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出,何止是惊世骇俗,简直是千古未闻之丑事,如此此事一经证实,那庆安公主就是苍月大陆上首屈一指的千古淫妇,顶着贺太傅嫡妻之名,生下别人的儿子。
不,应说无需证实,庆安已坐实了犯了淫罪的罪名!
因为贺锦钰并非是贺元奇的儿子,众人已从贺元奇的神情中确定了下来。
那贺锦钰究竟是谁的儿子呢?只怕只有庆安公主知道!
众人心中诡异连连,若说贺锦钰是帝王骨血,那此事也涉皇家丑闻,身边帝王染指大臣的妻子,君威何在?何况,庆安与顾城亦又是兄妹,两人生子涉及兄妹,难怪顾城亦会让庆安下嫁给丧妻的贺元奇。
如果贺锦钰是申剑国的,此事就牵扯到国之命脉了,这申剑国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小人,一个男人竟敢用这种极尽无耻下流之法来窃国。
庆安从一开始听时,虽然有些震惊,依然能冷静不置一辞,任由那三种声音揭露了她与顾城亦筹谋如何狙杀景王顾城风,她笃信,今日无论发生什么事也不能逆转今日她所知的结局,因为她知道,只要她等的人一到,顾城风今日必死无疑!
甚至对于贺锦钰身世的爆光,她认为丢的也不过是贺元奇的老脸,只要顾城亦认下贺锦钰,于她庆安来说,反而是脸上增光的事。
至于兄妹关系的澄清,这不过是一纸文书上的事。
虽说,在苍月律法中,有一条是妻子一旦犯了七出中的淫戒,则要处于浸猪笼的极刑。
可她相信,贺元奇就算是老脸丢尽了,也会顾念他与顾城亦宾主一场,他不会追究,否则不会这么多年保持沉默。
相反,对于贺锦钰的身世被人当众揭开,她倒有些乐见其成,省得她要费一番心思让顾城亦早日颁下圣旨,立贺锦钰为太子。
可随着申剑国声音的出现,一切就不同了——
庆安听到众臣议论纷纷,扫向她的眼神带了无穷无尽地鄙视时,一张脸瞬时成了酱青色,再也顾不得素日极为讲究的皇家端仪,她迈开脚步,她朝着天嘶吼,一身狠毒戾色至此全数堆上脸盘,咬牙切齿怒骂,“是谁,出来,给本公主出来,是谁在造谣,竟敢捏造污蔑本宫?真是无稽之谈,本宫的儿子锦钰今年不过是九岁,是何人造谣生事?”
虽然用四十多岁妇人的声音来代表庆安略有丑化的嫌疑,但这声音现已深入众臣之心。这一刻,城门内外,视野所能及的人,无一不用剖析、讽笑甚至敌意眼光打量着庆安公主,仿佛要将她一身的伪装全部剥开。
形势突然的恶化,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不自觉将求助的眸光投向申剑国,却不料那申剑国根本把事态的发展不当此一回事,脸上含着雍容的笑,负手而站,连眼角也不瞥她一眼。
心中顿涩,庆安心知,今日如果不澄清这一切,她后退无路!
四周全是带着恶意的审判眼光,她双腿瞬时无力,本能地一抓身边的人欲撑住自已的身体,却被狠狠一掷,骨寒间,她对上了顾城亦那一双足以撕裂她的眼眸,霎时,她感到浑身发冷,接着是一阵排山倒海般的眩晕,口中喃喃犹自喃喃挣扎,“不是的,不是的,皇上,您别信这些,全都是假的……”
“假?”顾城亦瞬时眼中凝聚炽炎地刺向庆安,几乎能燃烧吞噬一切!假?骗谁呢?真当他是愚不可及,她应比起他更清楚,之前那三种声音,三人合谋,没有一句是假的!
