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昨夜一场大雪后,天地都白茫茫的一片,天寒地冻,而房间内却暖入春日,秦风是在一阵舒服的按摩中醒过来的,像在做梦一样,昨晚这一觉睡得温馨又舒坦。
“嗯?”秦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前的景象清晰起来,竟然看到江景抒还在自己身边按摩,他整个人吓得惊坐起来,“小抒?!你按了一夜?!”
江景抒脸色明显的苍白憔悴,眼球也布满血丝,他虚弱地摇了摇头扬起一抹笑容:“没事,肩还酸吗?”
秦风脸色微怒,握起江景抒的手心疼地按揉放松:“你就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吗?”
“我看你这样睡得很舒服,就帮你多按按。”江景抒唇边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没事,我等会再睡也是一样的。”
“你还病着!”秦风简直要被气死,连忙把江景抒按到床上躺着,动作利索地帮对方盖好被子。
江景抒轻轻握住秦风的手,声音虚弱得轻飘的但却很认真:“我真的想好好补偿你.....我可能一下子做不了太多,你给我点时间......”
“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快给我睡觉。”秦风严肃地瞪了一眼江景抒,看着江景抒熬了一整夜后又变得一脸病容,他心疼得要命。
“等会.....”江景抒摇摇头,“差点忘了今日初十,是你生辰.....”他说着便无力地撑起身子,踉踉跄跄地下床。
秦风简直拦也拦不住,只能跟在江景抒身边护着。
江景抒从一个小柜子里取出三幅画卷递给秦风,露出个憔悴却那样心满意足的笑容:“你二十岁生辰,我送了你一幅秋菊,这两年你生辰我给你画了一幅石兰和一幅雪梅,今年你生辰我画了一幅青竹,本以为都没有机会送的......”
“那日去镇上买墨锭,就是为了画这幅竹子?”秦风皱起眉问道。
“我手没力,虽然用了好的墨锭,但还是画得不够好.....”江景抒遗憾地说道。
秦风温柔地笑起来,他打开那幅青竹,满意地点点头:“胡说,倾墨的画一绝。”他突然想到什么,不怀好意地笑起来说道,“梅兰竹菊,我都要,还要一副画像。”
“什么画像?”江景抒脸上微红,强装镇定地问道。
“以后不用画画像睹物思人啦,我说了我会陪你。”秦风吻了吻江景抒的脸颊笑道,抬手就将那呆滞的人儿横抱回床上,“现在你乖乖把病养好,否则我打你屁股。”
江景抒点点头,下意识扯住秦风的衣袂:“等我睡着后再离开,可以吗?”
“我陪你睡。”秦风说着便躺到江景抒身边,小心翼翼地把对方搂到怀里。
江景抒不再多说一言,他一直依依不舍地望着秦风,患得患失,直到眼皮子真的重到撑不开了,才迷糊疲惫地闭上干涩已久的眼睛。
有心上人相伴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秦风就一直住在山庄陪着江景抒养病,不知不觉一年过去了,二人即便没有眷侣间的缠绵甜蜜,但只有知道对方在,仿佛一切都会好起来。
又是一年寒夜。
雪夜,若是不飘雪,那空中倒是有些疏星。枝丫上的雪絮不小心落下,软软地掉在雪地上。
门轻轻推开,江景抒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端着肉粥,一身寒气地走进房中,经过一年多的调养,加上有秦风的陪伴,他的脸色明显地红润,病态全无。
“去哪儿了,夜里很冷就不要到处跑了。”秦风迅速走向江景抒,将门紧紧关上。
“你今日晚膳没吃什么东西,给你做了碗粥。”江景抒把小肉粥放到秦风面前,像是哄小孩一样。
“今天那些菜有葱花.....”秦风哀怨地看向江景抒。
“我之前已经跟赵叔交代了,可能是这次没注意。”江景抒点点头说道,轻声哄着,“今晚吃点粥填肚子罢。”
“好。”秦风笑起来,张大嘴:“啊——”
江景抒无奈地摇摇头,听话地端起碗,一勺一勺地喂着,还体贴地时不时用手帕帮忙擦嘴角。
“小抒,你好像都没试过喂我吃东西。”秦风闲聊道,“都是我喂你,你也可挑食了,这个不吃那个不吃。”
江景抒无言反驳,越是回忆以往甜蜜的日子越是心里堵得慌,仿佛有个大石头一直压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不知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般似断非断的关系。
