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搏(十二)

十二 营救冯彻

严隽芳临近分娩,叶欣被雇佣到佳丽银饰店里做女佣。梳着独辫子的叶欣管理家务事手脚麻利,负责一日三餐的烧煮,又要打扫店堂和居室,洗涤衣裳鞋袜。

廖春香走进里屋说:“隽芳,你眼下离生养的一天已经快到了。前些天你出去做什么事呀,我说你呀要注意保住胎气。”严隽芳笑着说:“我的一个姨侄女跟她家男人吵架,两人还动了手。我作为姨娘既然晓得就不能不管呀。”这虽是严隽芳做话说的,但也给自己出外行动做了一个妥当的解释。

“粉姊说的,你生养孩子的时候,她一定来照看你的。她已经为你约好了老娘,我一旦发现你搁了,我随即把老娘喊得来。”严隽芳感激地说:“谢谢你春香,我家左右邻居对我很好。我们之间的姊妹之情也称得上男人们的兄弟之情呀。”

经粉姊跑进来说:“隽芳,你不能为你家姨侄女操心了。你看,前日早上你回家,身上潮湿湿的。第一次生养人千万不能弄出后遗症,日后可要遭罪的。”

季雨琴也来看望,说:“孩子的尿布我已经给你做了四个,该够用了。喏,这是孩子穿的两套小衣裳,还有鞋袜。”

严隽芳说:“唉呀,我是个粗女人,多亏你雨琴做好这些小孩衣物。小欣,你把雨琴姨娘做的这些小孩衣物收管好。”叶欣答应了一声,便拿开去摆放起来。

过了几天,严隽芳终于分娩了。叶欣急着烧好了热水,进了房间,里面有四个女人。经粉姊力大,叉住孕妇的腰;春香接过叶欣手里的提桶,将热水倒进脚桶里。老娘试了试水,便准备接生。

季雨琴鼓劲道:“用力,孩子马上就出来了。”她的声音刚落,婴儿便离了娘胎,“哇哇”的哭叫起来。叶欣悄悄地问道:“老娘,是小伙还是丫头?”老娘头也不抬地说道:“是个大公子。”

事后,叶欣问那个老娘:“你怎晓得是个小伙的?”老娘告诉她:“婴儿出了娘肚子,凡脸朝上的就是丫头,而脸朝下的就是小伙。我给人家孕妇接生少说上百个,每回都不误错的,不需要怎么望的。”叶欣甩了长辫子,笑着道:“原来还有这么个说法的。”

林根茂买来了豆腐百页和肉鱼,要款待老娘以及前来帮忙的经粉姊几个女人。廖春香笑着说:“林老板,你太客气了。我们邻居来帮帮忙也是应该的。但就是你这个做丈夫的,女人生养你也进房间帮帮忙。”林根茂连忙说道:“女人生人太吓人了,我不敢上房间望。”

廖春香说:“原来林根茂也是银样镴枪头,骨子里虚弱得很啊。……唉,今年生的孩子生肖是甚呢?”老娘说:“今年是民国二十七年,虎年。”

经粉姊说:“今天是冬月十五,这个孩子巳时生。”老娘扒了扒手指,过了一会,说:“这个孩子长大了是个文官,有福啊。”

季雨琴说:“林老板,你给孩子起个名字呀。”林根茂说:“我们姓林的下一辈分是采字辈。”叶欣听了,拍着手说:“叫个采楼吧,这个名字再好不过的了,不信,你们告诉隽芳,让她自己说。”

老娘吃过饭,拿了一个银元的红封儿,笑嘻嘻地告辞道:“后天早上洗三朝,不要喊,我自己来。你们要把热水烧好了。”

五六天后,孩子睡上了摇床。严隽芳头扎手帕摇着,轻声地哼着哄婴儿睡觉。林根茂跑进来笑着说:“小欣给这孩子起了一个大名,叫采楼。她说孩子妈妈是英雄,带着他一同爬高楼杀鬼子。”

严隽芳骂道:“这个鬼丫头起这个名字,她要死的,竟然还胆大没魂的这么解释。”林根茂忙摇着手劝阻道:“孩子名字已经起了,不能乱改。就是以后不许小欣在外面说,绝对不能稀缝。”

