后的。很多人百思不解,但看到皇甫无双波澜不惊的样子,倒是无人说话。
丹泓凝视着几步远处伟岸霸气的男子,看到他如同燃着火一般的倨傲紫眸,微微一愣。那双凝视着她的紫眸,好似带着摄魂夺魄的力量,瞬间将她包容了进去。
多谢皇上。”她朝着北朝皇帝施礼说道。
萧胤挥手示意,身后回雪端着玉碟走了上来,玉碟中放着一幅画帛。
吉祥走上前去,将玉碟托到丹泓的面前,她伸手拿起,徐徐展开画帛,皇甫无双兴味地凑上前去。
随着画帛慢慢展开,丹泓脸上一阵惊诧,就连皇甫无双的脸色,也瞬间变得苍白。远处,草原,帐篷,高空,秃鹰。近处,一树红梅静放,枝干道劲,花开累累,似有暗香透纸而出。
树下的坐椅上,赫然端坐着一个女子,一袭异族的服饰,看上去美丽而恬静。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小女娃,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站在女子一侧,拿着一块糖果逗弄着小女娃。这样一幅画,显然
是出自男子之手,画面处理的干净利索,不似工笔画,但,画上的温馨之感还是让丹泓一眼便感受了出来,显然这幅画是用心在画。当丹泓在看到女子的容貌时,一颗心不可抑制地战栗了起
来。因为那女子的容貌,和她是那样的相似。
“这。。。。这是谁?”丹泓睫毛轻颤着说道。
皇甫无双看清了画面,黑眸忽然微微一眯,淡笑道:“这幅画不错,皇后,还不收起来,请北帝到殿内一坐,晚上会有夜宴,还请北帝赏光!”
“皇上娶了本帝的皇妹,本帝自当参加了!”萧胤的目光,怜惜地掠过丹泓的脸庞,微笑着说道。
“哈哈哈!”皇甫无双扬首郎笑道,“您太会开玩笑了,殿内请!”
萧胤站立在台阶下纹丝不动,唇角含着一抹冷笑望着皇甫无双道:“她是本帝失踪多年的皇妹卓雅公主,这幅画上面的女子便是我的母后,她怀里抱着的女娃便是本帝的皇妹,也便是你的皇
后。我堂堂北帝,怎么会乱认皇妹?这种事又如何会拿来开玩笑!”
丹泓在知悉自己便是北朝公主的那一刻,心中便不能平静了。她手中握着那张画帛,胸臆间翻涌着巨浪。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可是顷刻间竟成了北朝公主。这个霸气伟岸
的北帝,竟然是她的大哥。今日的一切,恍如做梦。
她想起将军说的,说有一个人会带她走,这么说,将军是一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她是决意要她从旋涡里脱身而出了,可是,她呢?
丹泓凝立在台阶上,好似木偶一般,不知自己下一步该如何去做了!皇甫无双眸中掠过一丝恼怒,转瞬即逝,随即笑逐言开地说道:“朕并不知她是你的皇妹,还以为是聂相的千金,这件事
容朕细细查明,或许是您认错了也说不定,天下间容貌相似者也不是没有!”
底下一众大臣开始窃窃私语。一个大臣趁势快步走出来道:“如若,新后确实是北帝的皇妹,那么前些日子,左相大人要娶的未婚夫人定不是北帝的皇妹了,还请我皇尽快查清此事,以洗清
左相大人的冤屈!”
“此事无需再查,本帝的皇妹只有一个,便是眼下的皇上的新后。说起来,姬凤离倒是死得很冤啊,皇上是不是应该还他一个清白!”萧胤感叹道。
“皇上,请皇上还左相大人一个清白!”
