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雨越浇越大,草坡上乱成了一团。
天烬的女子多娇柔,不似大元女人泼辣。不少人被挤倒撞翻,你踩到了我的裙子,她挂掉了我的钗,还有人从草坡上摔下去。哭喊的,呼救的,骂人的,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什么淑女,什么端庄,什么高贵,什么斯文,统统不见了。
冷衫带着侍卫们护着青鸢往前走,她扭头看了一眼,感叹道:“一场雨而已,就能让众生现出原形,可见平常大家都戴着面具过日子。”
“大家都这样。”冷衫搀了她一把,眉头微皱,小声说:“娘娘可别管闲事,赶紧上马车。”
青鸢哑然,她有那么爱管闲事吗忧?
“雪樱呢?”她在空地站稳,担忧地在人群里找许雪樱的身影。
“她有丫头们跟着,应该没事。”冷衫跳了几下,伸长脖子往前面看圊。
“派两个人去找找,她性子犟,又爱面子,只怕被人踩肿了脚也不肯出声。但这场面太乱了,别让人伤到她。”青鸢正吩咐人,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谁爱面子……”许雪樱柳眉倒竖,忿忿不平地问
。
“我。”青鸢夸张地咧嘴。
许雪樱咬唇拧眉,拿着帕子往她脸上擦,动作温柔和善,“你看你,嘴角还沾着糕点沫儿。你是王后,怎么一点都不注意仪容。”
青鸢突然很感动,她这一生极渴望的闺蜜,没想到是许雪樱!
人生在世,有爱人一名,知已二三,真是完美。
轰隆隆地几声雷响,闪电惨白地窜过暗色天际,大雨瓢泼一般倾倒而下,把草坡上的人浇了个透湿。
“快走,快走。”两个人携手往草坡下跑。
马车门已经打开,婢女蹲在地上,扶着小板凳,服侍二人上去。
“慢着。”青鸢突然收回了脚。
“又要管闲事了!”许雪樱死拽着她的手,往马车上推。
“你看那边。”青鸢扭头指十步开外的地方。
有母女四个正摔成一团,稍大的女儿背着一只竹筐,两个小女儿哇哇大哭。大雨滂沱中,人们都抱头乱窜。拥挤的人根本没管这母女四个,有好几个直接从母亲背上踩了过去。
母亲死死地护住两个孩子,放声大叫,“你们小心,别踩到我的丫丫,别踩到我的妞妞。”
“快去扶过来。”青鸢催促冷衫过去。
“哎呀,王后又管闲事……”冷衫不情愿地说。
“她们都是王的子民,怎么可能不管?若不管百姓,打江山干什么?去享福就好了。”青鸢脸色一沉,厉声训斥。
冷衫看她的肚子,小声辩解,“王后有身孕……”
“但我有你们,她有吗?”青鸢扒开他,大步走向人群。
许雪樱瞪了一眼冷衫,也跑了过去
。
“走开。”侍卫们飞奔上前,把人群赶开。
那妇人紧紧地缩在地上,她已经被踩伤了,脸颊上有一个清晰的泥脚印。但两个孩子却毫发无伤,大女儿也摔在路边,竹筐里的东西都掉了出来,有半个馒头,半个烧饼。看上去都是是捡到别人不要的食物。
妇人很沮丧,趴在地上,飞快地把馒头捡回筐里。三个女儿也懂事地帮着捡。有几个被人踩到了,都碎了,脏得不像样,那小姑娘还是小心翼翼地捧了回来。
“算了,都脏了,不要了。”许雪樱看不下去,弯下腰,夺过了馒头就往远处丢。
“喂,你这个坏女人。”小姑娘一下就气哭了,用力推了许雪樱一下,跑过去把馒头捡了回来。
许雪樱的小姐脾气马上就冲上来了,不客气地说:“你这小孩儿怎么不讲道理,这馒头脏成这样怎么吃?我给你丢掉,是为你好。”
“小姐莫怪。”妇人见状,赶紧磕头,连声赔礼道歉,“娃娃不懂事。”
“我说你这位大嫂,你怎么让孩子吃这么脏的东西,我知道了,是喂猪的吧?”许雪樱见她态度不错,语气也缓和了。
妇人的脸顿时涨得猪肝一般红,吭哧着说不出话。
青鸢抚额,这大小姐哪知人间冷暖艰难啊!看这女人拖着三个孩子,就知道生活很苦。这么好的馒头,怎么会舍得喂猪?
