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搏(四十三)

四十三 芦荡困境

区队武装来到高家疃,由于权文鸿、张直诚等人亲身说法,感动了高家疃全庄人,二十个人进了区队,其他人则参加厚生乡基干民兵队。

一个星期下来,区队武装扩大成两个连。高天祥任一连连长,向秀菊任指导员;权文鸿任二连连长,夏宪吉任指导员。区队警卫排长由常扣兰兼任。区队除区队长和政委外,又任命范春久为参谋长,戴珍彪为政治部主任,何康为后勤部长。

军区肃反委员会派来了特派员杜更生来到安阳山。安阳山独立团和安阳区委召开联席会议。独立团政委郭坚主持会议,说道:“这次军区派来了杜更生同志,前来安阳山进行工作指导。现在请他传达军区领导指示。”

杜更生传达军区工作部署,接着就谈了肃反委员会工作职责。他说道:“现在正是抗日战火燃烧的年代,但是,坏人钻进了我们的革命队伍,这将要从内部破坏我们的革命肌体。因此,肃反委员会本着纯洁革命队伍的宗旨,要把那些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家伙清除出革命队伍,要对这伙人进行残酷斗争,无情打击。我们的革命队伍是健康的肌体,绝对不让苍蝇蚊子叮咬。”接着他就说这项工作进程分三个阶段:宣传发动,检举揭发,坚决处理。

王瑞卿说:“革命队伍里有内奸或者叛徒,当然要清理;如果是混进来的特务,当然必须坚决清除。但是,我们独立团和安阳区都是刚刚组建起来的,不能搞得人人自危,提心吊胆,那还怎么跟日本鬼子进行战斗呢?我认为这项工作要慎重进行,不能全面开花。”

肖庆德说:“清除坏人,这项工作我们一直在做。但没必要兴师动众,弄得草木皆兵不好。”欧之时说:“我认为目前工作的重点应该是动员群众,宣传群众,组织群众,军民团结共同消灭日本鬼子。而不是自己人整自己人,本末倒置是错误的。”潘厚基、黄明玉、夏才炎等七八个人对肃反都有抵触意见。

杜更生说:“匡苕子同志,你怎不说话呢?”匡苕子站了起来,说道:“肃反工作固然也必须放在工作日程上,但不宜搞得风风雨雨,更不能捕风捉影,无限上纲,残酷斗争,无情打击。何况我们还要搞统一战线,就要注意保护自己的同志。如果揪辫子,身处恶劣环境,要抓辫子就是一大把,这怎么行呢?因此,肃反一定要重证据,要把真正的隐藏在革命队伍里的坏蛋揪出来,切莫冤枉自己的同志。王启功身为安阳区副区长,落到敌人手里就叛变了,却借助共产党、八路军的名义欺骗群众,蒙蔽群众,起到了极坏的恶果。像王启功这样的坏分子确实有必要清除。也就是说,清除革命队伍里的蛀虫也要稳、准、狠,但是,绝对不能扩大化,乱搞一气。那样做,就伤害了大批的革命者。我要说的就这么多。”

郭坚说:“现在,我将决议的内容读一下,然后进行表决。大敌当前,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组成最广泛的抗日统一战线,发动群众,宣传群众,组织群众,尽量消灭或者消耗日伪有生力量,铲除汉奸和民族败类。注意保护革命同志,不搞残酷斗争,无情打击。清除隐藏革命队伍里的坏人,重在证据。肃清混在革命队伍里的叛徒、特务必须慎重进行,不搞眉毛胡子一把抓。”举手表决,几乎全部赞成。

杜更生面对局势只得接受,担忧地说:“我回到军区就怕领导说我做了群众的尾巴,那个来安阳山地区肃反的工作报告,我真的不知如何写呀。”匡苕子说:“你愁工作报告写不起来呀,我替你写,哪怕现在就写,写好后,你拿到上面去交差。”郭坚笑着说:“你代杜特派员捉笔哟。”匡苕子说:“三天的功夫,我保证把杜特派员的工作报告拿出来。”

三天里,安阳区队武装在妙庚乡打了鬼子的一个伏击。驻扎在安阴城的鬼子联队长吉川幸助大佐接连十几天都不见侦缉队的人回来报告,如同蒸发了一般。前李村鬼子抓住了宋忍涛、宋忍铭弟兄俩,弟兄俩只是说出侦缉队在小源村覆没的实情。