顾城亦其实一直觉奇怪,因为贺锦钰在体形方面根本不象个九岁的孩子,只是当年他和庆安确实有过恩爱的时光,当庆安告诉他,她怀上时,他也不疑有它。
如今想想,那孩子在贺府出生,而他因为对贺元奇心里有些愧疚,所以,一直对贺锦钰避而不见,直到自已登上皇位后,庆安方带着儿子入宫来见他。
那时,贺锦钰第一次给他磕头,并喊他皇舅时,唯一的感觉就是愧疚了这孩子,也没有细细考虑什么。
现经一提醒,脑子里晃过贺锦年人高马大的身材,九岁?当真是睁眼说瞎话,根本不需要多做鉴定,按时间上的推算,贺锦钰决不可能是自已的骨肉。
一想起之前答应庆安,今日事成后,马上诏告天下,封贺锦钰为太子,心里头就象灌了岩浆,席卷着焚烧一切的撕杀之气,横指着庆安公主厉声大笑,“此事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语毕,顾城亦的眼睛里突然弥上一层死气地看向了那倾天大红的马车——
能掌握如此多的信息,一定是红轿内那个人的手笔吧!难怪今日来得如此从容,且从头至尾在轿中观望,原来他是来看他如何输尽天下,输尽一切!
在他以为是一盘主宰的棋盘里,他是个执棋者!今日方知,他这个堂堂的一国帝王,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田敏丽本想搀扶起女儿的动作僵住了,心里又是被尖刃曳过的一般疼痛,她麻木地扶起地上的申皓儿,此时,她的脑子里被塞得满满的全是一句话:这是真的?
“娘,这是真的么?”申皓儿胸口疼得要炸开,她脑子一片混乱,偏生,眼前发生的一切她都明白。她看着母亲田敏丽如此脆弱的神色,原本无助的脸上随之浮现的是一层阴狠,这种场面她不陌生。
年幼时,当父亲将一个比一个美艳的男子带回申府时,她的母亲就是这表情——
现在,田敏丽已是她唯一的依靠,她绝不能让自已的母亲被一个野女人给击败!
申皓儿阴阴而笑,诡异的漏风从残破的嘴角阴森森地发出来,“娘,这是真的么?那是个坏女人,我想起来了,那晚是坏女人的丫环推我,女儿的脸才伤的,这一定是这个坏女人指使的……啊……”申皓儿尖叫一声,猛地冲向庆安公主,顾不得胸口处传来撕裂的疼痛,连日来所受的折磨,又被申剑国当众无情的一脚,席卷成淘天的愤恨绝望,争先恐后地潮涌向她的脑海,最后化为最凶残的力量——
申皓儿虽是个千金小姐,但在燕南城为乞的那一段时间里,她学会了不少东西,其中一项,就是学会了打架。她精、准、狠地一把就扯住庆安的头发,发了死力地往下扯压,而后,一巴掌就狠狠照着庆安的脸上煽去。
收回手时,五指收起,如弯勾一般,那样的力道并着带着故意伤害的恶念,五指同时抓上庆安的脸,瞬时,五根血淋淋的爪印从庆安的额头直挂到下巴,申皓儿积了满身的怨气,这一发便是锐不可挡,紧接着连连几个巴掌“啪啪啪”地直落在庆安的脸上。
庆安是庶女,自小在田家便不受家族器用,在府里也没少受闲气,与庶妹间的因为每月的份例争吵打架也是常有的事,虽然后来摇身一变,成了郡主,但幼年时积累下的经验让她本能地抱住申皓儿的腰,往前狠狠一推,瞬时,两人皆倒在了地上。
申皓儿后背砸在地上,瞬时引发了方才被申剑国一脚踹伤的地方,她疼得惨叫一声,松开手,护住了自已的胸口,躬起了身体。
庆安猛然反应过来,被她压在身下的是自已的亲骨肉,原本要落下的巴掌瞬时停住了……身心划过一道道的冰凉!
这……是报应么?
瞬时来的惊痛让她全身软了下来,紧接着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天空中的红霞突然就刺进了她的眼睛,肚腹处很快传来一阵狠狠的挤压!