“大嫂,起来吧。”青鸢拉开了许雪樱,扶着面红耳赤的妇人起来。
妇人一手掩脸,一手把孩子们揽到面前,小声道谢:“谢谢夫人。”
“我让人送你们回去,我看你受伤了,先找大夫看看。”青鸢让侍卫把马车牵过来,让妇人带孩子们坐上去。
“不要不要……”妇人一见这马车,头摇得像拔浪鼓,“这哪敢劳动夫人,我们身上很脏,都是泥水……”
“马车再干净也是给人坐的,快别说了,别把孩子们淋病了
。”青鸢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催促妇人上马车。
冷衫见青鸢坚定,索性不劝了,一手抱着
tang一个孩子往马车上面丢。
许雪樱瞅了瞅竹筐,拽下了钱袋子,丢进了马车,“拿着吧,给你女儿们买点东西吃,那竹筐里的真的不能吃。”
妇人的眼泪哗地就涌出来了,她不知所措地盯着钱袋,含糊地说着别人都听不清的话。
“是这样,我这里的差事还没办完,雨停之后,我想请几个人帮我打扫干净这里,这些银子就是工钱。”青鸢笑道。
妇人犹豫了一下,扯开钱袋子,眼睛顿时瞪大,又开始摇头,“太多了,太多了。”
“不多,活很重。请别人,别人还不愿意干呢。”青鸢镇定自若地说。
妇人往外面张望,被雨浇湿的草坡确实很脏,还掉了许多帕子,鞋子,扇子,各种踩碎的果壳……
“我一个人?”妇人犹豫了一下,看向几个孩子。
“你干不过来吗?”青鸢问。
“可以的,娘,我们可以的,我帮您。”那大女儿抱住妇人的胳膊,兴奋地直点头。
“好,雨一停我就来。”妇人这才点头,努力挤出了一抹笑意。
马车走了,青鸢用力抹脸上的雨水,大步往城中走。
“看吧看吧,若王后淋病了……”冷衫开始抱怨。
“看吧看吧,百姓们还生活很苦。”青鸢接过他的话说。
冷衫怔住。
“一所孤儿所,怎够用啊。看这大嫂,一双手要养四张嘴,想想都艰难。”青鸢轻叹。
“天下处境艰难的人这么多,你一个人能顾得过来吗?”许雪樱不以为然地说
。
“尽我全力,问心无愧。”青鸢笑笑。
许雪樱转头看她,认真地说:“多管闲事。”
“是好人有好报,你方才给了她银子,也给自己积了福德,会有福报的。”青鸢挽住她的手臂,快活地说:“快走吧,别磨蹭了,我要冻僵了。”
“怎么没坐马车,快上来。”焱灼的马车到了几人身边,招呼二人上去。
“哈,福报来了。”青鸢笑眯眯地往马车上跳。
推开马车门,卫长风也在里面。卫长风是骑马来的,焱灼腿不方便,所以坐马车。
“怎么淋成这样?”卫长风拿出帕子,给青鸢擦头发,小声责备,“这么大的人,应当懂得照顾自己。”
“我挣福报去了。”青鸢笑眯眯地说。
“王后挣了什么福报?”焱灼乐呵呵地看着她。
青鸢竖起一根手指贴到唇边,脆声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别信她,她多管闲事。”许雪樱拧着裙角上的水,小声嘲讽。
“就近找个地方,先把衣裳换下来。”卫长风眉头紧锁,给赶车的侍卫下命令。
“前面就是我们的地方,不如去那里吧。”朗溪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我还没去过呢。”青鸢小声说。
“那一定要去一趟了。”焱灼唇角噙笑,眸中光芒闪动。
“哦,有什么好玩的?”青鸢顿时来了兴致。
焱灼摇头不语,一副神秘的模样。
卫长风犹豫了一下,让侍卫把马车赶向幻尘宫在泗水城中新置的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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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鸢和许雪樱都以为此处豪华,但一进来后才发现,她们二人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乱的地方呢
!房中、院中四处堆着箱子,木材,兵器,柜子……铲掉的树木花草还没运出去,雨水一浇,满地的黄泥。
青鸢倒无所谓,许雪樱一路上已经念叨了一百九十九条意见,看上去一刻也不想多呆。进门没多久,执意让马车送她回去了。青鸢细思,许雪樱哪会真的这么刁钻,或者只是不想和卫长风接触太多罢了。
卫长风反正性子好,只要不伤到他的青鸢,他能当自己的耳朵没长在脑袋上。许雪樱爱念叨就念叨吧,来去自便。
让青鸢没想到的是,焱殇在这里!