“林根茂呀,我们在中巴山伏击鬼子车队时,是哪个向我们送来那个日本特使冒雨走的消息?”严隽芳查点道。林根茂低声说:“是吉祥饭店的一个伙计送过来的,他的消息又是一个冒充鬼子兵的特工给的。据说这个特工并不是重庆方面的,而是延安方面的。我问那伙计的,他说他不知道打进鬼子队伍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那么他们两人是怎样交往起来的?他有没有告诉你。”林根茂叙说道:“吉祥饭店的这个伙计是我发展的耳目,名字叫廖小六子。有一次他跟接头,被在饭店吃饭的那个身穿日军黄军装的人发现,把他拉到空房间里说话。后来,他们之间就有了联系。”

“那怎么晓得他是延安方面的呢?”“廖小六子推测的,因为共产党的王玉昆王队长进城侦察,也是找的那个人。廖小六子说他无意当中发现的,但一直闷在心里,没有对我说。至于我晓得了有多长时间,也只是最近几天。”严隽芳点着头说:“我知道共产党方面纪律严明,做什么事都不含糊。他们这样做,能够赢得民心啊。”

林根茂感叹道:“如果国军将士人人都像共产党方面的勇士,日本鬼子怎打得进来啊!官场上勾心斗角,个个都想伸手捞个人油水。一些将军专门打小九九,哪有个心思打鬼子呀。”

严隽芳说:“在祖国生死危亡的关头,大凡有良心的中国人都应该挺身而出,哪怕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辞。否则,就不像是个炎黄子孙。”

孩子满月后,严隽芳再也闲不住了,提起毛笔抄写一些经典性文章,预备作孩子的启蒙课本。

季雨琴抱起睡床上的婴儿一顿亲吻,说道:“唉,这个孩子活像妈妈的脸,就像剥下来的一样。哦,采楼笑了。”廖春香走进来说:“嗨,隽芳你家采楼笑起来,脸上还有酒窝的,好玩。”季雨琴笑着说:“这个儿才满月了几天,倒像一个大儿了。”

廖春香喊道:“隽芳,你写甚呢?”跑上来拿过一个本子翻看了一下,说,“哟,写了这么多呀,《百家姓》,《千字文》,《增广贤文》,王阳明的《示宪儿》,诸葛亮的《诫子书》、《梁父吟》,岳飞的《满江红》,李贺的《致酒行》,彭端淑的《为学》,鲁迅的《自嘲》,范冲淹的《岳阳楼记》,丘迟的《与陈伯之书》,……”

严隽芳放下毛笔说:“这些天来,整日无所事事,就写写东西,等我家采楼大了,作为他的读本。我想,对他的人生能有点儿帮助。”

季雨琴羡慕地说:“你们肚子里有文化,我从小生下来从未读过书,现在连个扁担大的一字我也认不得呀。”廖春香笑着说:“你现在想识字并不难,关键在于要有恒心。一天不要多,认它十个字,十天下来就是一百个字,一百天下来就是一千个字,能认得一千个字,基本上就能读读一般性的文章了。”

严隽芳抱过孩子说:“季雨琴你要识字,我给你写个识字本。但是,不管怎么忙,你每天都要抽出半个时辰认字,认不得的字随时来问我。”季雨琴拍着手说:“这好杀啦,隽芳你和雨琴两个就是我的先生,该不该要我拜拜你们两个女夫子呀?”

“这就不别了,我们邻里人相互帮帮忙,说的叫人识字还要端个架子,这不太生分了吧?”严隽芳郑重地说,“不管你什么时候来,我都教你识字。”季雨琴喜出望外地说:“这好杀了。”

两个人离去时,燕忙寿走了进来,招呼道:“唉,春香,我怎么来了,你们两个却要走了呢?忙的什么事呀。”廖春香说:“我跟雨琴两个已在隽芳这里玩了好长时间了,现在该得回去做做家务事,要不然,男人可要说我们女人贪玩,一玩就是大半天,没完没了的家常话。好,你来跟隽芳谈谈家常。”

燕忙寿接过严隽芳怀里的孩子,说:“这个小采楼聪明伶俐,大人读书,他个小嘴竟然也动起来,将来肯定是个墨水多得不得了的文曲星,呵呵。”她忽然压低声音对严隽芳说:“不好了,经粉姊惹祸了,赵三到她家肉铺打肉不给钱,她就抓住他要钱。这个赵三跑不掉,就说到屋子里给钱。跑到屋子里,赵三掏出盒子枪支到她的额头上。经粉姊没魂大胆,居然还手把个赵三打晕死了过去。”

