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真是好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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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风慢慢走进屋子, 眼中已掩去了所有的笑意,在无涯案前丈许停下,认真打量起眼前已权倾天下的七王爷。经过这几年朝政和战事的磨砺, 傲人的王者之气已被这位年轻的王爷诠释得几近完美。任何人在他面前都很难不被他散发的摄人魅力所折服。难以想象, 他……也会有方才顽劣率真的一面。
“王爷!”楚晋闪身进来, 目含询问。
无涯摆手命他退下, 朝唐风点头:“本王等你许久了。”
“不劳襄王费心, 唐风自己来了。”说话间目光落在他青肿的脸颊上,笑意又起,忙强自忍下。玄月……真是够辣!
他上前一步, 单膝点地,垂首行礼:“见过襄王爷。”他今晚跟着玄月来到王府, 一直隐在暗处, 将方才的事情看了个清清楚楚, 怕玄月面嫩,一直等她离开才现身出来。
“唐大侠不必多礼, 请起。”
唐风并不起身,抬头看向襄王,脸上神色平静:“王爷刚才说可以为小人和方堡主脱罪,不知王爷有什么事情要小人去做?”
“哦?你……愿意?”无涯半撑起身子,挑眉盯视着他, 俊逸的脸上扬起一抹难以置信的笑容。
“王爷漫天要价, 小人也可着地还钱。是死是活, 总要给唐风个明白话。”
“着地还钱?”无涯微微冷笑, “只怕此事由不得你!”他站起身, 慢慢踱到唐风面前,冷然道, “放过你不难,放过方堡主就没这么容易了。国有国法,本王权势再大,也大不过国家法度。不过……你若是能将功折罪又自不同……”
唐风见他沉吟,低声道:“只怕小人帮不上王爷。”
“你已到牢中见过方堡主了,也知道他安然无恙,不过,今日无恙并不能保证明日也是无恙。此案重大,本王也不能总是压着掩着。”
“王爷请说。”
“好!”无涯见他爽快,也收了脸上的笑,正色道,“第一,我要知道方家堡的巨额财富都去了哪里?第二,我要请唐大侠去流云教中取几本账册。凡此两件事情,唐大侠若是能办到,方堡主便自由了。”
唐风并没有立即回答,无涯也不催促。他坐回椅中,将两手搁在脑后,身子后仰,慢慢靠向椅背。从桌案后看过去,这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飘渺追风剑此时低垂着眼皮沉默着,已尽数收敛了江湖人的血气,如一块无生息的岩石静静伫立着。
☆ ☆ ☆
京城的镜湖向来是京畿贵族们游乐的所在,襄王爷的画舫也向来是镜湖各色游船中最华丽的一个。
三层的楼船悄然滑入湖心,周围的舟船都避开很远,因为人人都知道襄王游湖时最不喜人打扰。
二楼船舱宽大,炉火正盛,不知从哪里袭入的一缕寒风缓缓吹起翠色的纱幔,自眼前轻柔飘过,如在梦中。正中的圆桌上摆放着几碟菜肴,一壶清酒,两副杯筷。
可舱中并无第二个人,俊逸的王爷今日穿了件素白的织锦长袍,半倚在软榻上,面色柔和,纤长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拨动着琴弦,迸出的嗡嗡单音似乎含着脉脉的情愫,泄露出他热切的期待。他期待着……终有一日玄月能够与他抚琴执子,杯酒言情,笑傲天下……
想起昨夜唐风临走时的话语,他的嘴角向上翘起,慢慢化作了一抹哂笑。
昨晚襄王叫来楚秋,吩咐他翌日晚悄悄带唐风去牢中见方浩天。唐风行礼告辞,忽而却回转来板起脸道:“襄王爷,你若是不能娶玄月为妻,一辈子敬她爱她,请您不要招惹她!”
