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进去吧,风雨大。”藏心给御凰雪撑着伞,劝她进去。
御凰雪掩着心口,小声说:“藏心,我心里很慌。就像六年前那晚,薄慕倾放人杀进皇宫一样,感觉很不对劲。”
“皇上不是薄慕倾,绝不会像他一样。”藏心连忙劝道。
“不是,那晚之后我就失去薄慕倾了,这回,我会不会失去帝炫天?”她深深吸气,让自己冷静。
但是,根本没作用旎。
她还是很慌,慌得手脚发麻,脑子里嗡嗡地响。
“小主子,我们进去。”藏心把伞给了沐雨,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她鞅。
“心里堵得慌。”她掩着心口,小声说:“藏心,我们也跟去看看吧。”
“不行。”沐雨立刻上前一步,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忿忿地说道:“小主子,这些年我们经营酒楼,也算平安。自打你和他在一起之后,成天提心吊胆的,我看他心里也只有他那些妻妾子女,就这样把咱们丢在这里了。”
藏心瞪了沐雨一眼,低声骂道:“你还嫌小主子心里不烦呢?闭嘴。”
沐雨不满地看了看他,低哼一声,把伞往他们那边倾去,自己完全淋在了雨中。
御凰雪真的是又急又烦,明明可以一路往北,偏偏横生枝节,让她不得安宁。她真想当一个自私的人,什么都不想,什么也不管,就这样甩手走了,从此自由自在,不再理会这些争权夺利的破事。
“现在诛风和暗霜,奶娘都不知下落,他也没见管管啊。”沐雨进了门,把伞支好,又忍不住说道:“小主子数月让人在边境一个小镇盘下了店,我们可以去那里。再让人打听诛风和暗霜的下落,我们以后就在那里生活。”
“沐雨,你有完没完。”藏心低斥一声,拎着他的胳膊,把他往外丢。
“藏心……”御凰雪叫住了他,轻声说:“外面风大,让他在角落里蹲着就好了。”
沐雨迈进来,往墙角一蹲,抱着脑袋不出声。
自由惯了的人,是真不想再给人下跪当奴才的,这辈子跟定御凰雪也就算了,沐雨他们还真不想给帝炫天再跪下磕头。
御凰雪朝窗外看了会儿,轻声说:“若这是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我们只怕已经在敌人的手掌心里了。”
沐雨猛地站了起来,跑到窗边去看。
“但既然他们贴出告示,说明还不知道我们的行踪,”藏心想了想,小声说道:“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换个地方藏着更好。”
正说话,屋顶上扑地一声动静,有人滑了下来。
沐雨和藏心赶紧过去看,只见地上趴着一个人,正缩成一团,痛苦地闷哼。
“归寒邪。”御凰雪抚额,这人趴屋顶上干什么,不怕淋湿吗?
归寒邪冲着她咧嘴一笑,捂着心口站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苦笑道:“屋顶上的瓦太滑了,我没站稳。”
“进来吧。”御凰雪拉开门,让他进来。
归寒邪蹒跚着进了大门,往火盆边一坐,双手不停地搓,小声说:“真冷。”
“沐雨,你们两个差不多高,把你的衣裳给他拿一身来。”御凰雪倒了杯热茶给他,轻声说道。
“小凤凰,你对我真好。”归寒邪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仰着头朝她笑,眸子黑黑亮亮,望不见底。
“松手。”藏心挥手就打。
归寒邪飞快地缩回手,小声嘀咕:“别这么凶嘛,以后说不定是一家人,你也得叫我主子。”
“想得美。”沐雨把衣服往他身上一摔,指着外面,没好气地骂,“去那边换去。”
归寒邪抱着衣服,飞快地去了隔壁屋子换上。回来时,头发湿湿地贴在脸颊边,一脸委屈地看着御凰雪说:“衣裳有点大啊。”
御凰雪扭头看了他一眼,衣裳确实有点大,归寒邪很瘦,衣裳挂在他身上,被风吹得往身上贴。
“没有袄子吗?去给他买一身。”御凰雪小声说道。
“你还管他冷不冷呢。”沐雨不乐意了。
“让你去就去。”藏心抓着沐雨往外推,低声说:“这时候主子身边需要人,要是有人杀来了,你和我挡得住吗。”
沐雨这才拿起了伞,快步往外走。
归寒邪听到了藏心的话,神情有些落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御凰雪看着。
御凰雪心里不痛快,也懒得多说话,由着归寒邪去误会。利用就利用吧,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留下归寒邪。好像觉得身边得再多几个人,才会感觉到安定,安心。
“有吃的吗,我饿了。”归寒邪抿抿唇,拉她的袖角。
御凰雪指指桌上,桌子上有小陶罐,里面焖着鸡汤。
归寒邪跳起来,倒了一碗,几大口喝光了,又舀鸡肉出来吃。御凰雪趴在一边,无精打彩地看着他。
“小凤凰你怎么了?”归
寒邪擦了把嘴巴,坐下来看着她问道。
“我心里不痛快。”御凰雪深深吸气,小声说道。
“谁让你不痛快,我去杀了他。”归寒邪脸色一沉,满眼杀机腾腾。
御凰雪摇了摇头,不出声。
归寒邪突然伸出手,手指停在她的眼睛上,轻轻地滑动了一下。