严隽芳一听,说道:“不好!她这事一定要处理好,要不然,真的大祸临头。——小欣,进屋把采楼抱了去,你哄他睡觉。”叶欣接过孩子,严隽芳便和燕忙寿匆匆离去。

两人进了欧记肉铺里面,经粉姊六神无主地在屋子里跑。严隽芳走进来说:“粉姊,你把个情况告诉我一下。”经粉姊就前前后后叙说了一下。

燕忙寿焦急地说:“赵三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醒过来,他醒过来那就没事了。”严隽芳摆着手说:“你错了,这家伙醒过来肯定要向鬼子报告。你说,粉姊落到鬼子手里还能活吗?”

“那怎么办呢?”经粉姊哑着喉咙说,“这么说,我不是死定了吗?”燕忙寿拉着严隽芳的手说:“你给出个主意呀。”严隽芳把手一挥,断然地说:“一不做二不休,立刻结果赵三的性命,然后把他的尸体埋到你家铺垛底下。经粉姊呀,明日你一家人出城向北逃到李家集杀猪卖肉。我写个信,你带在身上,找一个名叫匡梅子的女人,她看到这信,肯定出手帮忙你的。”

燕忙寿在屋里找了草绳,说:“勒死他,叫他赵三混不出阎王关。”严隽芳将草绳打上了扣儿,往赵三脖子上一套,再抽了起来,说道:“你们一齐下劲拖,把他拖进房间里。”

两个女人狠心地拖进房间里,赵三简直就是个死狗子被处理掉了。

严隽芳安慰道:“你别要怕,这个时候一定要镇定自如,切莫慌张。出城通行证晚上我给你送过来。我们几个女人关系就如同嫡亲姊妹们,在鬼子眼皮底下出了事,不出手相帮,也不能算个有情有义的人啦。”

燕忙寿也说道:“乱世年代里,家里掉了祸,左右邻居能帮忙的都要帮忙。你到了李家集住下来,说不定我们姊妹们有哪一个到了李家集,还要到你家过过呢。”

严隽芳说:“粉姊呀,案板上的肉就别卖了,剩下的我跟忙寿两人分一下。我们走后,你抓紧将家里的东西收拾收拾。赵三是个混世虫,鬼子眼时还查点不到他,但是,一旦走漏风声,你想跑也跑不了。你明天走,叫个鬼不知神不觉。”

第二天晚上,燕忙寿来到银饰店里告知严隽芳,“粉姊,她一家走了。”严隽芳若无其事地说:“我晓得。如果有人查点经粉姊一家人上了哪里去,你就说她家上了莲花镇做生意,那莲花镇是她娘家住的镇子。其他的话不要说。鬼子、夜莺队鼻子可灵的,话多必失呀。”

燕忙寿说:“你沉着稳重,有战场上风烟滚滚的大将风度。如果你是个男人的话,肯定会带着你的人马驰骋疆场,杀敌争先,叱咤风云。”

严隽芳笑着说:“其实,做个女人也能有所作为呀,只不过女人怀孕、生养期间不行。你就说杀猪卖肉吧,这活计本是男人干的活,经粉姊不也做了去?流氓无赖的赵三力大无比,手上还有枪,经粉姊还能放倒了他。”

燕忙寿说:“经粉姊真个力大的了,她家欧贵逮猪子逮不住,她上去抓住猪尾巴就拎离了地。你说她力大不力大,一个壮实的男子汉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我回去了。”

严隽芳叫她好走,便大声吟咏起来:“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一个日军军曹跑到这里,却立足听她吟咏。邱子华走过来,说道:“太君,你找哪个?”军曹指着银饰店说:“我在听人吟咏诗文的。唉,这会儿她吟咏的又是满江红,……”邱子华侧耳听着严隽芳吟咏:“……笑三人恃勇,在齐猖獗。只被晏婴施小巧,二桃中计皆身灭。其东门、累累有三坟,荒郊月。”

