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宫墙几乎触到蓝天,一只苍鹰掠过了墙头,飞进了皇宫,威武的尖啸声让人的心无端地发颤。
这是西侧门,随着威武的喝令声,马车晃悠悠地停下,有太监和侍卫一起上前来检查令牌。
按品阶,崔静好单独一辆马车,两位侧妃一辆,她只是侍妾而已,身份低微,所以她的小马车在这里就得停下,她必须和侍婢们一起步行进去。
小元和小歌必须停在这里,等她出来阕。
她扶着小元的手下了马车,仰头看了看暗红色的宫墙。这种颜色像陈年的血迹,真不知道儿时的她为何会觉得这种颜色庄严肃穆。
她的父皇和母后是在正门宫墙处被人推下去的,绳子勒在他们的脖子上,颈骨被绞碎的声音格外可怖,然后那些恶徒割断了绳子,任他们的身体像破布一样,重重地砸在地上。
御凰雪的心脏猛地一紧,鼻腔里仿佛塞了两团棉花,透不了气。
她艰难地走了两步,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她曾经的家,现在的阎罗殿,怎可能不怕?不恐惧?不想逃珂?
若能不去进去多好啊,炫天皇叔在哪里?若他站在门里面等着她,多好啊!
“快点吧。”太监扭过头,不耐烦地催促了几声。
御凰雪勾下头,慢慢吞吞地往里面走。
脚底下像踩了刀尖,锋利的碎铁渣,硌得脚心疼。她每一步,都忍不住想,那晚上是谁倒在了那里,又是谁在哭着求作恶的人给她痛快、停止欺凌。
她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眶,一心紧紧地摁在了心口。
不行,她现在想夺门而逃,一刻也不想多呆!
“喂,锦珠儿。”突然一声欢快的唤声从她身后响起。
匆匆转头看,帝阮咧着嘴,弯着黑亮亮的眼睛看着她。
他一把拉住了她的小手,乐呵呵地说:“你走得太慢了,我背你吧。”
御凰雪还没反应过来,帝阮已经转过了身,把她背了起来。他的力气太大太大了,御凰雪对他来说,就跟一朵轻飘飘的花儿一样。
他撒开腿跑,比那些马车快多了,他还大笑,乐呵呵的,背着御凰雪从大路上跑开,直接冲进了林子里的小路。
御凰雪对这里太熟悉了,从这条小路过去,走上一盏茶的工夫,就能看到翠钿湖,再进去,就是梨树林。梨树林里的小路,一条连着帝炫天当时的破宫殿,一头连着她的梨花宫。
“我带你飞。”他跳起来,一手拽住了头顶的树枝,用力一荡,在空中换手,到了另一个枝子上。
真是个傻子啊!御凰雪又惊又怒又怕,双手根本不敢离开他的肩膀,大声责备,“你快放我下来,等下人家看到了,我会挨板子的。”
“不会,有我呢,谁敢打你啊。我可是大皇子,他们说了,他们都得听我的,谁敢不听我的话,我就把谁关进笼子里去。”帝阮笑吟吟地一咧嘴,露出两排雪白的牙。
御凰雪哑口无言。
这傻皇子,别的没学着,耀武扬威的手段倒是觉得快。
皇后娘娘正在凤宫后面的小花园里听曲,几个新进宫的美人围绕在她身边,殷勤地侍奉。
因为帝阮跑得快,所以御凰雪比崔静好三人早到。帝阮把她放下来,咧咧嘴,脸上的疤痕跟着皱了起来。
“阮皇子回来了。”太监们一瞧,赶紧进去禀报。
御凰雪又开始砰砰地跳,皇后是知道她身份的,一言不对,她的小脑袋随时会从脖子上滚下去。
“等下,千万别叫我锦珠。”她压低声音,小声要求帝阮。
“知道,锦珠儿。”帝阮笑嘻嘻地晃了晃她的手。
御凰雪长长吐气,和这傻子真没办法交流。
太监很快出来了,引着二人进去。御凰雪使劲勾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母后。”帝阮大步过去,一撩袍摆,在皇后身边坐下,指着御凰雪说:“我说了吧,她很漂亮,我要她!
御凰雪猛地抬头看过去。
帝阮刚刚说什么?要她?