“皇上。。。。”
。。。。。。。
此起彼伏的人声如潮。
本是庄严喜庆的大婚之典,因为北朝皇帝的觐见,竟然演变成为姬凤离洗冤。
皇甫无双在台阶上负手而立,脸色暗沉,他未曾料到,姬凤离已经死去多日,朝中众臣,还对他如此拥护。
他转首,冷然说道:“今日是朕的大婚之日,所有事情容后再办!”言罢,他执起丹泓的手,牵着她快步走向殿内。
纳兰雪纳闷地在姬凤离耳畔说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和北帝真勾结了,为何他在为你洗冤?”
姬凤离凝眉不语,金色面具下的黑眸中,一闪而逝一丝疑惑。
暂且不说北帝何以或为他伸冤,他更疑惑的是,这个女子当不是他今日劫持的聂伊人,而那个聂伊人又在何处?
入夜。
皇甫无双设宴于康宁殿,殿内一派 觥斛交错,华光流彩,歌舞升平。
新帝的皇后从聂府千金忽然变身为北朝的公主,这个变故令朝中众臣极是惊姹。
然而,南北朝两个皇帝都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他们这些大臣也不好说什么。
丹泓坐在皇甫无双身畔,心底一直揣揣不安,身侧的皇甫无双虽说面带笑容,但是她却能感觉到他周身上下所散发的寒意。
手背忽然一暖,她抬眸望去,只见皇甫无双仰首饮下一杯酒,冲着她宠溺一笑,那笑容温柔而璀璨,就是知悉他的狠辣,她也几乎要沉溺在那明净的笑容里。
他缓缓倾身,贴近她耳畔,柔柔问道:“她。。。在哪里?告诉朕!”
丹泓心中一滞,冲着她勾唇笑道:“她已经走了!你永远都不会见到她了!”丹泓心汇总已经明白,将军其实不愿意嫁给皇上,所以,她才心甘情愿地随着劫持她的人去了,不知眼下她是否
从哪些人手中逃了出去。
“走了?”皇甫无双挑了挑眉,唇角漾起一抹冷然的笑意,“朕会找她的!”
群臣百官过按理祝酒,皇甫无双都是浅浅抿了一口,右相聂远桥前来祝酒,俯身跪拜道:“微臣惶恐,之前一直不知伊人便是北朝公主,实在是罪过,请皇上恕罪!”
皇甫无双执起酒盏,一饮而尽,微笑道:“右相大人,你何罪之有,你寻到了北朝公主,可算是大功一件,朕可要好好赏赐你呢!来人,赐酒!”
一名内侍端着酒盏走了过来,缓步走到聂远桥面前,就在聂远桥伸手接过酒盏,一饮而尽时。那内侍忽然手腕一翻,托盘下一把利刃忽现,闪着寒光向皇甫无双袭去。
这一下变故骤生,谁也没提防到这个内侍竟然暴起杀人。
刀光如雪,转瞬既到。
众人一声惊呼,有人连呼护驾。
席间一片骚乱,聂远桥忽然纵身跃起,和内侍缠斗在一起。今日之事,出现了诸多意外,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任何人的掌控之中。
这么多年来,聂远桥韬光养晦,暗地里扶植皇甫无双,为的,便是有朝一日,当这小子登上大宝,他的女儿能够入主中宫为后,他能够把持朝政。
但是,他的女儿年龄尚幼,不得已认下了这个他喜欢的女子。
但,却未料到,大婚之日,事情一波接一波。
如今,这个皇后是万不能做他的女儿了,但是,皇甫无双却也不能死,最起码,在自己的女儿长大入主中宫前,是不能死的。
那个刺客的武功不弱,聂远桥和他斗了几招,忽觉得浑身一软,丹田内的内力受阻,竟是再也使不出丝毫力气来。
就在此时,眼前一道雪光闪耀,刺客的剑尖到了,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柄剑没入了他的胸膛,一阵钻心的疼痛,鲜血顿时涌了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襟。
“右相大人!”皇甫无双惊呼一声,从身后一把揽住了聂远桥快要倒下的身子,急急喊道,“右相大人,你如何了?快传御医!”
