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交付

“哦?是玄月欺负你了?”他将宛真推离自己的身体, 满脸的惊诧,心中倒莫名生出一丝兴奋之意。难道玄月是因为宛真而有了妒意?

宛真愕然摇头,低声道:“妾身方才去清风阁探望玄月, 看到她……看到她……”

“她怎么了?”皇帝手按桌子腾地起身, 桌上的碗碟一阵叮咚作响。

宛真狠狠咬了咬唇, 扑通跪下:“妾身实在说不出口, 陛下还是亲自去看看的好!”

皇帝到了清风阁外, 见阁门半敞,屋内昏黄的光线隐约落在门外,被月色覆住。

坐在阶下的彩儿看到渐渐近了的宫灯愣了愣, 这才明白是皇帝到了,吓得上前扑通跪下, 哆哆嗦嗦道:“主子, 玄月姑娘正与楚秋大人在阁内饮酒……”

话没说完, 晚风中传来一声几近荡气回肠的□□,似含着撩人的春色。

皇帝面色大变, 急步奔了进去。

清风阁内酒气弥漫,桌上的酒坛不知何时倾翻了,淡红的酒液四溢,在素白的丝垫上蜿蜒开去。

玄月脸色驼红,斜倚在榻上, 蹙眉闭目, 不安地扭动着身子。浅绿的衣裙满是酒渍, 拖垂在床边, 衣襟半开, 露出嫩白的颈项和一抹前胸。

楚秋衣衫零乱,低头半跪在床前, 全身颤抖,却丝毫不敢抬眼。

皇帝进来便是看到这样的一幅情景,脸色瞬间铁青,原本秀挺的眉几乎要立了起来。他扑到近前狠狠揪起楚秋扔了出去,挥落幔帐,将内室遮了起来,接着劈手摘了墙上的宝剑,跨步上前,一言不出,先一剑朝楚秋直劈了下去。

楚秋不避不闪,猛然昂首闭上双目。跟着进来的楚晋骇然惊呼,飞扑上前,劈手握住剑身,另一手紧紧抱住皇帝的手臂,大声道:“陛下,手下留情,饶了他的性命!”

剑刃已在楚秋胸前自上而下划过一道深长的血口,若不是楚晋拼死拦下,他今日定是要开膛破肚了。

皇帝冷森森的目光逼视着扑跪在地的楚晋,缓缓抽出宝剑,锋利的剑刃一点点割过他的掌心,一缕鲜血慢慢汇聚在剑尖,滴落。楚晋闷哼一声,握紧了拳,血从指缝中汩汩流出。

“拖下去,杖毙!”皇帝手中的剑指向楚秋,冰寒冷厉一字字吐声,忽然抛下宝剑,厉声喝道,“滚!都给我滚!”

楚晋强忍着痛磕头谢恩,搀着楚秋退了出去,吩咐侍卫将他暂且收押,一边请太医速来救治。虽是皇帝说要杖毙,可楚秋毕竟跟了他这么多年,一向忠心不二。皇帝也难保方才只是在气头上,若是事情过去了再要人还魂却是不能了。因此他宁愿抗旨也要先留下楚秋的性命。 ◆ тt kan◆ C〇

宛真原本一脸得色跟在皇帝身后,这时脸色煞白,慢慢一步步颤抖着退了出去。

“玄月!玄月!”

无涯拉过锦被覆住她的身子,拢了她的手轻轻呼唤。

榻上的人儿脸色绯红,呼吸涩重,身子微微颤抖,紧闭着眼睛。哪怕指尖的轻微碰触都会引起她全身的剧烈颤栗。无涯是个成年男子,也有过鱼水之欢,自然知道玄月是服了合欢之类的药物。

浓密弯翘的睫毛抖动着,玄月慢慢睁开眼睛,眸中迷蒙混沌,望着他半晌,深浓的笑意在脸上绽开:“乌鸦……”身子便靠了过去。这一声呼唤暗哑低软,酒液混杂,更加催生药效。

被她火热的娇躯倚着,无涯的身体霍地冒起火来。长久未疏的渴望如决堤之江立时奔涌而出,不可抑制。

“玄月……”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声音沉哑,几乎听不清楚。

玄月轻嗯了一声,仍是难过地扭了扭身子。玉臂轻抒,搂住了他的颈项,向下拉去。眸相对,鼻相触,唇相合……

“停下!”无涯哑声喝止,用力将她推回榻上,咬牙喘息道,“玄月,你中了合欢之药,能解么?”

探手取过她的锦囊撕开,林林总总的物事散落在榻上。眼前的女子虽是刻骨铭心、渴望已久,可他实不愿在她意识不清的时候占有她。

玄月闭目急促地喘息着,片刻后睁开,眸光渐渐聚拢,咬牙伸手捻起针包。

细长的银针一根根扎入娇嫩的肌肤,虚软抖动的手指不能拿捏分寸,几乎每一次下针都会沁出血珠来,闪亮的银色随着粗重的呼吸轻轻地颤动着。

足足有半个多时辰,榻上的人气息渐渐平和,却已是浑身无力,汗湿重衣。无涯拉起衣袖拭了拭她额头的虚汗,命彩儿准备热水,服侍玄月沐浴。

“玄月,你如何服了这种宫中密药……我会查明真相,绝不轻饶!”无涯握住她的手轻轻道。

玄月闭了闭眼,摇头:“罢了!宫廷之中……自来都是如此,总算不是□□,没害了我性命。何必为了我……”手上一痛,是无涯大力握紧了手掌。

“玄月,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了你!”无涯狠狠道,“任何人!为了你,我不介意多杀几个人!”