“阿阮,这是你三弟的妾室,三弟爱她爱得紧,不可以胡闹。”皇后凤眸缓缓扫来,温和的视线下藏着锐利的锋芒。
御凰雪赶紧又低下头。
能在皇后这位置上坐了这么久的人物,没点能耐可不行。
“哈哈,我是要她来陪我治病,我看到她,我的头都不疼了。”帝阮端起桌上的茶碗,大口喝了一口,冲着御凰雪挥手,“帝十九,你来。”
这是什么名字啊?第十九?
她不敢过去,老实地跪下磕头请安。
“快快扶起来。你们知道吗,哀家听说老三那孩子恨不能把这女娃捧在掌心里、拴在裤腰带上,原来真是个娇嫩嫩的人物。赐座,让哀家好好看看你。”皇后娘娘笑了,抬了抬手,和蔼地说道。
几名侍婢上前扶起御凰雪,又给她搬了张椅子,让她坐在中间。
御凰雪感觉自己现在就像只猴子,让人指指点点。她这时候只能一个劲儿地装害怕,装发抖,装得快吓哭了。
“别怕。”皇后站了起来,慢步走到她身前,用金指甲套托起了她的下巴,迫她抬头。锐利的视线在她的脸上停了好一会儿,唇角才微微一扬,点头笑道:“确实漂亮,你们瞧瞧,就跟雪堆成的娃娃一样。”
“十九夫人真美啊。”
几名新美人赶紧起身夸赞,溢美之词一句接着一句,天地间能想到的漂亮的词汇都堆到她身上来了。
“多大年纪了?”皇后松开了手指,慢悠悠地问道。
御凰雪想站起来,被她用手指轻轻摁住,“坐着说话就好。”
“回皇后娘娘的话,十九岁。”她只好坐着,低眉垂目地回话。
“好年纪啊,”皇后娘娘轻轻点头,感叹道:“哀家十九岁那年,正好生下皇儿。”
她转头看向帝阮,柳眉轻蹙,眼睛突然就红了。
“皇后娘娘,别伤心了,一切都会好的。”大嬷嬷上前来,扶住了她。
她擦了擦眼角,慢步走向帝阮。
几名美人又弓下腰,一起声讨卫嫣。
“卫嫣太恶毒了,应当判她凌迟之刑。”
“对,她们家应该满门抄斩。”
“皇后娘娘仁爱,臣妾可是看不下去,臣妾等要联门上折子,请求皇上把卫嫣立刻处以极刑。”
皇后娘娘皱了皱眉,挥挥手,温和地说:“好了,皇上是仁爱之帝。嫣贵妃与皇上多年夫妻,又有麟儿那孩子。她当年年轻气盛,做了错事,确实是她有罪。但如今哀家的阿阮已经回来了,哀家吃斋念佛这么多年,也算圆满。”
“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几位美人堆着笑拍马|屁。
御凰雪拧了拧眉,抬眸看向那几个美人。她小时候也常看到后宫嫔妃们这样奉承母后,那时候她年纪小,以为是那就是一团和睦。直到出事那天晚上,嫔妃们四散出逃的时候,反而是那些平常不爱说话的女人纷纷为母后打掩护,护着她和父皇逃离,一个一个地倒在他们面前。而平常满嘴甜言蜜语的,溜得比兔子还快,告密告得比谁还狠,一步步指引叛|军找到了他们。
“帝十九你吃,吃了我带你去玩,湖里有很多鱼,我们钓鱼去。”帝阮端着一盘剥好的莲子过来,递到御凰雪面前,
“炫王妃来了。”太监快步进来,深深弓腰。
“请吧。”皇后笑着点头,拉住了帝阮的手,小声哄道:“别胡闹了,你三弟媳来了,你是兄长,要有兄长的样子,好好坐着去,不许乱跑。”
“可是我想和帝十九去钓鱼,她们太聒躁了,声音又尖又细又难听,长得还不好看。不如让她们走吧。”帝阮看了看那几个美人,不满地抱怨。
几个美人闹了个大红脸,再不敢出声。
“胡说八道。”皇后小声训斥,但言语中并没有过多的责备之意。
御凰雪听得好笑,忍不住抬头看帝阮。只见他飞快地冲她挤眼睛,又一咧嘴,分明是故意说的这话。
真傻吗?怎么会察觉她讨厌这样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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