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奕琛和姚迭衣番外
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因为中秋临近,每年这时候,顾奕琛总是会回帝都陪伴自已的母亲丹东的嫡公主过节,通常中秋过后第七天,就会回到姚族圣地督促姚迭衣的功课。
可这也足够让姚迭衣笑逐颜开了,因为,她可以自由自在骑马射箭,再也不用背那些酸腐的文章,练那些怎么写也写不端正的小纂。
结果,没想到,今年的顾奕琛回来这么快,中秋当天下午就回来。
姚迭衣正把自已的裙摆扭成一团,乱糟糟地塞在裤腰袋里,手挽着弓,正得意洋洋地对着一群侍婢显摆,“喏,小爷来个一箭双雕给你们瞧瞧……”语未罢,突然感应到场中一种异场的气息,如浓浓红尘滚滚升腾。
姚迭衣才八岁,自然不知道这是一种荷尔蒙的味道,她仅是感觉到这种气息让她的大脑产生一种画面:
一只孔雀走进了一群孔雀中时,孔雀们马上展开炫丽的翅膀,开始拼命摆起尾巴招引!
这群孔雀就是她的一群侍婢!
这可是很不妙的感觉呀,小家伙的手微微一抖,倏地一转首,果然——
顾奕琛穿着洁白的锦缎长袍,外罩透明轻纱,衬得皮肤越发白得清透,柔黑的长发在微风中拂过眼梢额角。
他右手拿着一根细棍,握着细棍的指甲修剪呈椭圆形,阳光下泛出微微的光,指端看上去一点温度也没有。
姚迭衣的胆子也只敢看到这,她没勇气再往上瞧他的脸色。
迅速地,将手中的弓箭一扔,连滚带爬扑上来抱大腿,鬼哭狼嚎般:“师父!我保证马上就去练字!在这个美好的团圆日子里,我这个无依无靠、没爹管、没娘疼的孩子,师父是最心疼的,所以,这个残害小孩子身心健康的棒子,师父一定不是拿来招呼我的!”
“朱长老的琉璃塔是你打碎!”一回来,马车尚未停稳,就围上一群告状的!
尤其是朱长老,捧着一堆碎片,那个叫声泪俱下!
那璃琉塔是朱长老先辈留下,听说传了十几代,方传到他的手上,若说笔墨纸画还好传,这些易碎之品,要传上几百年,还当真不易。
小家伙扑进顾奕琛的怀中,泪迎风飘扬,屁股用力扭着,象长了条尾巴拼命摇着,“师父,这棒子太重了,迭儿帮你拿着!”
“偷了祭祀院里的金香玉烛拿去烤地瓜!”那不是普通的香烛,是皇宫的供品,不熏人,皇宫里也只有帝王方供得上。这小家伙一次烤不成功,烤焦了,居然再接再厉,烤了整整一萝筐的地瓜,最后才烤出一个能吃的,结果把整个祭祀院里备了五年的金香玉烛全偷光了!
侍女们个个既不安,又饶有兴致看着这一对师徒的对决。
顾奕琛五官非常精致,尤其是一双漂亮的桃花眸定定的看着你时,简直就像一个书卷气浓重的无害的少年一样,让人感觉不到丝严师的苛刻。
可姚族圣地的所有人都领教过顾奕琛在教导圣女时的严厉……甚至不允许长老会出来干涉。
小家伙大眼一眨,眼圈一红,泪水滚滚而下,“师父,您走了七天,整整七天呀,迭儿以为师父也不要我了,迭儿吃不下饭、睡不了觉、看不了书、练不了字、弹不了琴,迭儿什么也做不了,每天每天就是想着师父。想着师父有没有跟迭儿一样吃不下东西,迭儿拼命想、拼命想,担心死迭儿了,所以,烤了一个金灿灿的地瓜留给师父吃!”
侍女们掩住嘴,什么吃不下饭,睡不了觉,看不了书,顾奕琛一离开圣地,圣女便带着小弓箭满山巡逻,方圆十里内的动物早闻着气味就跑了!
“听说你养的小雀儿这两天没胃口,你把族长留下的几颗金贵的灵丹全喂了小单和小双!”顾奕琛轻轻“嗯?”了一声,抚了一下小家伙似乎还算干净的乱发,嘴角一贯的温柔浅淡,没有更多的情绪。
小家伙好象得了鼓励般,哭得更起劲了,“师父呀,这里已经非常非常没有温暖也没有爱了!我今天在这里,就是跟我第二爱的宝弓说声再见,然后,就离家出走去找第一爱的师父了……”
侍婢们齐齐转首,强忍着腹部的痉挛!
“陆师父书房里的小蛇是你放的?”除了顾奕琛外,姚迭衣还有几个授习恩师,但能治得住姚迭衣的,只有顾奕琛一个。
姚迭衣小脸突然变得愤怒了,义正填膺,“师父,迭儿坚决反对师父明年再扔下迭儿去和家人过节,让迭儿一个人孤伶伶地在这里独自过团圆节,有句诗叫什么来着,对了,叫每逢佳节倍思亲,师父,您一定不疼迭儿了,还是让迭儿自生自灭吧……”屁股一扭,大有就地一滚的姿势。
顾奕琛冷冷一哼,一手叉住她的腋下,“我这不是今天回来,晚上陪你过中秋么?”