无涯挑起了眉,眼瞳中倏然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盯住他森然道:“唐风,这话应当是本王说给你听才是!你不要告诉本王你全然不知,她自小便喜欢了你,这些年为了你从不顾惜自己……”
“我都知道!”唐风截住了他的话,神色黯然,“我知道,可我……不配。我不能给她一份完整的心,不能给她平静的生活。她……值得更好的……我只能是她结义的兄长!”
这位唐大侠身上的秘密也不少啊,幸好他并没对玄月动情,他应当感激他么?
无涯慢慢踱了出去,在船头静立,远处画舫星星点点的灯火与天际连在一处,繁星如织,月挽天河,心情慢慢变得无比舒畅。玄月,你只能是我的妻,这天下也只有我一人能这般疼惜你、爱护你……
“楚云,去看看楚晋回来么?”
一名护卫忙应声到船尾远眺,并无一只舟船靠近,大声禀道:“王爷,尚未回来。”
他轻轻蹙起眉:“怎的这么慢。”
昨晚玄月气恼之下离开王府,住了客栈。白日里下了朝,无涯想想到底是自己欺负了她,用过晚饭便让楚晋去请玄月游湖以作赔罪。
月亮渐渐升了上来,无涯白日里忙碌得紧,这会儿空闲了,乏意反而一股脑地涌了上来,顺势歪在软榻上休憩,意识一丝丝抽离了身体,慢慢入了梦乡。
这时,一叶小舟从岸边拥挤的游船间破浪而出,朝着湖中行来。楚云闻报,忙到船尾眺望,离得近了,才发现小舟上是个身形高大的劲装男子。这男子并未执桨,小舟却是如箭般向画舫驶来。
襄王这次出来只带了四名护卫,见这人功夫了得,个个警醒,刀剑出鞘,全神戒备。
“停下!”
“襄王府画舫,不得靠近!”
“襄王在此,速速避开!”
踏舟而来的男子并不理会侍卫的威吓,在小舟要撞上画舫的一瞬,脚下使了个千斤坠,稳稳停住。身子一纵,跃了上来。
两名侍卫举刀砍去,未见男子有何动作,便觉手腕一麻,大刀飞落湖中,人已软倒。另一名侍卫也是三五招就被这人点倒。
楚云大惊,这人功夫高绝,自己显然不是他的对手。此时只剩了他一人护卫,却也不能后退半步,一咬牙,剑如匹练刺出,无丝毫犹豫。
男子赞了声好,屈指弹上剑刃,震得楚云的宝剑险些脱手。他只得施展小巧功夫和他游斗,不料慢慢被对方强大的劲力迫住,便是张口呼叫都不能够,心内大悔。堪堪斗了十多招,男子轻哼一声,指尖捺上了楚云的大穴。在倒地的一刻,他高呼出声:“王爷小心,有刺客!”
无涯听到侍卫示警倏然醒转,刚一睁目便被眼前雪亮的物事刺得眯起了眼睛。接着喉头一凉,锋锐的利器点了上来,肌肤一颤,不觉起了一层细小的微粒。
无涯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神思清醒,他望住这人,冷冷道:“唐风,你这是做什么?”
回答他的是喉间一瞬的刺痛,一股温热顺着颈项柔嫩的肌肤蜿蜒留下。白色的琉璃灯映着唐风血红的眼睛,冷冽的杀意直逼了过来。
无涯垂目看向自己颈上嗜血的匕首,那是他第一次参加战役得的敌方将领的护身宝物麒麟剑,那日,他身受重伤,却奔行两日,连夜赶到轩辕谷,只为了将这柄匕首送给她庆生,他要她以自己为傲……
唇角勾起近乎无奈的苦笑,眸色转深,他缓缓道:“这是玄月的剑。”
“不错!”唐风声音粗嘎,仿佛要撕裂他一般,“今日便让你丧身此剑下!”
“为什么?”无涯抬目,眉眼安详,“至少,给我一个理由。”
“为何要害死方堡主?!”
“唐风,你住手!”舱门处,帘子掀起,玄月苍白着脸颤声叫道,一股沁寒的冷风绕过她的娇躯缓缓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