申皓儿在庆安迟疑之间,狠狠一推,反身跨上庆安的身体,原本狰狞的灌上凶狠眼光,张开嘴朝着庆安脸上一吐,挟着烂肉和蛆虫吐了庆安一头一脸,阴狠地咒骂,“坏女人,我打死你,我打死你,都是你害的,是你处心积虑地诱导我,让我对皇上说出配方的事,害我被爹爹打,一切都是你……”
“这是报应,我不应该的,十七年前,我不应扔下你……”庆安全身瑟骨寒冷,眼前的申皓儿那张丑陋如恶鬼的脸开始变形,四处浮动,渐渐地,变成了彼时刚出生时瘦弱得如刚出生的小猫一样,庆安连连打了几个寒颤,全身如灌了铅般地沉重,仿佛连意识都一瞬僵硬冻结住,任由着申皓儿发狠泄恨般的巴掌、拳头,一下接一下地落在自已的脸上!
苍天哪,她是我的女儿呀!
这一刻,她甚至没有哭,因为眼泪早已在心中风干!
人群中,大家虽然感到奇怪,为什么庆安不还手,但却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尤其是以张晴妩为首的一群帝王后妃,她们这一群人中,早就瞧不惯庆安素日在她们面前高人一等的模样,而先前又爆出贺锦钰是顾城亦的儿子,更勾得一群女人心里火燎火燎得难受。
这时见申皓儿往死里揍着庆安,瞬时个个觉得申皓儿原本面目可憎的脸可爱多了。
田敏丽一动不动的站着,她对身后的战争、谩骂置若罔闻,她胸口极闷,呼吸也略有吃力,遥遥看着眼前那眉眼毫无所动的无情男子,孪生姐妹之间数十年的战争,也是因为这个男人开始!
世人都以为那是一张极为普通的皮囊,可她和田敏文却是自幼就知道,那一张假皮囊下掩盖的是一张令人砰然心动,已然成妖的男子。
此刻,在夕阳的残影下,她的眸光仿佛透过他层层的虚假,看到他周身散发着原始的地狱魔性,他如同一朵美丽的地狱妖花,靠着吸食和黑暗,而她,居然不自量力,想独自占有这一朵妖花,倾尽半生的精力与美好,最终却落得个亲人、儿女悉数赔葬。
大红车桥内,顾城风看着贺锦年小肩膀一抖一抖地,瞧她死命地掩住嘴,以免得自已控不住的笑声从咽喉出溢出的小模样,就觉得今日任由她演着这一场戏,当真是值的。
“有这么好看么?”他性子向来冷,极少事能挑起他的兴趣,何况是一对母女间的打架,他实在瞧不出有什么值得贺锦年撇了他不理,一直看着外头。
贺锦年回头瞥了他一眼,皓眸中跳闪着全是兴奋之声,“这可是额外的收获呀,在我的计划中,根本没想到申皓儿会发这一场飙!申皓儿果然是申皓儿,那几天乞丐没白当,这架打得真是有模有样,你瞧那庆安,估计不用明天,脸就会肿得跟猪头一样!”
顾城风伸手摩挲她柔滑的面颊后,倾靠在贵妃椅上,他嘴角含笑,看着她,一双眼眸如开得最艳的三月桃花,带着脉脉温情。
她时而嘴角一咧,时而手中握拳,好象在给申皓儿加油,那般快乐的模样,让他桃花眸里漾上一丝的笑意,刚想牵了她的手拉她过来,眉峰却是一蹙,忙倾了半身靠近贺锦年的眼前,修长的双手掩上她的双耳,语声中带了微微的薄怒,“来,这些不正经的话,锦儿不听也罢!”气息相闻中,他的双颊出飘拂出绯霞嫣光,更添一番别样韵味,真真叫人移不开眼。
而窗外,帝王负手冷眼而看,甚至嘴角那深带嘲讽的弧度毫不隐藏地挂着。
庆安不反抗,申皓儿越打越勇,四周近千人注视着,既然帝王坐视不理,更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哪怕是一声阻止!