早有御林军涌上来将那名刺客制服。
聂远桥听着耳畔皇甫无双降姹的声音,他缓缓转首,不可置信地瞪着皇甫无双,喘息者问道:“你。。。是你做的!?为。。。什么。。。”
那杯酒,是他赐的,酒里面有毒。
那名刺客,也是他安排的,趁着他毒发时,将他除去。
这一次刺杀,根本就是一个连环杀局,但要杀的却不是皇甫无双,而是他!
“是的,舅舅,你心中如何想的,我又如何不知,不过,朕念在你功劳极大,从没想把你怎么样。可你不该,弄丢了我的宝儿,更不该隐瞒朕,让朕处于如今这种境地。你放心地去吧,聂宁
大哥会助我的!”极冷极寒的声音,贴着聂远桥的耳畔,低低地缓缓地犹如魔魅。
聂远桥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咯咯声,好似在哀叹着,王者想争,胜者是谁,反正不会是他了!
皇甫无双慢慢地将聂远桥放在地面上,自环绕在身畔的侍卫中缓缓走了出来,郎声说道:“右相舍身护驾壮死殿前,朕感其忠勇,准以国礼安葬。右相临去前放心不下长子,朕今册封聂宁为
忠勇王,钦此!”
皇甫无双的声音中满是深深地悲痛忽然哀叹,令闻者忍不住动容。
众臣一阵愣然,自皇甫无双登基,左相姬凤离死后,朝中权势冲天,炙手可热的人物不是别人,正是聂远桥。而今日,他的女儿封后,更是荣华富贵不可限量。可是谁也没有料到。
一夕之间,这些都归于泡影。所有人亲眼目睹了聂相护驾身死的过程,都忍不住扼腕叹息,可叹一个小小的刺客,竟然要了右相的命。
姬凤离坐在席间,眯眼瞧着眼前戏剧性的一幕,唇角勾起一抹淡笑。他未曾料到,他原本是想挑起聂远桥和花穆之争,却未料到皇甫无双竟然亲自除掉了聂远桥。
一场刺杀的局,将对手玩于股掌之中,直到死的那一刻,方得知真相。一招请君入瓮,令其自动献身。而最后是死,也为他留了一个护驾有功,为国捐躯的美名。皇甫无双,不愧是狠辣之极
。
待到聂远桥被御林军抬了出去,皇甫无双才静静说道:“出了此事,朕深感痛惜。但。今日之宴,乃朕之大婚之典,众人不必拘泥。”
大殿静悄悄的,皇甫无双命歌姬们上来抚琴,才驱走了殿内的冷寒之意。
“皇上,宫内新来了一位舞姬,不若让她上来舞一曲,以助酒兴!”吉祥在皇甫无双身侧小声说道。
皇甫无双凝眉道:“准!”