邱子华说:“你在听林师娘诵读诗词的。太君,你也有这般兴趣呢。”军曹点头说:“是的。这个女人不简单,有鸿鹄之志,壮怀激烈。世上男人应该佩服她。但是,你作为她的邻居,叫她以后不要这么吟咏,以免引来不测之祸。”

邱子华一听,马上立正说:“先生,请问你是个什么人?”军曹说:“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你别要看我穿了这身日军衣裳,怕得不得了。你告诉林师娘,就说我明日上午要到她这银饰店里来。”说完话,便拿脚快步走了。

邱子华本想找廖荣民谈生意的,眼下遇到情况,便进了银饰店将刚才出现的事情告知了严隽芳。严隽芳想了一会,说:“这个日本军曹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人,他要来银饰店,我是回避不了的。不管有一点倒可以肯定,他不一定是个日本人,一他听得懂我读的诗文,二晚上是不可能一个日本兵跑到这里来的。”

邱子华说:“总而言之,他来的时候,你要小心,千万不能被他抓住把柄。”严隽芳点头说:“这自然啦,我说话注意分寸呢。”

第二天,林根茂要出城到安阴提货,严隽芳必须坐店接待顾客。她一直等着那个日军军曹的到来,可是小半天已经过去了,始终没有发现那人的到来。临近中午,有个头戴鸭舌帽的人进来买一副耳环。他付钱放在柜台上,说:“你把钱看一下,是硬通货呀。”说完话一转身就快步走了出去。

严隽芳打开那包着的钱,一文不少,但里面有个折叠纸。打开来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到学校与校长夫人联系。暗语:蜂鸟归巢,对答,菜花盛开。”

吃过饭后,严隽芳嘱咐叶欣说:“下午我抱采楼到学校玩一下,你坐店。”叶欣说:“我会照料好店的。”

严隽芳抱着孩子穿过两条巷子,从涟源小街走进本扬学校里。季玉堂正夹着教科书往教室里跑,望见了她,停下脚步问:“有什么事?”严隽芳笑着说:“我头上的凤钗掉在大街上,被校长夫人拾到了,这会儿赶紧跟她拿。唉,你们校长叫什么名字?”“校长他叫林忠。”严隽芳招呼道:“好,你去给学生上课。”

她来到教师办公室笑着问道:“你们校长师娘她在哪里?”一个女教师告诉她说:“哦,她在自己的家里,喏,那东头一排从南向北第二个房间是大房间,她就在里面。”严隽芳抱好孩子说:“采楼呀,上你家婶妈家里去。”

转了个弯子,拐进院落里,跑到那间房子门口,说道:“这是林校长的家吗?”“是的。他不在家。”里面一个女人应答道。“蜂鸟归巢。”严隽芳说出这四个字,那女人却走过来了,回应道:“菜花盛开。……请进请进。”

严隽芳走进去,那女人招呼道:“你坐下来,抱个小孩也个累的了。……唉,你要不要喝水?”“唉呀,好像我认识你,你是华秋桂吧?”“是的。我也认出了你,你是匡怡。”严隽芳告诉她:“我现在不叫这个名字了,叫严隽芳,男人叫林根茂。”

华秋桂高兴地说:“照这么说,我们两个还是妯娌们。你坐下来吧。”严隽芳便坐在椅子上给孩子喂奶,说:“我是一个日本军曹身份的人叫我来联络你的,不知道你这里有什么指示给我。”华秋桂严肃地说:“冯彻校长落入鬼子手里,一〇一军军心浮动,赤瞳区康人林区长命令我们将冯彻营救出来。任务实在紧急得很。所幸的是鬼子已经关了他一个星期,还不曾弄清他的身份。如果鬼子知道他的身份,问题就大了,一〇一军要出大事,本来这个军里就有不少的软骨头。”

严隽芳说:“眼下临近过年,依我看,就在大年初一动手。不过嘛,到时候,你们要将混出城外的路线安排好,要做到万无一失。抗日沙场,眼下稳定军心是头等大事。”

华秋桂说:“这一次要几个人做帮手?”严隽芳低声说道:“至多五个人,人多了容易暴露。最后到底要哪五个人,由我来安排。你和林校长两人肯定不要出手,因为你们还要在本扬县城里潜伏下去。”

“那你就是这次救援行动的总指挥了。”严隽芳笑着说:“为了抗日大局,大家协同行动吧。唉,你学校里够再有我们的人做教师?”