戏外,众人看着申皓儿狂揍庆安公主,戏里,那苍老的妇人之声又响了起来。所不同的,戏里戏外的当局者心情差之千里。
只听,那苍老之声比起先前似乎娇媚了几分,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声长长的“剑国——”后,声音愈发地娇柔造作起来,“有朝一日你掌了这天下大权时,希望你届时不能食言,这些年,人家为了你的事呀……没睡过一天的安稳觉。哎呀,这一边要用心教导我们的钰儿,让他长大有所作为,那一边呢,又要费尽心思把那废物太子的声名弄狼籍。剑国,你可知道,这事有多难呀……稍有不慎,引起顾城亦的怀疑,你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我了……”语至后面,竟让人有一种错觉,一个半老徐娘,正在骚首弄姿。
意气风发之声再度响起,伴着似乎象是施恩的亲吻般“啧啧”了两声后,“这事你不是办得挺好的,尤其是那废物太子青天白日在街头将一个孕妇剖腹之事,连我在大魏也听到消息,庆安呀,你果然手段够高明,确实有资格站在我申剑国的身边!”
妇人突然咯咯地笑起来,象是有人在呵她的痒一样,令人禁不住暗骂这一对狗男女时,那妇人的声音突然一变,带着不安的口气,“可眼下我也有一件烦心的事,钰儿马上十五岁了,也应该有所成就,将来想争太子之位,也有个压得住朝臣的地方。”
“说说看?”男子的声音里带了些诡异的喘气声,接着众人听到几声钗环落地之声。
众生相里——
申皓儿停住了手,心里压抑的情绪被她发泄一通后,神智开始清醒过来,她感到事态的发展似乎转向对庆安公主不利了,于是,她停一下手,开始认真的倾听,嘴角咧得更加丑陋。
极力搜捕声音来源的禁军,心中一跳,大脑瞬时僵硬: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
帝王的后妃瞬时觉得周身不自在,个个红着脸低下首,或是别过眼,不再看庆安公主那一张满是鼻血的脸孔。
更多的人,尤其是那些禁军,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然后集中流下身下的某一处,期望着——
“顾城亦想给废物太子弄几个伴读,我想让钰儿去参与竞选,可不知道为什么,那贺老头偏生要给他的亲儿子,这事,我也求过顾城亦,可他对贺老头从来就是偏听偏信,跟本不听我的!”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抱怨。
一声床榻扭动时发出的怪响,接着众人又听到帐帘被扯动发出的脆响,男子的声音变得有些混浊起来,“是那个叫贺锦年的小神童?你这些年不是给他下了不少慢性药,怎么服到现在还没什么见效,听说还中了文科状元。”
女子谓叹之声似乎从唇角边溢出,“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药分明……是没问题,我拿了公主府的……一个奴婢的七岁儿子试了一下,才服不到三次,连口齿都不清了,谁知道这贺锦年居然服了四年还没事!”
人群中突然有人惊喝,“太毒了,居然拿一个孩子来试!”
“这简直是令人发指,令人发指呀!”
“不要暄哗!”贺元奇爆喝一声,全身抖得连站都站不住,身边的戴向荣长叹一声,搀扶了一把,压低声音,“贺太傅,此事,老夫就是丢了顶戴,也要为你儿洗冤!”
悲伤的气氛毫无影响那一男一女作乐的声音响起。
男子先是闷哼一声,然后气息变得极喘起来,说话时都带着不稳的颤音,“不行,贺元奇生出这么聪明的儿子,锋芒肯定会盖过钰儿,你得想个办法!”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一处,既对后事发展极有兴趣,又隐隐知道这怪里怪气的伴随着说话的声音,似乎代表着某些持续性的动作,让人有一种听壁角的感觉!年老的大臣也罢,最多流些冷汗,年轻的却开始受不住了,只觉得身下一阵阵无法抒解的澎涨。
“要不这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贺锦年弄死算了!”
“嗯,好好好!这未免也是一劳永逸的好办法!”男子似乎在考虑什么,床榻间的震动之声停止了,少顷,又开始“喀吱喀吱”地摆动起来,但男子的声音却透着无情,“这事在苍月不好动手,毕竟苍月是景王的地盘,不如你想办法把贺锦年引到大魏,届时,老夫一定让他有去无回!”
妇人阴森森的笑声灌进众人的耳朵里,“这事好办,贺元奇的原配夫人马氏的十周年忌就要到了,我只要到马氏的妹妹那粗粗提点一句,她自会想到让贺锦年去给她母亲上香,到时候,你可得别错过好机会!”