一碗粥见底,江景抒刚要拿起碗离
开,秦风突然抓住他的手,温和地说道:“小抒,碗先放着,明早再收拾。”
“好。”江景抒点点头,他已经习惯性地对秦风的任何要求都不会拒绝。
“就寝啦。”秦风笑眯眯地说了一声,就牵着江景抒往内室走去,又手脚利索地洗漱更衣,一个翻滚就舒服地躺到床上,他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温柔地说道:“来,躺这儿。”
江景抒走到一边将厚厚的外衣脱下,刚坐到床上便被秦风抱到怀里。
“身子凉凉的,快盖被子。”秦风皱起眉头,连忙拉过厚被子把江景抒盖起来。
江景抒低着头窝在秦风的怀抱里,对方的身体像是一个热火炉让他不由自主地靠过去,温暖而舒服。
秦风心满意足地拥着江景抒,就像他们以前那样温馨又甜蜜,他笑道:“小抒,你抱起来还是那么舒服。”
“能有多舒服。”江景抒轻嗔一声,眼神也柔和了不少。
“很舒服。”秦风开心地抱紧了江景抒,像是大猫一样用脸颊蹭了蹭对方的发丝,一阵清幽的体香让他浑身舒畅。
“睡罢。”江景抒脸蛋绯红,轻声一句便闭上眼睛。
秦风淡淡一笑,抬手轻轻摩挲着江景抒的嘴唇,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上去,柔软香甜的感觉恰如年少情动,悄悄将对方的衣襟解开,缓缓吻下,大病初愈的身子春色无边。
“倾墨,我们行房可好?”秦风炙热而动情地望着怀里的人。
江景抒温顺地点了点头,抬手抱住秦风的脖子送上香软的嘴唇,忆起那些年,十多年的相伴,书院初识,渐生爱慕,两小无猜,本该如此恩爱缠绵一生,却被命运玩弄至此,错过数载。
今夜初雪飘落,碎碎的雪絮漫天飞舞,安静而宁和。
次日。
即便外面如何的风雪寒天,这无尘阁中依旧温暖如春。
当秦风端着药进房时江景抒还在床上沉沉地睡着,气息平和安宁,面色白里透红,裸;露在外的肌肤满是暧昧的吻;痕。
“倾墨,起来了。”秦风温柔地抚了抚江景抒的发丝,情不自禁地俯身吻住那微张的红唇。
江景抒是在秦风的浅吻中醒过来的,这样的柔情蜜意他以往连想都不敢去想,迷迷糊糊中被子就被对方掀开,身子被抱到怀里。
“嗯.....”江景抒轻喘着耷拉在秦风怀里,眷恋着这久违的温情脉脉。
秦风吻了吻江景抒的眉心,陪对方休息够了便温柔地为他沐浴更衣,又服侍汤药,折腾下来已经要到正午了。
“想继续睡会儿还是到外面榻上看会书?”秦风为江景抒擦了擦嘴角。
“到外面坐会儿罢。”江景抒心情舒畅。
秦风直接将江景抒抱到外面的软榻上放好,然后坐在江景抒对面,随手拿起一本书开始看,仿佛回到他们在江园的日子,清淡又温情。
“你不用陪我的。”江景抒轻声说道。
“胡说,我才没陪你,我在看书呢。”秦风仿佛看得津津有味,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江景抒无语地笑了笑,继续誊抄经书,二人间的气氛悠闲和睦。
良久的沉默,唯有袅袅熏香游动。
江景抒时不时抬头看向秦风,这些年的别离,他只求余下的日子都能像今日这样安静地看着对方,忆起那些年与子绪相爱的点点滴滴,美好得像是一场梦。
“小抒。”秦风忽然合上书看向江景抒。
江景抒连忙低下头装作继续看书的样子,慌乱地应了一声:“嗯。”
“我出去练会儿练剑,你就别出去了,外面很冷。”秦风温柔地说了一声就拿起身边的太初剑走出暖阁。
江景抒却在榻上坐立不安,手中誊抄经书,但耳边能听见庭院里秦风的练剑声,扰乱心绪,让他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要看向庭院——庭中少年,黑衣潇洒,长剑利落,意气风发,就像他们年少时在江园的日子,子绪每学到新的武功招式就会舞给自己看。
漫天红叶迷乱了江景抒的目光,眷恋却又那般忧郁,深秋情深。
日光流逝,每一日秦风都在暖阁陪着江景抒看书,又或是就在能看见江景抒的庭落里练剑,默默不语中,痴情依旧。
几日后。
雪后初霁的清晨,初日高升,天地间一片生机,雪梅娇艳,一群叽叽喳喳的冬鸟落在江景抒房中,把那梦中美人叫醒,
江景抒迷迷糊糊地
醒来,这一年来的每一日都是在秦风怀里醒来,已经让他习以为常,如今睁眼看不到秦风的身影让他有些不习惯。
想着对方可能早起练剑了,他便自己起床洗漱更衣,走出房门便是一眼洁白无瑕的冬雪,让他的心情开朗了不少。
“云宁,早。”江景抒淡笑着与一个小弟子打起了招呼。
“师兄早。”机灵的云宁蹦跳着过来跟江景抒打招呼,“诶?师兄你不去给蔺少侠送行吗?”