吉川幸助拔出指挥刀恶狠狠地说:“你们弟兄俩为什么逃跑?其他人呢?”老大宋忍涛说:“到了小源村的最北头的房屋跟前,神田太君叫我们俩撬开院子大门,大门敲开来,就敲里面的屋门。我们俩进去,屋上面的石灰撒了我们睁不开眼,覃理第三个进去的,也弄了一脸的石灰。我们三人只得找水洗脸。也就在我们洗脸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冒出三五十个人来。我们十二个人都被人家扑住了,并且捆绑了起来。”

老二说:“共产党的人当即一个一个的审问我们,如有不实,随即遭到他们抽打嘴巴子。我们不敢不说实话。”老大说:“他们的头儿是个女的,人家喊她匡政委,也有喊匡书记的。这个姓匡的女人十分厉害,她说打,旁边人就上来抽打我们的人。三天后,王启功、张少伟、陈旦复三人在小源村枪毙,郭沧年坐牢,不知他被押到哪里。神田太君解送到军区。我们弟兄俩,还有覃理、单际鹏、许乐三、毕玉明、曹二,七个人是种田人,予以释放。但那个姓匡的女人警告我们七人,不许参加日伪队伍,如若以后抓住,定斩不饶。”

吉川幸助蛮横地说:“照你这么说,你们弟兄俩就听那个女共产党的话,不到皇军里报到。刺啦刺啦的。”说完话就要举起指挥刀。老大壮着胆子说:“大佐阁下,你把刀放下。我告诉你神田太君现在到了哪里去。”“你们不是说他被共产党送到他们的军区么?”“他已经被共产党感化了。”“八格!神田太君是帝国的勇士,不会的。”“他加入了反战联盟。”吉川幸助歇斯底里叫道:“神田光吉,你还是帝国的大尉,怎么就叛国的呢?八格!”

宪兵队队长龟田隼夫少佐上前两步,说:“大佐阁下,请息怒。两个宋桑说的是实话,他们俩不能在侦缉队,就安到皇协军吧。”吉川幸助说:“铃木君,你说呢?”特高课课长铃木大郎大尉说:“龟田君说的对。侦缉队就由中野正治少尉再度组建。”吉川幸助想了一会,收起了指挥刀,说道:“好吧,中野君上任侦缉队队长,军衔升为中尉。……铃木君,你把他们弟兄俩送到皇协军第二团潘冠厚团长那里,听他任用。”铃木大郎点头说了声“哈依”,便招着手叫二宋跟他走。

大队长浅沼道夫中佐进来,吉川幸助便将神田光吉被俘以及侦缉队覆没的事说了一下。浅沼道夫狰狞地说:“皇军出动一个大队,突袭小源村,所有的村民全部刺啦刺啦的,一个不留!”吉川幸助舞着手说:“浅沼君,你这就行动吧。给我把那个小源村夷为平地!”

潘厚基突然获悉鬼子出动一个大队要血洗小源村,当即对潘丰立说:“我们赶快把人马拉到前李村的北边树林里,打他个伏击战,坚决阻止他们到达小源村。”潘丰立说:“要不要报告匡政委?”潘厚基说:“不要报告了,一是来不及,二是匡政委在写文章,我们不能打乱她的思路。现在你赶快召集人马,跑步到达指定地点埋伏下来。我去招呼郭营长一下,也许到时候他带人支援我们一把。”潘丰立说了声“是”,急匆匆地召集队伍,随即开拔。

队伍刚刚埋伏下来,鬼子大批人马就赶来了。潘丰立说:“潘区长,走在前头的是伪军,要有四百人,不得少。要不要打。”“放他们过去,不打,专打鬼子。如果伪军救鬼子,我们就狠狠地打他几下子。”

向秀菊爬到潘厚基跟前说:“鬼子抬了三挺重机枪,依我看,首先要把抬重机枪的鬼子干掉,绝对不能让他们用上重机枪,这家伙杀伤力太厉害了。”潘厚基说:“我和范春久专打鬼子的指挥官,潘区队长,你喊上七八个人专打抬重机枪的鬼子,绝不让其他鬼子挨近重机枪。”

潘冠厚的伪二团人马开过去了,鬼子的队伍跟着拐弯来到三岔路口。中段忽然遭到打击,抬着重机枪的鬼子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其他鬼子企图挨近重机枪,遭到弹药的伺候。吉川幸助拔出指挥刀刚要叫嚷,冷不防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胸脯,栽倒在地。跟前的五六个士兵急忙拥着他逃跑。

