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寂静的夜色,被史波奄奄一息的叫声划破,红月抬头望向夜空,那里是无尽的黑暗,凄风打在她的红靴和红衣上簌簌而响,须臾,一道红色身影退入黑暗之中。
落在云雾山,上了山路,红月突然见到前面山头冒起了青烟,她心内一惊,猛然想起小银狐还在洞中——
她疾步奔了过来,洞口浓烟滚滚,里面不知为何被大火包围,红月现在是活死人,这具身体里藏着一大一小两个灵魂,别的不怕,唯独怕火,只要靠近大火,她便如同困在刀山火海里一般,那缕苟延残喘的残魄怕是很有可能会灰飞烟灭。当初她身中曼陀罗花剧毒,是兰停用自己的元神救了她,眼前的情形容不得她多想,她冲到洞里,却没见到小银狐,火光冲天铺天盖地的袭来瞬间将她裹挟住,她不由自主地摔在地上,浑身如同千万只毒蛇在咬,又仿若无数道有毒的利器刺向她。
“抓住了!”洞外一个男子声音传来,“快,进去看看!”
范鉴带着几个人狞笑着站在洞口,红月挣扎着站起身,冲出来的刹那,范鉴震惊得往后退了数步,险些摔倒,道:“那是?她怎么在这儿!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红月那道红色的身影已经被洞里的毒烟熏得残魄四散,她苍白清秀的脸庞狠狠瞪了范鉴一眼,随即就在范鉴面前消失不见,范鉴诧异的张大嘴巴留在原地许久,身边的人轻轻道:“······还进去吗?”
范鉴愣了半晌,才回过神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进去!那只狐狸价值连城,还不动手!它要是跑了,你们就别回去了,安德王还等着用它的皮毛做贺礼,误了大事,你担得起责任吗?蠢货!”
他所说的这件事,和宫里近日的一件大事有关,安德王得了赏赐和一个兵部不起眼的职务,比之前的地位骤然间高了许多,这要归功于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兰陵王高长恭,再过些日子便是高长恭的生辰,这个机会他不想错过,为了挑选到高长恭的贺礼,他费尽了心思也没能挑到合适的,因为高长恭这人不爱财宝,不喜奢华,身边的人便出主意说,云雾山灵气倍至,不如上山抓猎物,取其皮毛当作礼物,岂不是最豪华的顶尖贺礼!
于是他就上了山,几个人在云雾山寻了几日,终于发现了一只毛色极好的狐狸,还暗中尾随找到了银狐的洞穴,却始终不见那银狐出洞,想来想去,就用一种极其恶毒的方式,一把毒火点着了山洞,没想到银狐没抓住,却从洞里出来一个人,还是他曾认识的一个死去的人。
范鉴百思不得其解,他指着红月消失的方向,呼吸一滞,好半天说不出话,仿佛自己是在做梦,又十分匪夷所思的看看洞里再看看远处。
红月的曼陀罗花毒是他亲手下的,此毒剧毒无比,如果没有解药,必死无疑,且死状惨烈!可方才眼前的这个人分明就是红月,她除了面色苍白一些,面容依旧未改,真不知她为何还能活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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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肃带元轩出了王府。这王府原是高演未称帝之前还是王爷的时候居住的地方,元轩住惯了,也就没在另辟宅子,从王府出来去高肃府邸,要经过一片灵秀山,山里常年仙雾袅绕,两人在山间小路上骑马并驾,陈秦远远的跟在后面,高肃见元轩心事重重,他温声道:“兰停的事,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如实说与兰夕听便好······”
这时,元轩目光一冷,右手倏然压上谶窨,高肃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去,但见身后路旁茂密深厚的草丛间,立着一道身影,一旁的小树上栖息的小鸟像是瞧见了什么,扑簌簌地被惊飞,下一刻,那里传来一个微弱的女子声音低低的道:“······公子。”
元轩陡然睁大眼睛,道:“红月?你怎么了?我不是让你待在云雾山?”
草丛那道身影微晃着站起来,红月还没开口,就倒了下去。
两人忙奔过去,元轩蹲下身扶起她,与高肃对视片刻,道:“她的魂魄本就孱弱,我要再次将她召唤回来,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
高肃颌首,转头对陈秦道:“带她回府。”
兰陵王府平日里鲜少这么热闹,兰夕在客厅等了许久,听见前院一阵脚步声,深知高长恭定是帮他找到了弟弟,一脸喜色的跑了过来。
见到高肃与元轩,还有陈秦和几个家仆她并不觉得意外,当她看见几个人掺着昏迷不醒面色苍白的一名红衣女子时,她不由得望着红月喃喃自语喊了一声:“阿停!”
下人都退下去后,高肃转眸道:“兰夕姑娘,我没有找到你弟弟。”
元轩把红月被人下毒陷害,生命垂危,兰停舍身相救的事对兰夕说了一遍,顿了顿,他道:“我没有帮你照顾好兰停······”
他话音未落,红月突然周身颤抖,喉间发出痛苦的声音,元轩喝道:“这曲子会损内力,避开为好!”
闻言,高肃点了点头,说完他从腰间摸出谶窨,一曲地动山摇惊心动魄的笛音响彻了上空,带着巨大的力量仿佛能冲破屋顶,陈秦在门口候着捂着耳朵,兰夕不会功夫,不过这曲调确实声音尖锐,她也捂着耳朵,只见红月被这波涛汹涌的曲调给撕扯着,她身上的阵阵黑气弥漫开来,不知过了多久,元轩的唇顿住,他停止了吹奏,空气渐渐清明,恢复到先前的光亮,元轩垂下手臂,谶窨雪白的穗子微微飘动。
红月安静了下来,她细长的柳叶眉微微舒展开,纤长的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扫了一眼在场的人,她坐直了身体,看向兰夕,居然闪动着几不可察的泪光,嗓子里似乎有些哽咽,带着千言万语,最终眼底露出喜色,轻声开口喊了一声——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