“你放心,这些年,但凡我申剑国想杀的人,有几个能避过!到时你把贺锦年回大魏的具体路线想方设法派人传递给我便是!”
这话一出来,所有的人都震惊当场,对于去年贺府发生的这一场悲剧,在燕京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主要是运回来的尸体一个一个太惨了,几乎是从腰间断成两截,想不到,居然背后隐藏着这样的事实,众人想起庆安十几年扮演的伪善慈母角色,便感到心里一阵发虚,果然是最毒妇人心!不过是为了儿子的一点前途,就犯下了多此多的人命!
也不知是谁站了出来,声色疾厉,“真是奸夫淫妇,犯了淫戒不说,还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下这样的痛手,这样的冤情若不追究,天理何在!皇上,臣恳请皇上立刻下旨追查此案,让沉冤得雪!”
“那女娃儿很乖巧的一个,可怜呀,哎,贺老他……”众人带着同情看着贺元奇,先是戴了绿帽,亲生女儿又被葬送在这毒妇的手上。
这时,无人再为暧昧之声而沉默不语,他们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这一场对话透露的信息是否可信。
“想不到害死贺太傅女儿的竟然是庆安公主!这些年瞧着她对贺锦年挺上心的,想不到全是假的。”
“贺家去年办丧事时,老夫也去了,瞧那庆安公主哭得当场昏阙了过去,老夫还感叹了一把,想不到,这妇人不仅心毒,还会演戏!”若说之前对庆安的红杏出墙众人不敢声讨,毕竟庆安有可能摇身一变成了帝王的后妃,可现在已有趋势证明,贺锦钰是申剑国的野种。
但也有相对保守的声音表示此事尚可疑,“这话暂时还是吞进肚里好,有证无据,凭这些话能作数么?”
冷笑之声顿时响起,“虽说无证据,但在下怎么听都觉得是真的,尤其是太子这些年所为,现在想想,还真与贺锦钰脱不开关系呀!”
“桂大人此话真是一针见血呀,太子出的那些事,现在细细想起来,前前后后都有贺锦钰的身影,老夫之前还暗道贺太傅教子无方,如今看来,原来是另有玄机呀!”
“不可说,不可说呀,现在得先听听,这贺锦钰究竟是不是皇上的血脉!”
贺元奇满脸赤红,老泪纵横,对所有的人的同情置若罔闻,他双拳紧紧握住,双眸忍得快泌出鲜血来,可他知道,就算是事实,也是死无对症,何况,相比起贺锦钰是不是顾城亦的亲生儿子,这更为重要。
这种罪若被证实,足以诛灭九族,不仅是申氏一族,就是庆安也难逃一死。
加上,他始终牢记着,今日早晨,贺锦年去书房找他,直言告诉他,今日无论听到什么,让他不必激动,别气坏身子。
所有的人都秉住气息准备听着后续如何,甚至有几个老臣在掏着耳朵,唯恐错漏了什么。
“本宫待那一对孩子若亲生,怎么会下这样的杀手?何况,本宫杀他们又有什么目的?不过是一个孩子,本宫犯得着么?”庆安的嘴角被申皓儿打破,一开口嘴角就是撕裂般的疼痛,此时她的模样仅用狼狈、惶恐已不足以形容了,她伸手拭去脸上申皓儿吐出的粘腻唾液,忍住那种怪怪的粘腻之感,而另一只手紧紧地攥住胸前被申皓儿撕开的衣襟,心口彻骨的寒冷和尖锐的恐惧一波一波地漫上来,却根本就不知道应如何阻止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
她万没料到,除了死去的苏楠知道,以及作为当事人的申剑国知情外,竟然还有第三个人知道这十几年前的旧事。
这时,戴少荣站了出来,开口向帝王启奏,“请皇上下旨彻查此事,无论此事是真是假,去年贺家几十人口死于非命确是有其事,请皇上给死者一个交待!”
章永威马上请旨,“皇上,微臣附议。臣请旨为贺太傅追查其女儿的死因,请皇上恩准!”