联队长倒下,大队长浅沼道夫挥着指挥刀疯狂地叫出击,当他喊到第三声,指挥刀却从他手上掉落下来。葡萄弹满天飞向鬼子人群里,不住的“轰隆轰隆”炸个不停,十几个战士端着枪冲上前扫射。两挺重机枪抬了回来,架到高地上。潘丰立摆弄了一下,便朝着鬼子扫射。

鬼子抵挡不住,只得后退。伪军们却来救鬼子,卖命地朝着高地打枪。潘丰立将重机枪对住不要命的伪军扫射,伪军士兵便像稻杆子一样纷纷倒下。潘厚基扯着喉咙喊:“中国人不打中国人,你们不要为鬼子当炮灰,赶快走啊!”

伪军们像潮水一样退了下去,再也不肯冒失地往前冲了。可是鬼子不甘心失败,成扇形反扑过来。武工队队长范春久焦急地说:“潘区长,潘区队长,鬼子又回头了,火力很猛,我们整个区队也压不住呀。”潘厚基说:“不能后退,一后退我们就要遭到全军覆没。眼下只有死顶,一部分同志可以撤退,但动作还要快。”

战士们拼命射击敌人,敌人竟然兀自不退,像蝗虫般的蜂拥上来。正在这关键眼上,突然响起了嘹亮的军号。安阳山独立团人马上来了,横扫着蜂拥而上的日本鬼子兵。鬼子见势不妙,掉头就跑。独立团战士们猛虎下山,追击敌人,一直追到十多里之外的帽单庄。

区队便朝着伪军包抄过去,撒的网虽然不大,但也有三十多个伪军。戴珍彪高声喊道:“缴枪不杀!”向秀菊、李根山、常扣兰等十几个人跟着高喊:“缴枪不杀!”伪军们纷纷双手高举着长枪,有的还双膝跪在地上。没有枪的七八个战士趁机上前拿走枪支,有的人背了两三支枪往回走。这一仗打了,区队武装人人都有了枪,子弹也是足足的,最主要的是缴获了两挺重机枪。

匡苕子将写好的文章拿给郭坚看,郭坚不住地称赞:“这个总结报告写得太好了,上至领导,下至普通革命者,都能看,看了很受教育和鼓舞。”两人到了杜更生那里,将文稿给了杜更生。杜更生看了,说:“写得很好,我可以交差了。”

欧之时遇见匡苕子,笑嘻嘻地说:“这回区队武装发了,打死鬼子五十多人和伪军三十人,缴获一百五十多支枪,还有两挺重机枪,子弹无数若干。”“安阳区队哪天打仗的?”“就是昨日上午。独立团上去了蒲建伟的一营,打得鬼子兵抱头鼠窜。鬼子吉川幸助联队长和一个大队长都被打伤,据说那个鬼子大队长还不曾到达安阴城,倒已经死掉了。”

匡苕子来到了区队驻地,潘丰立向她敬了个军礼,说道:“匡政委,昨日我们安阳区队打了鬼子的一个伏击战,但也得到了蒲营长的及时支持。现在,我们区队发财了。就是两挺重机枪归了独立团,还给了他们四十支钢枪和五十发子弹。”匡苕子笑着说:“人家是主力部队嘛,我们可不要小气,以后还可以从敌人那里缴获。”

向秀菊、常扣兰二人走过来跟匡苕子握手,匡苕子说:“你们昨日打仗打得好呀,看你们高兴的样子。我们的人伤亡怎样啊?”向秀菊说:“我们区队牺牲了五个战士,苗副区长、夏科长等十几个人负了伤。”“牺牲的五个战士有没有安葬好?”“安葬好了,都给他们棺材,是老乡们自愿拿出来的。老乡们说,为国捐躯的勇士要好好的安葬,可不能亏待了他们。”匡苕子点头说:“老乡们深明大义啊!民族危亡的关头,我们必须紧握手中抢,狠狠打击鬼子侵略军。”

匡苕子跟着潘丰立进了农户王振邦的厢屋里,潘厚基站起身握着匡苕子的手,说:“匡书记,我们昨日行动实属突然,鬼子发狠要血洗小源村,我们就直奔前李村埋伏下来。这次敌人出动的兵力将近一千人,如果让敌人到了小源村,小源村肯定会一塌平,全庄人都要遭到鬼子的毒手。”匡苕子说:“这就叫当机立断,不错过战机。这一来,战士们杀敌情绪就会高涨起来了。”