有内侍上前,到皇甫无双面前,悄声低语了几声,征得皇甫无双的同意,灭了几盏琉璃灯。淡淡的昏暗好似暮色一般压了下来,余下的光晕好似镀了一层灰白的金属光泽,,将席上一众人的
脸庞在影影焯焯的光晕里。
就在此时,昏暗之中,“铮”的一声琴声响起,一串浅音泠泠,就好似早春的一场雨,又好似初夏的一阵风,带着飞花清泉般的空灵清越。
一道光晕忽然亮起,笼罩着一个飘渺的人影从天而降。长袖飘飞,裙袂飞扬,她轻盈飘落在地面上。身子随即匍匐与地,流红色裙袂,铺开成一朵艳丽的花。
众人只看到一个背影,纤腰细软,身资楚楚,体态纤浓合度,这样婀娜优雅的背影,忍不住惹人遐想。她身上裙袂轻盈若烟,如烟似雾包裹着她。衣角广绣镂金花纹,裙袂点缀着金线流苏,
在灯光的映照下,闪耀着彩霞般璀璨的光亮。
琴音轻轻一个转折,她从地面上徐徐立起,身子忽然一个后翻,竟然弯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整个人就如同一勾悬挂在空中的弯月。
线条优雅的脖颈向后垂直,纤纤玉臂向上扬起,手中执着一枝杏花。
朵朵尚未绽放的花苞和她胸前衣衫下的蓓蕾相映成趣。
朦胧的灯光将她淡淡笼罩,轻薄的面纱盖不住她优雅是侧脸弧线,就在众人想要一探她的容貌时,她开始翩然舞动。
纤细柔软的腰肢扭出最美丽的舞姿,凝脂般的臂膀舞出千变万化。
螓首轻摆,发间花儿翩然落下,如云青丝流泉般垂落。
身资微旋,宽大裙袂迎风曳舞,如优雅的红莲缓缓绽放。
足尖轻点,红裙飘逸,袖如回雪,如影随行。
伴随着乐音,她舞姿翩翩,时缓时快。缓慢时,如沐浴在日光中的花,轻轻地展开一片又一片花瓣,令观者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去看她舞姿中的每一个细节。急促时,广袖狂甩,帛带当风,
舞姿热烈而缠绵,整个人又如同一团烈火,将每个人的心烧灼。
每一次旋身的风致,都找来无数痴狂的目光。然而,谁也不曾看清她面纱下的脸。只看到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如灼灼星光,似乎能照见夜的黑。
这样的舞,是直达人灵魂深处的舞,敷帖着尘世的躁动和浮幻。
铮铮琮琮的琴声忽歇,她以一个优美的姿态转身轻轻旋转,面上轻纱骤然被风吹落,一张脸展露在众人面前。入目容颜无暇天成,美丽脱俗的不似尘世中人,一双清眸似乎涵盖了天地间所有
的光华,水的清澈,月的皎洁,星的璀璨,风的轻灵,日的炽烈。。。
是他吗?
是他!
他没死!
这一瞬,姬凤离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悸动,山崩地裂他也不会这么镇定,沧海变桑田他也不会如此紧张,甚至于世间万物全部毁灭,他也不会这么惊诧!
这一瞬,脑中空白,没有任何思绪,被雷轰也不过如此。
这一瞬,他只觉得转换星移,如庄周梦蝶,分不清自己在那里。
宽袖中,修长的手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想要握紧,抖得厉害,想要松开,抖得厉害,放在腿上。连着腿一起抖,放在桌案上连着桌一起抖。
整颗心,前一瞬,还如同冬日里结冰的河面,下一瞬,就成为盛夏被瀑布冲击的河流,满河水面崩裂瓦解,翻涌出踹急得浪。
是梦吗?
“纳兰,你掐我一下!”泰山压顶崩于前也不变色的姬凤离颤抖着问身侧的纳兰雪。
纳兰雪却根本就没有听到姬凤离的话,直直望着前方,手中端着的茶盏倾了都不知晓。
姬凤离只得自己伸手,在手腕上狠狠掐了一下,疼!再掐一下,很疼!
似乎不是梦。
脑中短暂的空白过后,所有的震惊疑问惊诧甚至狂喜,都一团乱麻地突然塞到了他心中,他什么也不会想,什么也不会说,脑中只是反反复复颠来倒去两个字:“宝儿。。。。宝儿。。。宝儿。。。。”
一声声呼唤,化作狂涛巨浪一般的狂呼,向着他潮水般漫上来。
他觉得周身世界是虚空的,只有她是清晰的,心中充塞着无法形容的那种欢喜,就好象几万万年前,女娲也是这样遇到伏羲的。宝儿还活着,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冲上前去将他搂在怀里,吻他爱他抱他怜他。。。。
事实上,他已经准备那么做了。可是,他刚从席案前站起身来,身畔的纳兰雪好似猛然醒悟一般一把将他按在座椅上,缓缓说道:“小王子,你要去哪里?”接着俯身凑近他耳畔,低低道:“别忘了你现在在哪里,而且,他怎么忽然成了女子?她又是谁?又要做什么?”