“好,就依了章爱卿!”顾城亦冷冷一笑,环视着众人,语诛如伐,“今日朕就给众臣一个交代,这事朕一定会彻查到底,无论案子牵连到谁,朕绝不估息!”
“轰”地一声鸣响,庆安踉跄地后退了一步,只觉得自已大势已去,她虚弱的一笑,眸光在顾城亦和申剑国两个男人之间流转,可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护她!
最后,她把眸光落在了贺元奇的脸上,看着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她张开口,用口型轻轻地吐出:对不起你的,是顾城亦!
而后,她转开脸,淡淡地看着夕阳的余辉一点一点地消失在山那侧。
她知道,那是她的人生!
贺家的旧案一旦扯了出来,就算她能圆了贺锦钰是顾城亦亲子的谎,苍月也没有她立足之地。
而她失去了顾城亦的信任,对申剑国而言,她就是一只无用的废棋,她还拿什么和田敏丽去争?去抢?
走了二十年的寂寞荆棘之路,终于杀出重围,却被一场可笑得连鬼影也不见的一场戏给毁了。
同时葬送的,还有贺锦钰的前程,还有……对她恨之入骨的女儿!
轿内,贺锦年听到顾城亦下的追究到底的命令时,一抹嘲讽凉薄的笑容升起,顾城亦和庆安这一对合伙人,折伙了!
接下来,上演的应该是狗咬狗的好戏了!
田敏丽,希望你能拿出你的十级的杀伤力,好生地招待招待你的同胞妹妹!
顾城亦此时的眸光也是落在申剑国的身上,从事发开始,他其实无数次偷偷观察着申剑国的反应,得到的结论竟是,他一点也看不透这个大魏的护国将军。
他心里无数次地猜测着,究竟是什么,让这位中年男子只带了几十个普通的护卫就敢来苍月。
面对一簇接一簇的变化,面对那种让人感到龌龊之声扮演着他,他却依然能嘴角含笑,不置一辞!
此时,他正负手而站,那自信的神情让顾城亦以为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听幻觉?而更令顾城亦不解的是,申剑国的眸光,从始至终都若有若无的探向景王的坐驾,难道,这一切是他和景王顾城风的合谋?
顾城亦心头一厉,哼,是不是合谋,先捉住那几个装神弄鬼的再说!
顾城亦重重咳了一声,把思绪收回,他突然大声朝着禁军下令,“禁军听着,把装神弄鬼之人搜出来,朕会当众盘问!谁第一个搜出来,朕既刻封赐其为禁军校卫,并赏白银一千两!”
重赏之个必有勇夫,果然,那些禁军一听如打了鸡血般的精神起来,一扫听得津津有味的敷衍搜索状态,开始仔细地搜查每一个可疑的角落。
可惜,那一男一女的声音突然消失了,燕京城的城门突然静了下来。
此时,夕阳已西下,城门上的侍卫开始挂上灯笼,数百盏灯沿着城墙两边一字纵横排开,照得四周亮如白昼。
顾城亦蹙紧双眉,眸光阴侧侧地巡视着四方,看着几拨禁军提着灯笼在城门的上下左右到处查找,可传来的皆是:回索大人,大门四个角落查检完毕,没有发现可疑!
“回索大人,城墙旗杆四周检查完毕,没有发现可疑!”
……
一声声的通报没发现,正当让顾城亦心头再一次窜起火时,耳畔传来了皮肉的拍打之声,众人正迟疑这是什么意思时,突然,清晰的女子呻吟之声响起,接着男子浑浊的喘气声,还伴着女子低低啐啐地娇嗔,“剑国,快些——”
男子哈哈一笑,“哦,果然女人四十如狼,怎么填也填不满……”
……
城门边,一众老臣羞得差点昏阙了过去,个个宽袖半掩脸,“伤风败俗呀,伤风败俗”,可嘴上虽排斥着,却没有一个人掩住耳朵。
这一次,与之前暧昧让人暇思有所不同,而是直接把那一层纱给挑了,让所有的人仿佛在看一场活春宫。
轿内,顾城风眸中流光里竟隐约抹过一丝杀伐之意,他伸出手将贺锦年抱进怀中,两道广袖宛若羽翼,将她温柔安护,而他的手顺势掩住了她的双耳。
贺锦年脑海中一直浮现着贺锦年与贺锦筝那一对孪生的兄妹,她仿佛透过贺锦年的记忆看到,在杏巧眼光灼灼的注视下,年仅八岁的兄妹二人将一碗满满的药喝光,她突然很想流泪,可眼眶里干干涩涩的,唯有酸苦的滋味搅得她的心很疼、很疼!