潘厚基说:“正好潘丰立在这里,我们三个常委研究一下今后的工作任务。”匡苕子说:“我同意。”三人坐到桌子跟前。“据地下党传过来的情报说,鬼子要来一个夏季大扫荡,我们安阳区队如何应对这个局势?”潘厚基直奔主题说。匡苕子说:“我认为,要动员群众将粮食坚壁起来,除老弱病残之外,健壮的人都要躲进深山老林里或者人迹稀罕的地方,尽量减少伤亡。这是第一点。我们区乡干部要随区队进行活动,下边的乡基干民兵暂时来到区队,当然有条件的乡可以在本地坚持游击战争。鬼子大规模扫荡,破坏性特别大。就是独立团也要避其锋芒,不能硬拼啊。我还是这句话,大敌当前,注意保存力量,生存第一,消耗鬼子力量只能放在第二位上。”

潘丰立说:“我赞同匡政委的说法,如同赌博,本钱千万不能赌掉,赌掉的话,就谈不上什么咸鱼翻身。要得掌握敌情,我们就得长了一双眼睛,随时掌握敌情的动态。”潘厚基说:“你的意思是说,咱们要成立侦察班,长上千里眼。”

匡苕子说:“潘丰立同志说得对,但是单单一个侦察班还不够,要成立两个侦察班。一个是快速反应的侦察班,一个是深度侦察的侦察班,要能跟地下工作者勾连起来,平时就一直是普通的老百姓打扮,来无影,去无踪。潘区长,咱们就这两个侦察班的组成人员进行认真的研究。”

潘丰立说:“调徐阳乡的武工队队长曹启华任侦察班一班班长,妙庚乡乡长马步阳任二班班长。”三个人又两个班的侦察员进行了安排。

散会后,匡苕子来到王振汉家看望治伤的苗乃刚、夏宪吉以及十几个负伤的战士。苗乃刚激动地说:“匡政委,谢谢你来看望我们受伤的同志。”匡苕子说:“不要谢,同志们顽强阻击鬼子兵,抢救了小源村全庄的老百姓,这是抗日游击健儿的功劳,人民应该感谢的是你和顽强阻击鬼子兵而负伤的同志们。苗副区长,你要带头好好养伤,他日痊愈再上战场立功劳。”匡苕子握着他伸出的手,说:“好了,你别要再动了。养伤期间要主动配合好医生。好吗?”“好。我听你匡政委的话。”

匡苕子跑到夏宪吉床前,只见他睁着眼睛说不出话。匡苕子说:“夏科长,你好。这次战斗你负了重伤,你要有信心,医生一定会把你治好的。”夏宪吉要伸手出来,匡苕子上前抓住他的手,说:“你好好养伤。”说着将他的手放进被单里。随后向他招手致意。

匡苕子看望了受伤的同志们,回到王振邦的厢屋里。潘厚基说:“明日召集安阳区全体干部群众开一个大会,会议主题就是防范鬼子大规模进攻,从根本上粉碎日伪扫荡,巩固革命成果。匡书记,你在会上作动员讲话。”匡苕子说:“我讲话可以,但要表扬一批立功的人,给予一点物质奖励。这对鼓舞士气有很大的作用。”

潘丰立跑进厢屋里,说:“这里出产茶缸,就奖励茶缸,二等奖就奖励一把牙刷,三等奖就奖励一本定制的白纸本子。这些奖品算不了多少钱,关键是精神奖励,得奖的人都给一张奖状。”潘厚基说:“好吧,奖品就交给何康他来准备。”匡苕子说:“我们要把哪些人该获奖获奖搞出来,不能弄出矛盾。”

潘厚基说:“好吧,我拿出分配指标权衡各个岗位,争取每个岗位都顾及到,战斗岗位适当多放点儿。”匡苕子说:“你用笔写下来,我和潘区队长两人权衡一下。”潘厚基便拿出纸笺打着草稿,随后誊抄一下。分配指标通过后,随即叫通信员送到各营、各区队直属单位。