姚迭衣小眉毛急抖,琥珀般的美眸极不相衬地做出贼溜溜的一转的动作,毕竟年幼,还是问了出来,声音抖了抖:“今天是中秋?往年师父不是过了中秋才回么?”
“还有什么不满一并说出来,说完了,该打的还是要打!”
姚迭衣十分敏感,立刻把手往后背缩了缩,抬首,看着顾奕琛,那一双桃花眸看不出丝毫的情绪,她认命地伸出双手,掌心朝上,委委屈屈地开口:“师父,暴力这么可爱的女童是不对的,迭儿是您唯一的爱徒!”
顾奕琛看着眼前一双脏兮兮的小手,感到头疼起来,低下首一瞧,果然,自已腰间白色的轻纱上已按出一簇簇的黑手印,霎时,周身不适感涌来,恨不得马上脱了外袍,将自已冲洗个干净。
“跟上来!”也顾不得惩罚,顾奕琛扔了手中的长棒转身就走。
小家伙眼角含着看你怎么跟我斗的小表情,捡了地上的长棒,还不忘从侍婢手中拿过心爱的弓箭,马上翘着尾巴挺起小胸膛追了上去。
顾奕琛带她回到行苑,将她扔给侍婢,让她们把她收拾干净,自已亦回的房间沐浴,一出来,就听到,书房里正传出姚迭衣撕心裂肺背诵文章的惨嚎声。
顾奕琛站在书房外,看着那坐在椅子上的小小身子,眉心深深皱出一道纹,淡淡道:“明天声音要是哑了,师父就让你绣十天的桃花!”
小肩膀一抖,声音马上蔫了下来,“师父,您的杀手锏伤害到迭儿幼小脆弱的心了,您一点都不疼您唯一的爱徒!”
顾奕琛不理会,转身便走,这小家伙你愈理会她,她愈得瑟。
酉时,姚迭衣背得抽抽噎噎,门外终于响起大赦天下之声,“好了,今天过节,吃了团圆饭后,晚上不必背课!”
姚迭衣一骨鲁就从长椅上溜下,挥动着尾巴,如小燕雀一头扎进顾奕琛怀里,险些把顾奕琛的肋骨都撞断,仰了小脑袋,连番提出条件,“师父,我要吃您做的干烧岩鲤、宫保鸡丁、毛肚火锅、灯影牛肉、鱼香肉丝、东坡肘子、廖排骨……。”一点都不客气地背出一道道菜名后,看到顾奕琛的嘴角微微上翘!
这可是答应的前奏呀!
果然,修长带着自然馨香的手掌抚过她的小脸,“还有水煮活鱼,迭儿不是一向最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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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迭衣霎时觉得顾奕琛的脑袋四周升起一圈一圈的光环,立刻,尾巴摇得更欢腾,“师父,明天,迭儿一定把您写的长词赋背得滚瓜烂熟,不,是倒背如流!”
中秋,虽然只有两人一起过,但姚迭衣那是一个满足呀,嘴边沾染了整整一圈的红红的辣椒油,一边吃着,一边不时地把小舌头伸出来晾一晾!
可欢腾没多长时间,乐极生悲了,只听一声“咯嚓”,那别扭生涩的声音,连顾奕琛都忍不住皱了眉,“咬到鱼骨头了?”
姚迭衣扁着嘴点点头,一张嘴,连顾奕琛也吓了一跳,居然有血,忙将小家伙抱进怀中,也顾不得她一嘴的红油,伸进指头小心翼翼地检查,“刺到哪了?”
姚迭衣眨着泪巴巴的大眼睛,咿咿吖吖地摇着首。
最后,顾奕琛方从她的左侧下排拿出一颗大牙,轻笑,“不碍事,只是换牙了!”
小家伙漱了口,张着漏风的小嘴,得意洋洋地宣告,“这回不用拨了!师父,带迭儿去藏牙齿!”上回上牙松动,顾奕琛帮她拨时,那哭声惊悚了整个圣地。
“好,还是放老地方!”顾奕琛背起她,小家伙马上神气十足,摆出巡山的驾式。
顾奕琛站在圣地最高点,石碑之顶,负手而立,白衣翩翩,看着足下的万丈烟火,眉间微微拢着一层忧虑,这些年,他并不按着姚族的规距去教导迭儿,而是废尽心思教她看史书、识人间喜怒哀乐,希望她有一天能懂得是非,至少,懂得该如何选择自已要走的路,而不是象千年来所有的圣女一般,如殉道者在这里奉献一生的血液。
身后,小家伙蹲着身,宝贝地数着地上一颗颗的牙齿,最后,举起双手,伸出七根手指,嘴里漏着风笑,“师父,七颗了,师父您说,存到十五颗,就带迭儿去外面玩,不能爽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