被药力折磨过的身子疲乏已极,此时被温度适中的热水包容着,很是舒适。彩儿轻柔地帮她擦抹着身子,眼前热气蒸腾,恍然间如隔云端。玄月颇有些恹恹的,想闭上眼睛休息,脑中却是走马灯似的一片混乱。

合欢……宛真竟然给自己下了合欢之药……这样和婉明智的一个绝色佳人……她毕竟是因为自己而没能得到妃嫔之位,因妒成恨,她也并不怪她。

在此之前,也就在今日的早些时候,玄月骤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曾一度生出就此陪伴无涯一生的念头。可天意难违,此刻她已清晰地知道,即便乌鸦再疼爱自己,再纵容自己,再为了自己不顾一切险阻,她与乌鸦之间,仍是横亘着帝位、国家、朝堂……并不是仅两情相悦就能相知相伴,共渡沧桑的。

因为银屏郡主,引起一场叔侄兄弟相残的逆乱;因为宛真,又令自己陷入一场险些失贞的闹剧。乌鸦是九五之尊,皇帝的责任容不得他总是这般任性下去,后宫也不会永久虚置,他也终究会纳妃嫔选才人充塞后宫,以平衡朝内外的各种势力。

她也将会终日周旋于这些背后有着各自势力的美人之间,防着一切可能的来自暗处的侵害。这样的日子,她不要!

“小姐,起身吧?”彩儿细柔的声音将她的神思拉了回来。转头看去,屏风上映着无涯浅淡的影子,依然挺拔而自信。她忽然有些愧疚,这些年来,无涯待自己深情如斯,可她却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回应……

披上衣袍,遣走彩儿,玄月慢慢拉开屏风,望向背对着自己的英挺身影,她轻轻唤了声“乌鸦”。

回首看到裹着一身素白云锦睡袍的娇躯,纤瘦羸弱,仿佛一阵风吹来都能飘走一般,无涯忙上前扶住她:“可好些了?”

玄月的心头蓦然升起一股暖意,胸口瞬间被什么东西涨满了:“乌鸦,我肩背酸痛,帮我揉揉。”

“好。”无涯答应着,却先取了汗巾过来,轻轻擦拭她的乌发,“头发湿着睡下,易患痛风,要小心。”又揉擦了好一会儿,才扶着她躺下。

玄月背转身子,微眯着眼享受着他的细心揉捏,满足的柔情像汇聚成河的暖流,漫过血脉,滋润心头。她的唇角瞬间挑起一道极轻极淡的笑容,温情而决绝。

“银针刺穴,可解一时的药性,却不能完全疏解。”她的声音轻缓,如空谷回声,“乌鸦,你来帮我解了药性吧?”

无涯按压她肩头的手忽然顿住,屋内瞬时静了下来,几乎能清晰地听到两人的心跳声。

玄月回转身,捉住了他的手,拉近身子,双目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黑眸中波光荡漾,勾魂摄魄。或许是离得近了,她能清晰地看到无涯的脸颊上慢慢浮起了红晕,忍不住噗哧笑了。她忽然抬起下巴,将唇送了上去,在眼前震惊的目光中吻住了他的唇。

唇齿交缠,耳鬓厮磨,无涯紧紧拥住她,在些微的不安中享受着她从未有过的热情。

情动之下,一声轻叹溢出她唇边:“乌鸦,我爱你……”

外室的彩儿吐了吐舌头,悄悄退了出去,关上阁门。

“我知道……我早已知道……”无涯眼眸深邃,如同两簇跳动的火焰,微蹙着秀挺的眉,长指轻轻拂过她弯起的眉眼,欺近身重新覆住了她的唇。微凉的柔润触感是这样美好,他已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玄月羞得已不敢睁目,此时的她不能思想,不能言语,身体反而向他怀中缩了缩,似乎要寻求更多的慰藉。

“交给我,玄月……都交给我……”皇帝低喃。

不知过了多久,室内终于安静了下来。无涯满脸的餍足之外是忍耐不住的笑意,他将头埋入玄月颈中,低声呢喃:“玄月……我的妻……”

“乌鸦,你只是我的解药。”玄月声音淡漠,已不含任何情绪。

无涯似乎并没听到,只轻轻吻着她,不再言语。此时他眼神清澈,目光异常坚定。

☆ ☆ ☆

凌晨,习惯早起的玄月先睁开了眼睛,酸痛的腰身和躺在身侧的男子提醒着她昨晚发生的一切。双手捂住仍然发烫的脸颊,她不由苦笑,这就是宫廷,虎狼一般的宫廷。

慢慢松开指缝,玄月仔细打量着身旁自己交付了身心的男子。翠色团花锦被只盖到无涯胸口,隐约可见结实平坦的胸膛。他的头微偏着,一缕黑亮的发软软地搭在额上,眼睛轻轻闭着,睫毛如翦,肌肤仿佛被镀上了一层亮色。

他的睡颜纤尘不染,纯净无邪。

“乌鸦……乌鸦……”玄月轻轻唤着,纤指细细描画着他的眉眼唇鼻,在他眼皮微动的瞬间,倏的拂过他的睡穴。定定瞧了他半晌,终是起身着了素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