战争年代最讲究效率,第二天下午就召开了区队全体战士、区干部大会。潘厚基主持大会,匡苕子讲话。她先对最近取得的战绩进行总结,随即表扬了苗乃刚等三十五人,其中一等奖七人,二等奖十二人,三等奖十六人。接着就粉碎日伪扫荡进行工作部署。她强调:鬼子掀起恶浪,妄图冲垮我们抗日武装,破坏军民鱼水情。在此,我们必须做好两手准备,一是注意保存革命力量,绝对不跟鬼子拼消耗;二是积极寻找机遇,给日伪有生力量予以狠狠的打击。我们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充分发挥各种有利条件,要让抗日的熊熊燃烧的烈火烧死日本帝国主义这条疯狗。

区队长潘丰立宣读三十五人的表彰名单,潘厚基、戴珍彪二人向受表彰者颁发奖状和奖品。李根山跑上来小声地告诉匡苕子和潘厚基。潘厚基叫匡苕子宣布,匡苕子却叫他宣布。潘厚基只好站到讲话桌子跟前,笑容满面地说:“同志们,告诉你们人人高兴的一个好消息。老乡们感激我们阻击鬼子,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战。小源村三四个老乡抬来了一头大猪子,宝元山老乡也送来了一头大猪子,前李村却送来了两头大猪子。乡亲们的深情厚意我们收下来了。明日杀掉四头大猪子,犒赏大家中、晚两顿,但是酒是限量的,绝对不许喝醉。”他的话音一落,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区队武装从前李村撤退到卞湖村,卞湖村东边有一块大湖泊,无边无际,湖泊中长了很多的芦苇,形成了芦苇荡。大船只能在外围行驶,如贸然往里行,一不注意就搁浅。匡苕子说:“潘区队长,你告诉战士们准备雨具,这几天空中黑云滚滚,预示着有一场暴风雨。鬼子既然扫荡,绝对不让你从容应付的。不管是什么,只要能挡雨就行。”潘丰立喊了声“是”,便匆匆走了。

戴珍彪来了,匡苕子说:“戴副区长,苗乃刚同志负了伤,你把他的工作做了去。现在,你把各种木船全部弄到湖边上,一听到鬼子出动的消息,同志们就登船前往芦苇荡深处隐蔽起来。”戴珍彪领命而去。

何康告诉匡苕子,说:“我一路上跟老乡们筹集干粮,这项工作很顺利。匡书记,我们的人在芦苇荡坚持五六天是没话说的。如果节约点吃,再过上两三天,应该是没问题的。”匡苕子叹了一口气,说:“这乱世里,乡亲们的日子确实难捱啊!可是乡亲们为了过上和平安稳的日子,居然还挤出自己不多的粮食给我们,这就是乡亲们朴实的牺牲精神啊!”

侦察一班班长曹启华跑步走了过来。“报告匡政委,鬼子出动大部队,据联络站同志说,这回鬼子将要出动三个师团,发狠要把整个巴北地区像篦头发篦上几遍,非要将抗日武装分子肃清不可。”“安阴城的鬼子什么时候出动?”“后天天一亮就全面兜剿过来,前李村是第二站,可能鬼子要驻兵那里。”“曹启华同志,你们要继续监视敌人,一有情况赶快报告,同志们的安危就都寄托在你们侦察班的身上啊!”匡苕子语重心长地嘱咐曹启华。

匡苕子来到湖边上,一股飒飒湖风吹拂着她额头上的刘海。她回想起自己参加革命的经历,心潮起伏。每当自己的工作有了大的起色时,不是突然调离岗位,就是陷入是非的漩涡。难道自己的人生命运就这么变幻不定?如今,原先的抗日游击大队扩编为独立团,而区队也由十多个人扩大为将近三百人的队伍,鬼子却要来一次大的扫荡,说是要像篦头发似的篦上几遍。生死关头切切不能盲目冲动,一定要坚持在芦荡,熬过艰难,明朝必将是霞光满天。

一匹战马“突突”的奔跑过来,通信员下马就立正喊道:“报告匡政委,军区下达命令,安阳区队立即到前李村阻击日寇,迟滞日寇进军速度,掩护大部队转移。这是电报原文,交给你。”匡苕子接过军区电文,看了一下,镇静地说:“我知道了。”通信员随即上马,复命而去。

匡苕子愤愤地骂道:“这是什么狗屁的命令?安阴城一个联队人马,三千多人,而我们安阳区队不足三百人,且武器远远不如鬼子,鬼子还有火炮。说是叫我们孤军阻击敌人,无疑是以卵击石。”她强按着心头的怒火,不执行上级命令,后果特别严重。执行命令,迟滞鬼子的进攻,硬碰硬,肯定不行?怎样达到迟滞鬼子进攻的目的呢?匡苕子不禁沉思了起来,……

范春久走过来,说:“匡政委,独立团送给我们七八个水雷,说是隐藏在芦苇荡用得着。王团长、郭政委他们不能跟你辞别,他们也是突然接到军区命令,改编为六十五团,立即向元山方向开进。他们叫我向你和你的战友们致谢!”