见一行人,他也是一楞。
“怎么弄成这样?”他上下打量青鸢,脸色一沉。
“下雨了。”青鸢小手指天,俏皮地吐舌头。
“赶紧洗。”焱殇拖住她的小手,大步往房间里拖。
青鸢扭头看卫长风,心里直纳闷,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变好了,焱殇大白天就蹲在这里干什么?
仿佛看出她的疑惑,焱殇关上了门,低声说:“码头也要装机关,所以我来看看。”
原来这码头不仅用来做生意,也要给朝廷用啊。
青鸢啧啧了几声,小声说:“你这吸|血鬼,人家出钱出力,你还要白用人家的东西。”
“什么人家。”焱殇铁青着脸色,用力剥|她的湿衣裳。
“不是人家,还和你一家人,你可从
来都叫别人……长风门主……”青鸢学着他的调调,故意拖长了尾音。
焱殇哑然失笑,曲指弹她的嘴,小声说:“胆大包天的小妖物,成天和我贫嘴。”
“你不是喜欢吗?”青鸢笑着笑着,突然就害羞了
。
衣裳剥|下后的身子,覆着一层水光,玉白的肌肤娇|嫩得让人想咬一口。怀|孕让她丰|满了不少,胸脯鼓囊囊,俏挺挺。她羞涩地抱着双臂,不肯让他帮她褪裙子。
“自己|脱。”他干咳一声,转过身。若换成以前,他非要抱着好好亲一番才好。但此时他可不敢轻举妄动。他的诛情还在,诛的就是他的如火热情。
青鸢悉悉索索地褪干净了,钻去了被窝里,抬眸一看,顿时羞恼交加。她刚只顾着和他斗嘴,没发现那墙上挂着一面铜镜,她的一举一动全在铜镜里呢。
“坏|蛋。”她藏进被子里,羞愤地大叫。
焱殇笑着过来,捏着她的小脸说:“我还看不得了?我想看就看。”
“我又没看你的,你不能看我的。”青鸢含糊不清地说。
焱殇挺了挺胸膛,小声说:“夫人来看。”
“呸……”青鸢的小手从被窝里钻出来,往他的腿上拍了一巴掌。
“主子,热水。”冷衫带着人抬着浴桶到了。
这里都是男子,所以大家要梳洗时,就在后面的井台处摇几桶水上来,从头淋到脚,再互相擦擦背,完事。如今两个娇俏俏的大美人来了,可不能这样干。厨房里赶紧烧了几大锅热水,又抬了两个还没用过的大浴桶过来,以供二人梳洗。
青鸢把焱殇赶了出去,泡在浴桶里,环顾四周。
这屋子应当是卫长风的,也亏得焱殇脸皮厚,就像用自己的屋子一样,把她往这里面拖。
房间很简单,书架,书桌,床榻。他就喜欢简单、一目了然的事物。
隔壁房间传来了低低的争吵声,好像是焱殇和卫长风。
她怔了一下,轻轻地从浴桶里出来,披着袍子跑到了墙边,听那边的动静。
“诛情只有这解法,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是焱殇的声音。
怎么解?青鸢突然明白,焱殇来这里可不单单为了码头的事,那事也用不着他亲自前来。她见他每天红光满面,倒把诛情这事给忘了。
“反正,我自己会解决,你勿需多管。”这是卫长风的声音,语气挺生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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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自便。”焱殇的语气也恶劣了。
青鸢咬唇,把耳朵紧贴在墙上,想听得更清楚一点。但墙那边的声音已经消失了,静静的,仿佛没人。
正疑惑不解时,门突然被推开,焱殇低头进来了。见她正贴着墙站着,立刻反手关上了门。
“诛情怎么解啊?要和女子……那啥吗?”青鸢索性开门见山地问他。
“不是。”焱殇脸色古怪地摇头。
“那是啥?”青鸢忐忑不安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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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泠涧会想出办法。”焱殇拉她过来,用帕子给她擦头发,手指一勾,把搭在一边的干净肚dou拿了过来。