华秋桂摆了摆身子说:“我知道的有一个人,他的名字叫贺奇中。但这个人是这个,——”她手指做了个八字。严隽芳马上说道:“这个不管他,只要他能出力抗日就行。”

“但是,我们上面的人一再强调要防共。”严隽芳气愤地说:“鬼子已经打到我们家里来了,竟然还要防共,老调重弹,一点都不得人心。好,这个人我来联系。”

华秋桂劝阻道:“严姐呀,我劝你最好别要贺奇中帮忙,上面查点到你跟共产党合作,可要派人暗杀你呢。”严隽芳抱起孩子正色道:“上面既然交给我们这么艰巨的任务,就应该放开手来让我们干。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再说人家共产党的人个个顶用,舍生忘死,最有民族大义精神。可是,反观国民党倒是小人之心,时刻都防住人,别说防住共产党,就是我们自己的人也老防住了。我哪不晓得呀,军统派人盯梢我,但我假装不晓得。假若有哪一天把我弄蟊起来,连赤瞳区的康区长都杀掉他!”

伪夜莺队地下刑讯室捆在柱子上的冯彻大声喊道:“冤枉啊,我个商人出来经商的,被绑在这里,不得回家过年。冤枉啊!”

伪夜莺队队长贾旭手拿鞭子审问道:“你告诉我,冯彻他个国军一〇一军军长现在在我们本扬城里哪家?说!”冯彻哭着说:“我只晓得跟住三个人进城的,一进了城里,我就不知道他们三个人上了哪里去了。”

“你们四个人是从哪个城门进来的?”“是东门。”“到底是在哪里分手的?”冯彻结结巴巴地说:“就在撄家杂货店门口,正好那里是转弯的地方。我问那撄老板够有山货,他说不多。就谈话的功夫,他们的人影子就不见了。”

贾旭还是不信道:“你没说实话。”冯彻急切地说:“天地良心,我已经说了大实话,你还是不信。这时候我家里人不见我回去,不晓得有多急的了。”

贾旭丢下鞭子说:“好吧,冯彻什么时候抓到,就什么时候放你走。靳来小,你把他解下来,还送到那间里。”冯彻叫道:“什么?你们还不放过我,我要回家过年呀。”

贾旭手一挥,冯彻仍然被强行送进那关押的房间里。一个日本军曹走进夜莺队办公室里,嚷道:“你们的贾队长呢?他好大的架子,不买我的仗,嫌我的军衔低吗?”“不不,不是的,太君,贾队长在刑讯室里。”两个夜莺队队员哈巴狗似的点头哈腰说。

伪夜莺队队员靳来小将冯彻押上来,正要往西边一排房间里跑,这个日本军曹说:“你们把他送到皇军监狱里,我们要审讯他,查一个商人。这个商人是共产党的地下情报员。”贾旭欣然道:“既然皇军要审问他,靳来小你就给押上车吧。”

狡猾的贾旭并没有让靳来小一人押送,而是派了八辆车子押送。军统特工要想半途拦截根本是不可能的,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八九辆车子开往日军监控下的监狱。

华秋桂穿着旗袍,挎着小包来到佳丽银饰店,对坐在柜台里边的严隽芳喊道:“师娘,我要拿一副白玉制成的项链。”回应的是:“我这店里陈列的没有金玉项链,你实在要的话,里面倒是有一副。你进来看一下,合适的话你就拿走,不合适那就拉倒。”

华秋桂进了里屋,笑着道:“蜂鸟归巢。”严隽芳还以道:“菜花盛开。”华秋桂压低声音说:“隽芳,今日下午三时许,三明小巷里的邈景观西厢屋里有个日本军曹要与你相会,他说有机密要交给你。暗语是,你说‘清风徐来’,他说‘欣怡自得’。好,我赶紧走,免得夜莺队特务发现我到过你这里。”丢下话,便匆匆离去。

为了自身安全,严隽芳戴上礼帽,身穿黑衣,不从正门出去,而是从后屋里边的狭窄的夹巷里翻越到里边人家的院落里,再从人家的院墙翻了过去,这里便是三明小巷,一般的人是绝对不会跑进这里的。巷子里路面上有很多的绿苔,人走在上面稍不注意,很容易栽跟头。严隽芳一手撑住墙往深巷里跑,跑过七八户人家,才发现邈景观。