“你哭了。”他眉头紧锁,低低地说道:“是帝炫天让你哭吗?你为什么要和一个让你哭的男人在一起。”
“我担心他。”御凰雪吸了吸鼻子,睁着泪朦朦的眼睛说道。
“他去哪里了?”归寒邪小声问。
“帝麟抓住了陆云双和那些孩子,他去救他们了。”御凰雪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管得真多。”归寒邪拧了拧眉,粗声粗气地说:“全天下的人死绝了又与他何干?既然说喜欢你,那就要守着你一个人。”
真能做到像归寒邪这样,那也很好吧?但连御凰雪都过不了心里这一关,更别说帝炫天了。想想帝之翔可能会为此死掉,她真是于心不忍。
“别哭了。”归寒邪唇角一扬,食指在她的额上敲了敲,“我们找点乐子好了。”
“找什么乐子?”御凰雪抬头看他,小声问道。
“嗯……看我的。”他左右看看,拉开门出去。
一股寒风从门外涌进来,吹得御凰雪一个哆嗦。这样的天,帝炫天还要迎风而去,想想就心里痛。
她的情绪继续往下沉,沉到了谷底。帝炫天索性像归寒邪一样无情无义、狠辣无情好了,这样大家都坏到一堆去,谁也不必责备谁。
归寒邪进来了,手里抓着几根树枝。
“你做什么?”藏心走过来,防备地看着他。
“你一边去,跟个木头似的,别挡着小爷找乐子。”
归寒邪用手里的树枝把藏心扒开,在御凰雪面前坐下,把树枝表面上的水烤干,飞快地用小刀削成几段,然后放到桌上。
“我们猜长短。”他咧嘴一笑,盯着御凰雪看,“五局三胜,谁输了就满足赢的那人一个要求。”
“不玩。”御凰雪直接拒绝。
“闲着也是闲着,说不定我又欠你一堆要求哟。”归寒邪把树枝往她手里塞,小声哄她。
其实像他这种人,天天风雨里来去,刀光剑影里穿行,小时候哪有游戏的时候?每天都在鞭子的驱赶下奔跑。十三岁之前就没出过寨子,根本什么游戏也不会。十三岁第一次独立完成任务,杀了两个比他重了两倍不止的男人之后,他就成了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更不会把这些小孩子的游戏看进眼里了。
但是,御凰雪不开心啊,她不开心,他就想让她开心点,看着她笑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御凰雪拿起了树枝,在手里抛了抛,丢进了火盆里。
树枝是湿的,火苗儿一时半回烧不着,反而弄得屋子里烟雾缭绕。
藏心把湿树枝捡出来,丢出了窗外,瞪着归寒邪说:“你还是坐远一点吧,别招她烦了。”
归寒邪不耐烦地瞟了他一眼,继续把树枝往御凰雪手里搁,“你往火盆里丢,烟子烧上来也好玩。”
御凰雪有些触动,她怔怔地看着归寒邪被烟雾熏得微红的眼睛,小声说:“归寒邪,是不是你和那个养蛊人说,你要把眼睛给他啊。”
归寒邪乌黑的眸子紧盯着她,过了会儿,咧嘴一笑,“你说什么啊?”
“想想也不是你啊。”御凰雪轻叹。
“对啊,不是我。”归寒邪也趴下去,轻轻地扯她的头发,小声问:“小凤凰,要是我有一天不再来找你了,你会不会很高兴?”
“你找个安静地方,娶个老婆过日子呗,我那里还有些银子,你可以拿一点走。”御凰雪看了看他,小声说道。
“你又关心我。”归寒邪咧咧嘴,往她的耳边靠。
“归寒邪,你坐远点。”藏心看不下去,过来拉他的手臂。
归寒邪猛地扭头,凶恶地瞪了他一眼,“走开。”
藏心的心猛地一沉,飞快地拔出了佩刀,“你想干什么?”
归寒邪眯了眯眼睛,冷冷地哼了一声,又趴了下去。
“藏心把刀收起来。”御凰雪朝藏心摆摆手,轻声说:“归寒邪不会怎么样的。”
归寒邪冲她笑笑,小声说:“我其实挺想对你怎么样,但你肯定不想我对你怎么样,所以我就忍忍吧。”
“你有过女人吗?真的没有过?你知道做男人是什么滋味吗?”御凰雪好奇地问道。
藏心侧目,怎么都想不到御凰雪会问归寒邪这些。
“陆云双也挺漂亮的,我把她送给你吧。”御凰雪眼睛眨了眨,又说道。
“她哪里漂亮了,全天下的女人都是木头,只有你才是女人。”归寒邪脸色有些难看,把桌子上的木枝一把全丢进了火盆里。
藏心连忙用剑把木枝拔出来,没好气地说:“你真以为你是主子,在这里撒什么气。”
归寒邪冷笑,冷冰冰地说道:“你再多嘴,我就让你没有嘴。”
“你……”藏心气极,牙关一咬,把怒火压了下去。
“你对藏心客气点,不然出去。”御凰雪曲指,往他的额上弹了一下。
归寒邪的脾气立刻没了,换了副笑眯眯的神情,站起来,冲藏心抱拳作揖。
“藏心大哥,多有得罪,还望包涵。”
这动作优雅至极,一眼看去,让不认得他的人都会觉得他一直是这样一位谦谦有礼的公子。
藏心是没办法和他相处的,走到一边坐下,独自去烤火。
归寒邪坐回原处,冲着御凰雪笑。
这天下,也只有御凰雪能牵着他的情绪走,藏心毫不怀疑,御凰雪让归寒邪干什么,他会立刻就去。
有这么一个男人在身边护着她,也是好事吧。
归寒邪挽起袖子,又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说道:“这样,我们玩骰子如何?输的人学狗叫。”
这个是他儿时唯一的游戏了,和师兄弟们在难得的休息时光一起玩骰子猜大小,他很少输过,听过他学狗叫的人也全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