匡苕子苦笑着说:“好吧,你把水雷带上船,到时候叫潘丰立区队长布雷。”范春久喊了声“是”,便朝一条大木船走去。

匡苕子跑到湖边低矮的房子里,将军区下达的命令转告潘厚基、戴珍彪二人,同时拿出了电文。潘厚基失声叫道:“这不是拿我们安阳区干部和全体区队战士们的生命开玩笑?我们不执行这个狗屁的命令!”戴珍彪睁着眼,说:“我们拿的土枪跟鬼子硬碰硬,这不是拿鸡蛋往石头碰,又是什么?”

潘丰立听到屋子里的叫声,便走了进来,问道:“什么事啊?”戴珍彪便将电文拿起来递给他,说:“你看看这个再说。”潘丰立看了一下,随即用力扔到小桌上,说:“荒唐!我们区队掩护大部队,阻击鬼子一个联队,简直是螂臂挡车,一点儿都不靠谱。”

匡苕子说:“上级的命令我们必须执行,但是,怎样个执行法,这还在于我们。依我看,说的在前李村阻击鬼子,这肯定不行。我想,既然要迟滞鬼子的进攻,我们不妨来他个围魏救赵。我们带着精干的小部队穿过鬼子的防线,深入到安阴城,摸到鬼子的弹药库就引爆,然后再在安阴城消灭他几个鬼子兵,或者炸掉安阴城的城门。这样一来,鬼子必然回防,迟滞鬼子进攻的目的不就达到了吗?”

潘丰立拍着巴掌说:“我带人悄悄地进了安阴城,做一回孙悟空钻到铁扇公主的肚子里,搅他个昏天黑地。”匡苕子说:“潘丰立,你留下来指挥芦苇荡的战斗,我带三四十个化装起来进城。”潘厚基说:“匡政委,你要负责全面工作,这捣毁敌人的黄龙府还是由潘丰立同志去完成吧。”戴珍彪说:“我同意潘区长的意见,匡政委你是我们这支人马的主帅,到时候还要你拿主意的呢。”

匡苕子握着潘丰立的手说:“同志,你的任务重啊!一连的二排,再加上侦察一班,就这些人你带去,要全部穿上鬼子的军服。最好坐上鬼子的两辆军车,开进城里,相对人跑进去要快,也容易些,同时还不会引起鬼子的怀疑。”潘丰立说:“匡政委,我照你说的办。”“任务完成后,你们不要恋战,要及时出城。你们来到卞湖村,到东南角的瓜子口用电筒晃三晃,我们随即派人接你们到湖里。”匡苕子嘱咐潘丰立说,“同志,今晚趁天黑出发,突破鬼子防线,随后等待鬼子出动,这时候你相机进城。你可要机智勇敢地完成这次重大任务啊!”

正当匡苕子、潘厚基等指挥人马上船准备开进芦苇荡之际,突如其来飞奔一匹战马,到了湖边,来人滚下战马,将一张电令交给了匡苕子。匡苕子展开来一看,原来是军区斥责命令。电文这样写道:匡苕子、潘厚基并潘丰立:大敌当前,军区命令你们在前李村阻击鬼子进攻,保护大部队隐蔽行军。你们一直未采取行动,是何原因?如若贻误战机,你等必须负全部责任。

匡苕子立即对来人说:“请你回报军区领导,我们安阳区干部和区队已经在执行军区命令,但我们不跟鬼子硬碰硬,而是围魏救赵。你快点回去复命吧,你告诉军区领导,就说如果我们真的贻误战机,责任统归我们安阳区主要干部负责。”来人说了声“是”,一跃身骑上了战马,“突突”而去。

潘厚基走过来,催促道:“匡书记,你怎么还不上船呢?倒马上开船了。”匡苕子招着手说:“你过来看看这个。”潘厚基便跑了过来,拿起电文一看,气呼呼地说:“军区怎么呢?这哪是命令呀?简直就是催命符。匡书记呀,这军区里肯定有人在捣鬼,想断送我们安阳区和安阳区队。”匡苕子摆着手说:“算了吧,我已经对来人做了答复,叫他们等待我们的佳音传过去。”潘厚基赞许道:“还是你匡书记沉得住气。那我们现在赶紧上船吧。”