进了观里,萧条冷落,看上去就不难发现这里面没有道士,香火不旺,道士的衣食就没有着落。严隽芳往前跑了几步,说道:“清风徐来。”西厢屋里传出一声:“欣怡自得。”

推开门进去,严隽芳惊讶道:“麦教官,你怎么混上了日军的军曹的呢?”军曹自我介绍道:“一次日军出击麒麟山寨时,被打死了十几个日本兵。我化装日本兵侦察时,遇到一支退却的日军小分队,有两个日本兵喊我芝原二郎。我随机应变,说遭遇到麒麟山匪的袭击,死掉十几个勇士。就这样,我被补充到这个小分队。再后来,这个小分队被调到本扬县城司令部看守监狱。匡怡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严隽芳便将麒麟山寨被攻破后的遭遇简单地叙说了一下。麦浪说:“你现在是佳丽银饰店的林家老板娘,手上掌握的情报不少。但是,我们要想救出冯长官,还得求助于你和你手下的干将。”严隽芳说:“麦教官,要想营救成功,必须将行动路线预先确定好;要想预先确定好行动路线又须得侦察。我想到日军监狱侦察一下,与此同时,还要联络冯长官,也让他配合我们的行动。你看,好不好?”

傍晚时分,严隽芳化装成日军少尉女军官,来到监狱外大门。门口有两个站岗士兵,严隽芳跑到近前,拿出通行证亮了亮,随后走了进去。通道转弯奔中间走廊,有两个哨兵拦阻去路。严隽芳将通行证交给哨兵查验,两个哨兵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她,但她若无其事地往前跑。

跑到办公室里,瞅着望了望走廊。麦浪走过来小声说道:“蜂鸟归巢。”严隽芳回道:“菜花盛开。”麦浪随即说道:“这里不保密,跟我到太平间。”严隽芳便跟在他后面跑。

两人进了一间房子,从后面出去,再经廊檐跑到后面一排。又从角房下到地下房间,这个房间很大。推开大门,阴气沉沉。

麦浪说:“冯彻如果到了这里,我们可以把他弄到刚才下来的那个角房。角房门口预先停放一辆车子,上了车就可以离开这里。下一步就是考虑如何出城了。”

严隽芳说:“你这个想法可以作为营救冯长官的基本思路,具体细节我还要跟人再斟酌斟酌。”

除夕夜晚,一辆救护车开进了监狱,绕道停在了后头,角房门口。走下四个穿着日本军装的人,本想从角门进去,但是里面锁着。严隽芳推断说:“我们就是进了角房,也不得进里。因为里面的门照样锁着,要想这条路线畅通,只有在里面才能打通。”

季玉堂说:“这监狱大门口平时有人站岗,可眼时也锁上了大门。我们从哪里进去呢?”叶欣说:“唯一的办法只有爬墙头进去。”顾一林说:“监狱四面的墙很高,并且上面还有铁丝网。”

严隽芳一言不发,顺着墙根跑了一段路。她发现一处长了一棵树把墙支撑得裂了缝,便飞身上去踩到那墙缝上。再抓住树枝,身子一跃上了墙。她小心地避开铁丝网,往南边的角楼移动了两脚。

伸手推那角楼朝着外面的窗子,推不开;反过身,推朝着里边开窗门,居然推开来了,便抓住窗沿钻了进去。

不一会儿,那朝着开的窗口上撂了绳子下来,顾一林抓住绳子就攀登了上去。季玉堂、叶欣二人跟着进了角楼。

严隽芳由于事前熟悉了里面的通道,很快就来到监狱医务室。里面有三个人,都是日军女护士。季玉堂上去叫道:“这里有没有生了大病的犯人?”“有一个,看他病得不轻的。”季玉堂喊道:“你们都进来望望吧。”

严隽芳对叶欣、顾一林二人会意地挤了挤眼,随后走了进去。严隽芳看到趟在病床上的就是冯彻,便走到一个护士后面,见叶、顾二人已经到位随即抱住那女人的头一扭,再慢慢放倒在地。

季玉堂低沉地说:“脱下她们的护士服,穿上身。”严隽芳三人转眼间就是护士的打扮。严隽芳对冯彻说:“冯长官,请你睡到救护床上,我们好推你从鬼子哨兵跟前出去。”冯彻一躺在旁边的救护床上,三个假扮的护士便推着走。