“送行?”江景抒脸上的笑意凝固下来。
“蔺少侠今日下山,好像要回上邑了。”
“下山?!”江景抒心里一阵发慌,“他现在在哪?!”
“应该还没走,在师父那边.....”
来不及听那小弟子的话,江景抒惊慌失措地往玄机子那边赶去,一路梨花先雪,飘摇如那岌岌可危的情缘。
长廊仿佛没有尽头,江景抒脸色铁青,神色急切,气喘吁吁地扶着栏杆艰难地挪动着步子往前,吸入一阵一阵寒风到胸膛中让他几乎要窒息。
“倾墨?!”
秦风大老远就看见江景抒虚弱地扶着栏杆喘气仿佛很难受,他脚下踩风般冲到江景抒面前,心疼不已地把对方拥到怀里。
“怎么跑这么急?”
江景抒忍着心底的刺痛,强装镇定地问道:“当年的事.....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对吗?”
“胡说,我早就原谅你了,否则我怎么会在这里陪你养病。”秦风轻柔地抚着对方的后背帮忙顺气:“事情都过去三年了,我真的不怪你,现在看到你病好了,我也能安心回去处理一些事。”
江景抒只觉自己的心一阵一阵灼伤的刺痛,想到秦风要离开就好像一切都偏离了正轨,他艰难地询问出声:“可是事情很重要吗?不回去不行吗?”
还是初次发现江景抒也会如此任性闹别扭,秦风宠溺地笑起来:“倾墨这是强行要我留下?”
江景抒浑身轻颤,他已经来不及有更多的思考,就照着心中最直接的想法抬手紧紧抱住秦风的腰身,哀求地呢喃着:“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我会慢慢补偿你.....别离开我......”
秦风愣了愣,感觉到那久违的依赖与眷恋,他情不自禁地扬起一抹动人的笑容:“就十日,十日之后我回来,然后永远陪你,爱你。”
“一言为定.....”江景抒目光涣散失神地点了点头。
“一言为定。”秦风吻了吻江景抒的眉心,“一定要乖乖吃药,好好休息,等我回来。”言罢他取下佩戴腰间的一个香囊打开,将里面那一束红绳结发取出来继续说,“三年了,这束结发我一直都放在身边从未遗失。”
江景抒不可思议地看着那束结发:“你还留着。”
“当然,我们早已结发,我怎会离你而去。”
冬日离亭,残雪遍地。
“驾——”
“哒哒”
马蹄飞快地踏碎一地梨花雪,激扬而起,漫天飞雪如同千树万树梨花飘,而江景抒一身月白立于这一片白雪中安静地看着那远去的马匹,他手中紧紧握着那束结发,美眸如同一片清澈的镜湖。
十日的苦等,磨去二人心中的所有介怀,只剩下深深的思念,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又失而复得,兜兜转转,一次一次的错过又重逢,爱让人苦不堪言,却又那么渴望。
入夜。
雪越下越大,鹅毛般漫天飘扬。
当江景抒醒过来的时候已接近子时,美目微微睁开,疲惫而冷然,房内依旧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人,孤寂而冷清,没有一丝喧闹。
江景抒披上绒毛披风,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门外,看着这鹅毛大雪,已经第十日独自在这守候,只想着能看见那他的子绪从风雪中来。
满覆白雪,霜风凄凄,雾雪纷纷,望不尽那一条霜雪之路的尽头。正当江景抒失落地要转身回到房中,那风雪中恍然有一人挑着灯笼,朝他走来。
来人的容貌渐渐清晰,江景抒终于扬起一抹温柔得令人心动的笑容,他激动地冲进风雪中,飘零了三年的爱,终于回到原点,一如最初的心动。
“倾墨,我回来了。”秦风动情地搂着江景抒,他知道他的倾墨终于回到他身边。
江景抒抬手牢牢回抱着秦风,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子绪,我好想你。”
“我好爱你。”
压抑的深情不必再有掩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