青鸢的小腹已隆起不少,几道细细的妊|娠纹趴在雪|白的肚皮上。他的手掌覆上面,轻抚了半天,长长地舒气。
“不然……你不告诉我,我也就不难受了。”青鸢愁眉苦脸地看着他,轻声说。
“那也得我愿意才行,你以为我真的什么女人都愿意碰?”他看着她这委屈样子,忍俊不禁,手指勾勾她红红的小鼻头,小声说:“放心,和这种事没关系。”
“诛情就是那种药,怎么会没关系。”青鸢嘟嘴,明显不信。
“哎,长风他知道了泠涧配的那种暂时起效的解药的配方,就不肯喝了,我来劝劝他。”焱殇低声说。
“当真?虽然恶心,但比发作强得多啊,我去劝他。”青鸢顿时挺直腰杆,大声说。
“好。”焱殇点头,把衣裳递给她,催着她穿好
。
青鸢看他一脸淡定,也想不出什么事是卫长风不肯接受的,索性去找卫长风。
出来一瞧,卫长风正站在长廊上看雨,神情阴晴不定。
“四哥。”青鸢走过去,往他肩上拍了拍。
卫长风居然震了一下。
青鸢讶然问:“是我啊,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没事。”他牵强地笑笑,往后退了两步,低声说:“想了些往事而已。”
“焱殇说你不肯喝解药,那东西虽然恶心,但你忍忍也就能喝了。”青鸢小心观察他的脸色,想从中看出端倪。
卫长风神色古怪起来,和焱殇的反应一样!
青鸢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半信半疑地问:“你是不是发作得厉害啊?要不要……那什么楼里的姑娘,其实也好……不然,说门亲事……”
“变媒婆了吧。”卫长风干咳几声,抬步就走。
这干咳的次数都和焱殇一样,果然是亲兄弟!青鸢揉揉鼻子,跟在他身后说:“那你还是把解药喝掉吧……”
“门主,有您的旧友来了。”朗溪一脸疑惑地进来,双手托上了一封信。
卫长风接过信,看了看上面的字,顿时神色一凛,匆匆拆开了信。
“花泠萱来了。”
“花皇后?”青鸢愕然地问:“她上回拜托我拖住她的两位兄长,但焱殇的人去找时,两位兄长都已奉诏回京。她一个人是怎么逃出来的?”
“一个人?”卫长风往院门处看。
朗溪摇头,大声说:“她带了两个侍卫,两个婢女。”
“请她进来
。”卫长风点点头,转身往会客厅走。
焱殇站在屋里,向青鸢呶了呶嘴,示意她跟过去。
这厮让她办事的时候,怎么不嫌她干涉朝政了?青鸢冲他做了个鬼脸,快步跟上了卫长风。
没一会儿,朗溪带着花泠萱匆匆进来。
见到青鸢在这里,花泠萱顿时满脸喜色。
“原来王后在此,真是太好了。”她福身就拜,行了个大礼。
“不必多礼。”青鸢赶紧扶住她。
花泠萱托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笑道:“许久未见,王后还是如此美艳。”
“皇后憔悴了。”青鸢认真地说。
花泠萱的神色一黯,小声说:“国事家事,事事皆忧,哪会不憔悴。”
“快坐。”青鸢扶她坐下,关切地问:“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花泠萱尴尬地笑笑,轻声说:“我不是逃出来的。”
“啊,那……”青鸢不解地问:“那是怎么回事?”
花泠萱又站了起来,给青鸢和卫长风福身行礼,接着,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皇后,大皇子,今日泠萱有事相求。”
“先起来说话。”卫长风眉头轻锁,心中已明白了几分。
“是想搭救你的亲人吗?你先起来。”青鸢拉起她,有些愤怒地说:“君博奕怎能那样对你呢?听说他把你软禁了起来。”
花泠萱的脸渐渐涨红,看着青鸢的肚子说:“王后有几个月了?”