风突然刮了起来,发出了呼啸声。水面上顿时波涛滚滚,那芦苇不住地狂弯着腰。木船行到芦苇深处,雨水残酷地浇灌了下来。但是,行船的战士们坚持撑船,很快隐没在茫茫的芦苇荡里。

匡苕子说:“要分散开来,不能集中在一起。”潘厚基说:“分成四处,三个连分三处,总部一处。鬼子进了芦苇荡,我们也好跟他打游击。各处又好牵制住敌人,叫他感到到处是仇恨的子弹。鬼子反扑却无从下手,时间一长,我们就能占主动,而鬼子反成了落水狗,只有招架的份儿。”

匡苕子说:“范参谋长,你负责一连,你的一连是唱主角的。”范春久说:“好的,我这就到一连去。”潘厚基说:“匡书记,你负责全局做总指挥,我到二连,在芦苇荡的东边芦苇最茂密的地方。”匡苕子说:“这么说就辛苦了你潘区长啦。”潘厚基说:“大家都辛苦。”匡苕子说:“戴珍彪,你负责三连,三连在北边的吧。”“是的。我这就到三连去。”

半夜过后,整个芦苇荡悄悄地沉寂了下来,大雨早已过去了。但天空中仍然黑云滚滚,芦苇“哗哗”的响。匡苕子站在船头上仰望天空,她担忧潘丰立有没有混进安阴城,有没有在安阴城得手,进而有没有安然撤出安阴城顺利到达这里的湖边上。当然她更担忧自己的人生命运,因为此次她没有完全按照军区下达的指示办事,而是独辟蹊径来了围魏救赵。如果这招计策没有见效,日后肯定会被人揪住不放。

她喃喃地说:“外部敌人不好对付,可是内部敌人更为阴险的呀。”她忽然想到之前的彭明庸,这家伙说起马列理论头头是道,可是肚子里却满是肮脏龌龊的东西。匡苕子总觉得彭明庸有叛徒的嫌疑,遗憾的是军区却让这种政历不明的人进了肃反委员会。这家伙整起人来十分老道。还有孙善信、钱广用、年鹏举、恽道恺以及汤才英。这些人明明政历有问题,肃反委员会领导却视而不见,而且还授权他们整人。现实不能不叫人心寒啊。

她忽然听到远处有爆炸声,展眼向东北方向望去,只见火光映红了那里的天地。匡苕子总算透了一口气,说道:“潘丰立他得手了。”

“匡政委,下雨了,你怎么还不进船舱里睡觉呢?”匡苕子笑着说:“小常呀,我透气的,这就到船舱里睡了。”

匡苕子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水晶宫,龙王笑眯眯地说:“啊呀,匡女士,今日怎想起来到我这里来呢?”她说道:“就是因为打鬼子,才来拜望你老人家。”龙王说:“你们人世间有的是弹药,炸鬼子呗。”匡苕子说:“好吧,就用弹药炸鬼子。我难得到你这里来,那就让我你这水晶宫里游逛一下吧。”“那好,听随你怎么游逛。”匡苕子便在水晶宫里四处跑跑,此处风光独特,翡翠到处都是。

正当她在龙宫里玩赏之时,常扣兰推醒了她。她揉了揉眼睛,发现天已大亮。“报告匡政委,潘丰立区队长他们回来了。”“他现在在哪里?”常扣兰说:“潘丰立带的人是三连的连长张直诚和指导员冯庆元两人亲自接到湖荡里的。潘区队长他现在在船艄里打瞌睡,我去望他的。”

匡苕子起身正要从船舱里出来,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爆炸声。她急忙问道:“小常,哪里来的爆炸声?”常扣兰说:“鬼子的汽艇触碰到水雷,汽艇正往大湖面开。”“有没有派人往鬼子的汽艇上扔葡萄弹?”警卫排战士武士元说:“扔的。鬼子的汽艇要沉了,好多人跳水。我们的人在水里把鬼子往水里按,溺死的有好几个的呢。”匡苕子随即站在船篷上弯着腰望,欣喜地说:“在芦苇荡里打鬼子,就得这样打啊。”

这真是:独辟蹊径迟滞战,风云滚滚芦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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