那个对龙凤胎,最终还是没有逃过庆安的毒害!
这其中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贺元奇的姑息养奸。
她想,今日在这里,最痛苦的应是贺元奇了,可有用么?
此时她除了帮这一对兄妹雪洗冤仇外,什么也不能做。她甚至无法去苛责贺元奇,因为连她都避不过申剑国这一盘处心积虑的谋算,何况是贺元奇这个普通的文臣。
她把脸轻轻埋入他的臂弯,带着少女的依赖,这样的她在他的记忆中从不曾有过,惹得他分不清是喜欢还是心疼,他俯下脸,唇瓣轻轻贴着她的耳珠,温润之声泌出了一丝怜惜,“你体内的残毒虽然已逼了出来,但这身子骨也要养上一阵,我让云泪留在你的身边,你为什么拒绝!”
贺锦年尚未从那缅怀那一对孪生兄妹的情怀里跳脱出来,闻声后,幽然一叹,“让云泪开了方子,我吩咐人煎着服便是,不用这么麻烦,省得爹爹不高兴。哦,对了,顺便让云泪帮六月也开些调理身子的方子,六月夜里头容易惊梦,我曾让府里的管事找了几个大夫瞧了,可总不见效。”
温情一夕尽冷,听到从她嘴里吐出六月这个名字,顾城风瞬时觉得心绪复杂到难以言明,脑中忽地闪过那日他暴雨中去贺府时,看到她与那唤六月的少女如若无人的嬉戏。
他闭了闭双眼,心底弥漫起酷寒的绝望,她与那六月毕竟年幼,尚未经男女情事,可随着他们二人朝夕相处,又有谁能保证贺锦年与六月不会生出男女情愫?
若有一日,他们二人冲破男女障碍,享受到了大自然赋于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欢好,她的心还肯为他守候么?
忽然之间变得狂躁起来,只觉得心口传来酸楚,从喉间涌上来一股腥甜的味道,又被他生生压了回去!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世间所有的光亮于他皆是一种刺眼,指尖一弹,便将贺锦年挑开的帘子抖落,轿内一瞬间就陷入了黑暗。
“嗯?”贺锦年有些不适地揉了揉眼睛,贺锦年突然感觉到顾城风似乎情绪有些不对劲,便低声问,“怎么了?”
黑暗中,顾城风唇边勾起弧度,不知是苦笑还是自嘲,他摇摇首,突然觉得自已象是入魔入障,仅仅听到六月的名字就足让他自已的情绪瞬间变得毫无欢娱可言,终于忍不下胸口处的郁填之气,声音里透了些不稳,“锦儿,我若登基,必会向贺太傅提及让你入宫伴驾,只是那六月……到底是女儿身,我不想你与她太过亲密。”
他的话意里很明确地透出,不允许她带六月进宫!
他也想忍,就象彼时,因为爱,所以顾念她所有的决定,结果,造成了他与她差点成永诀!
她虽然答应伴在他身边,却要他等上四年!
四年,世事多变幻,尤其是感情,他总是觉得她给不了他一生的承诺!尤其是她的身边有了六月那般美貌的少女!
不出两年,少女情窦初开,锦年是这般的美好,那少女又如何不会费尽心思留在贺锦年的身边,他自幼在宫中长大,见了太多太多那些原本青葱的少女一旦沾染了情欲,为了争宠,将变得如何的可怕。
而贺锦年的身子虽然只有十三,可她心智早已成熟,四年之期内,若是有少女处心积虑地引诱她,万一——
那他——如何再能忍受,看着她与别人成双成对!他怕……他会疯!