宝儿,女子!
姬凤离直到此刻,才清醒了些。
是啊,他。。。她,究竟是谁?
他强忍着心头彭湃的冲动,抬眸看她。金色面具在灯光下华光流溢,露在面具外面的下颌曲线精致优雅,一双墨染的凤眸,翻涌着汹涌的情绪,似光凛冽,似火在燃。
大殿中央那个昔日披着战袍在疆场驰骋的宝统领,身着杏黄宦官服饰的宝公公,脱下了战袍和宦衣,着流红色烫金云纱舞裙,梳流云髻,簪凤头钗,淡扫峨眉,轻点朱唇,薄施胭脂,腰肢那样纤细,前胸那样高耸,的的确确是女子,不折不扣的女子。
。。。。。。。
“怎么,宝公公看上本相了?巴巴地游到本相面前?本相可是没有断袖之癖,不过。。。既然宝公公这么美艳,又这么费尽心思地魅惑本相,那本相再拒绝是不是太不知好歹了,既然如此,本相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好了。”
她回首婉然一笑,将他的纨衣纨裤也抱在怀里,眯眼笑道:“相爷,您就慢慢洗吧,杂家先走一步了,这衣衫杂家暂时先借一借!还有啊,相爷啊,杂家可不是断袖,就算是断袖,也不会看上你的。你这身材还不够威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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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世间真有断袖!看来,要你心甘情愿跟着本相,还真不容易,”
她抬眸娇媚一笑,“我也知道太子殿下不成器,但是也的确对太子殿下旧情难忘,不过,所幸本公公陷得不深,还没有痴情到陪着他共赴黄泉。如今既然左相对我有意,我本就是断袖,倒不介意和左相也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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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干什么?赎清倌做什么?”
“爷我要开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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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她!锦色!”军营中,大雪飘飞,她冷冷说道。
“为什么?”他不甘地问。
她抬眸朝着他冷然笑道:“我早说过,我不是断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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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我来抢亲!”
“姬凤离,希望你让四儿跟我离开!”她冷然说道。
“为什么?”他低低开口,向前跨了一步。
她勾唇冷笑道:“姬凤离,我早说过,我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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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不住强吻了她,她一把将他推开,冷声说道:“滚开!别让我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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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相今日方知,宝公公原来是男—女—通—吃!”
她回眸笑道:“相爷今日方知,也太过迟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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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扬起头,唇角慢慢勾起一抹得意至极的笑意,“不错,杂家确实认识左相的未婚夫人,而这挂坠,也确实在左相的未婚夫人身上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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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凤离,你也会有今日?真是大快人心啊!”她忽然猛力一扯,便将他从石塌上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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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儿,我去了。如果真有来生,你知道我最想做什么吗?”他低低地问。
“做什么?”她问。
“我宁愿祈求阎王,让我下一世投胎做一个女子。宝儿,我不要再和你同为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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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幕,都好似画面一般,在脑中纷沓闪过。这一幕幕,便是他从一个不折不扣的男子,弯成了断袖的过程。
而那个罪魁祸首,却原来是女子。原来,他并非断袖,只因为她是女子,他才被她一点点地吸引。可是,她竟然瞒了他这么久,眼睁睁看着他在断袖的路上纠结,挣扎,直至沉沦!这样还不够,最后还重重一击,将他性命也夺去。
原本,他以为,她恶心他,拒绝他,或许也是因为他真的不是断袖,所以才排斥他。而如今,他知悉她是女子,那么,她,是自始至终,从来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欢过他,哪怕一点点的喜欢也没有吧!她是他这一生最爱的人,而他,恐怕是她这一生最恨亦或是最讨厌的人吧!
方才,最初见到她那一瞬的狂喜,慢慢的冷却了下来。宝儿,不管你的真实身份是谁?不管你要做什么?