刚刚经过一道岗哨,忽然斜对面来了两个日本军曹。四个人都紧张起来了,预备着一场生死搏斗。打头的人做了个摇手的动作,跑到近前,说道:“蜂鸟归巢。”严隽芳直起身回道:“菜花盛开。原来是麦教官,……”麦浪做了制止的动作,“嘘”的一声,“赶快向前走。”

前边有个关卡,一扇门锁着,两个哨兵见他们走来都端起了枪。季玉堂穿的是中尉军服,理所当然是他上前招呼。“死了一个犯人,要送到太平间里去。”季玉堂指着麦浪两人说,“他们两个随同我一起监视的。快点把门打开!妈的,除夕夜里,也叫我们不得消停。天一亮就是大年初一,还做这样的事,真是晦气。”

哨兵打开了铁门,救护床也就推了过来。他们一行六人来到角房,悄悄地出来。

救护车开出了监狱院落,停到了偏僻处。麦浪招呼道:“冯校长,你上这辆车。”原来那大树旁边隐藏着一辆军便车。冯彻感激地说:“你们为了救我出去,吃尽了辛苦。”

麦浪说:“冯校长,我护送你出城。另外,带上这位兄弟走,他是被鬼子抓进监狱的贺奇中。由于他会说一点日本话,我把他安排做了监狱看守。现在终于获得了脱身的机会。”季玉堂说:“我也得走,因为我的身份被姚三姚菊花识破,他报告了鬼子的特高课。最近十多天,我一直过着隐蔽的生活。”

女特工留下,继续潜伏。四个男人开着军便车来到南城门。鬼子值班军曹上来盘问:“你们这么早,要出城做什么?”季玉堂说:“新年好!我们要到鲜庄给乔二康县长拜年,乔县长是我们大日本皇军的好朋友,况且他的生日就是大年初一,而且做三十岁。你看,我们给他带去好多的礼物。”军曹伸头朝里面望了望,里面坐了四个人,放了五个盒子,看上去是高级礼物。军曹跑到一旁,喊道:“放行!”

这真是:舍命抗日救志士,把握时机巧借力。

风云搏(七十八)风云搏(三十四)风云搏(四十五)风云搏(五)风云搏(五十三)风云搏(六)风云搏(六十)风云搏(三十三)风云搏(八)风云搏(七十一)风云搏(三十五)风云搏(十四)风云搏(五十二)风云搏(三十三)风云搏(二十一)风云搏(六十八)风云搏(三十八)风云搏(二十八)风云搏(五十三)风云搏(六十六)风云搏(五)风云搏(六十)风云搏(三十)风云搏(十八)风云搏(七十)风云搏(四十七)风云搏(四十四)风云搏(七十三)风云搏(四十五)风云搏(六十三)风云搏(四十一)风云搏(十)风云搏(六十六)风云搏(五十八)风云搏(八)风云搏(五十七)风云搏(二十九)风云搏(七十六)风云搏(四十七)风云搏(三十七)风云搏(六十一)风云搏(六)风云搏(四十二)风云搏(七十六)风云搏(五十五)风云搏(三十九)风云搏(二十七)风云搏(三十二)风云搏(二)风云搏(三十六)风云搏(七十一)风云搏(四十三)风云搏(二十九)风云搏(十二)风云搏(二十九)风云搏(二)风云搏(四十六)风云搏(十二)风云搏(七十二)风云搏(七十三)风云搏(五十四)风云搏(八)风云搏(六)风云搏(四十三)风云搏(十一)风云搏(六十六)风云搏(八)风云搏(七十五)风云搏(六十六)风云搏(五十)风云搏(十二)风云搏(五十六)风云搏(十九)风云搏(二十四)风云搏(十一)风云搏(五十七)风云搏(七十四)风云搏(四十六)风云搏(六十)风云搏(四十七)风云搏(三十四)风云搏(三)风云搏(六十六)风云搏(七十一)风云搏(七)风云搏(二十四)风云搏(五十九)风云搏(六十四)风云搏(七十八)风云搏(六十八)风云搏(三十八)风云搏(七十二)风云搏(四十三)风云搏(六十八)风云搏(五十六)风云搏(七十七)风云搏(三十五)风云搏(七)风云搏(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