而他与贺锦年,隔着阴差阳错之身,甚至两人之间连个子嗣也不会有,一生将会有多少的变数?
既然上天给了他又一次机会,这一次,他想追寻自已的欲望,哪怕,学会逼她!斩断她身边存在所有的隐患,让她的眼中只能看到他!
“六月,他是个孩子!”她的心一沉,突然想落泪,为了六月,为什么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却不曾被世人喜欢,在她找到他时,他一身是难堪的伤。
别人也罢,可从不曾想过,顾城风竟然会排斥六月,为什么呢?那样单纯的一个孩子,却对人有着强烈的戒备之心,甚至连笑容都带着战战兢兢。
无法言喻的苦涩感在她的胸腔蔓延开来,贺锦年低下首,心里生起了一股犟强,静静不愿开口。
黑暗中,他笑了一声,桃花眸内的期待一点一点地泯灭,最后冷冽毫无温度,如冰雕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毫无生气地将脸轻轻搁在她的肩上,两指挑起她肩上垂落的一缕发丝,脸紧紧贴在她的脖子处轻轻的磨蹭着,他的声音不复起初的凌厉,仿佛带着决然的克制,又似乎含着一丝的委屈,象个孩子般地低声呢喃细语,可声音却透着百年苍凉,“这也不行么?”他的心愿真的不多,他只想与她在一起,待他统一了苍月后,没有后嗣继承也没关系,他把这个江山留给顾城军,带着她找一个世外的桃园,就这样厮守一生!
久久得不到她的回应,他突然心生一种古怪纠狂的恨,带着无能为力的颤抖不安,却又有丝怒意,这种空泛又复杂的感觉于他而言是何等的熟悉。在以往的接触中,每一次她面临选择时,他总是最后被她放弃,经年产生的一种无助感。
他的心口疼得厉害,而她的沉默让他如临审判,他压抑的呼吸让他觉得肺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桃花眸内渐渐蒙上一层死水般的颜色,焦灼中,带了一种近乎语无伦次,“锦儿,我只是……怕你爱上了她,她是那般美丽……又是女儿之身,她能给你的,永远不是我能给得了!”
“什么?”她呼吸空然停住,为他的话感到震憾!
他突然开始恨自已为什么要开这个口,为什么要打破他和她之间的那种平静,明明她已经做出承诺,为什么他不肯尝试着去信任,总是这般患得患失!
可有些事,他不想再自行折磨,他想把一切揭开,再难堪,他终究是开了口,“锦儿,她能为你生儿育女,可我不行!”修长的手指掠过她的眉心,他突然就笑开了,一双眼睛仿佛蕴藏着整个天地一般变得宽容和平,身上的气息开始沉静下来,干净而容忍,“我怕终有一天,你两难全时,你终是会为了太多太多的世事眼光而选择了她……舍了我!”
原来,他竟担心她爱上了六月!
贺锦年心头猛然恸起一股强烈的悲伤,被他把自已放得如此之低的模样,阻得心口一窒!
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需要黑暗的掩饰,他这样一个芝兰玉树般的男子,却眼睁睁地看着申钥儿为了秦邵臻付出一切,而他只能隐忍、静静站在一旁看着,把自已的一颗心小心翼翼地藏起,最后过早的离世。
想来,对六月的存在,他也是如此,既担心她与六月生出情愫,又担心他表现太过排斥六月引起她的不满,只能把所有的情绪隐藏在黑暗之中!
尽管她已敞开心房承诺言下四年之期,可他还是没有丝毫的安全感,所以,提起六月时,他才会欲言又止。
黑暗中,她的手抚上他的脸,哑着声线,“殿下,六月他是个男子,殿下担心的事永远不会发生,六月与锦年之间只有骨肉亲情,她是锦年的……故人。”她甚至分不清此时是因为心疼六月,还是因为心疼顾城风,眼泪就这样不期而至,因为流泪,既使在黑暗中,她的眼睛亦变得水亮,越发衬得人明眸皓齿,苍白的小脸,褪去了素日的冷漠的坚强,多了几分孩童般的脆弱,“他曾伴随锦年走过一段最苦、最荒凉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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