也不管你爱不爱我,只要你活着,就好!而我,只需要多看你一眼,再多看你一眼,就好!一舞而终,华著雨回眸嫣然一笑,百媚横生。
她的目光从席间众人脸上掠过,看到一双双惊诧的眸子,很显然,这些人当中,有些人并没有认出她便是元宝,但也有眼尖的,看出她和元宝想象了,但犹自不信。
皇甫无双一双黑眸狠狠瞪着她,眸底颜色似夜暗沉,隐有怒火暗抑其间。是啊,皇甫无双如何能不恼,他原本以为娶到的是她,却不想竟是丹泓,而如今,她却以舞姬的身份亮相,他怎能不恼。
萧胤坐在皇甫无双一侧,望向她的紫眸中好似千尺深渊,带着能够折服人心之力,似乎能让她随时沉沦其中。
她微微笑了笑,冲着皇甫无双施礼道:“皇上,奴家还有一曲,要献给皇上。”
皇甫无双脸色微沉,勾唇邪笑道:“准!”
花著雨从一侧宫女手中接过来一柄琵琶,微笑着福了一福,纤纤十指飞快的掠过琴弦,一瞬间,琵琶声流溢而出,柔缓轻灵,仿佛雨落山涧,水声泠泠,淋淋沥沥。
不一会,嘈嘈切切,淙淙烈烈,如雨落芭蕉,珍珠四溅,又似玉磬声声,隐有水流汇聚成涓流,婉转与九曲回肠间。
她轻盈的旋身,仿佛鲜花绽放旋转飞舞,琵琶声也是由徐渐急,她从每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弹琵琶,乐声激昂中又充满了缠绵,舞姿翩迁入飞天一般,时而倒悬杨柳,时而反弹琵琶,偌大的殿内,似乎只是她的天地。
忽而琴声骤烈,铁骑出,银瓶倾,轰然声动天地,刀剑相击、人马纵横,如雷如霆。
殿内众人顿觉心悸难当,几欲起身而逃。
就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花著雨猛然五指张开,一把抓起琵琶上的琴弦,一按一拉,四根琴弦断裂,琵琶声骤止,而那四根琴弦,如同四根长箭,闪耀着凌厉的寒芒,向着座上的皇甫无双刺了过去。
这一击,是必杀的一招。
花著雨的琴音,先是攻心为上,暗将内力灌注道琴弦上,奏出的琴音,掠去了众人的心神,再出其不意,将琴弦断裂。
四根琴弦化作四根长箭,在半空中散成四个方位,分别刺向皇甫无双身上四处要害,并彻底封死了他所有的闪避空间。纤细的琴弦闪电般自众人眼前滑过,被琉璃灯的光泽一照,如同四道虹彩横天出世,以令人难以想象的快速击向主座上的皇甫无双。
这一瞬,她周身散发的凌厉杀气充斥整座宫殿。
谁也没有想到琵琶竟然能作为刺杀凶器,更没有想到手无寸铁的柔弱琴姬竟然暗藏杀机。
这一招快、准、狠。
“皇上,小心啊!”侍立在殿内的侍卫想要飞身去救,却已经赶不及了。
皇甫无双唇角带着邪笑,冷冷看着四根琴弦转瞬道了眼前,他忽然将手中的酒盏掷了出去。
酒盏混合着透明的酒液,迎上了来势汹猛的琴弦,刹那间,只听得一种玉碎的声音,瓷质的酒盏瞬间碎裂开来,而第二支和第三支、第四支琴弦转瞬齐齐到了面前,一支射他眉心,一支射他左胸,一支射他咽喉。
他焠然偏头,躲过了射入他眉心的琴弦,伸指捏住了射向喉咙的琴弦,然而,胸部那支,他却在无法避过,只得迅疾侧身,避过了胸部要害,琴弦无声无息刺入到他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