“五个月了。”青鸢抚了抚肚子,小声说。
“我三个月。”花泠萱低头看着小腹,轻声说:“我为了孩子,为了天烬,向皇上请缨为使者,来向大元皇帝谈和
。”
“什么?谈和?”青鸢站了起来,激动地说:“如此大事,他怎么让你一个女子前来。何况你还怀着身|孕。他明知有危险,居然还让你独自奔波。”
“他病了,是我自己作主来的。”花泠萱苦笑,轻声说:“我一路上装成普通民妇,日夜兼程,想早日促成此事。我知道天烬和大元积怨太深,想让大元人放下仇恨,不太可能。但百姓无罪,这样打下去,两国百姓都不好过。若我直接去找大元王,他不一定见我,见我也不一定会愿意谈这事。所以我才自作主张,先来见大皇子。上天助我,没想到能遇上王后。”
“我们也帮不了你,谈和之事,非同小可。他居然让你一人前来,未免太不真诚。”青鸢有些愤慨地说。
“上辈结怨,我辈偿还。我们愿意归还以前占去的城池,再割上十城当成赔罪。黄金白银,双手奉上,还望就此休战,还百姓太平。”花泠萱从怀里拿出书信,放到桌上,轻声说:“这是皇上在病中写下的求和书,条件还请你们尽管提。”
“若王要他的脑袋呢?天烬国也未免太窝囊了,是男人都死了吗,居然让女子前来。”冷衫在一边讥笑。
“冷衫,休得无礼。”青鸢呵斥了一声。
冷衫嘴角抽抽,走到了一边。
“我虽是女子,但也是天烬皇后,除了皇上,我的话份量最重,所以我来,也表示我们天烬求和的诚意。”花泠萱尴尬地笑笑,看着青鸢说。
“你先安顿下来吧,我会向王禀明此事。”青鸢已知她的来意,再说下去也没意义。何况她一路奔波而来,脸色极为难看,想必一路上都没能吃好睡好。
“好,我去城中找客栈住下。”花泠萱起身,又要行礼。
“就住在这里吧。”卫长风缓缓开口。
“这……”花泠萱有些犹豫,“会不会太打扰。”
“你住在外面也不安全。”卫长风平静地看着她。
花泠萱微叹,轻声说:“那就麻烦了
。不过,我确实不是探子,请大皇子放心。”
她既已挑明,卫长风也不辩解,让朗溪带她下去安顿下来。
青鸢拿起写给卫长风的信看了两遍,小声说:“你说,君博奕是真心求和吗?”
“待晚上暗探传回消息。”焱殇从门外大步进来。
“这是给你的信。”青鸢把另一封信递给焱殇。
焱殇撕开信封,抖出了信纸,用帕子
捏住信纸一角,铺在桌上看。
“你怕他在信上抹毒啊。”青鸢小声问。
“君博奕那人,表面温和,实则心思狡诈。我与他打交道这么多年,太了解他了。”焱殇看完信,把信推到卫长风的面前。
“割城求和,甘为附属国,自贬为平民。你觉得可信吗?”青鸢又问。
“他若真愿意,就不会派花皇后来了,直接拿着玉玺金印,令天羽林军弃剑丢甲即可。”焱殇平静地说。
“那他要花皇后来干什么?”青鸢百思不得其解。
焱殇摇了摇头,沉声说:“静观其变吧,反正不出九日,就能拿下潼城。只要这城一拿下,十日之内,直逼京师。君博奕也逃不掉。”
原来打得这么顺,这时候来求和,会不会太晚了些?
“是不是花皇后自作主张?”青鸢同情地看向窗外,小声说道:“记得第一回见到花皇后时,觉得这女子很端庄温和,这么久未见,花皇后就像老了十岁。”
“王上,门主,冷啸救出来了。还带回了一个大好消息。”朗溪又进来了,这一回是满脸喜色。
“哦?太好了,人在何处?”焱殇大喜过望。
“他们明早即到,老八先回来报信了。”朗溪笑着说
。
“你们两个……暗通款曲……”青鸢指指卫长风,又指焱殇,原来焱殇是请幻尘宫的人去救冷啸了。就说呢,冷家兄弟一个未动,到底派谁去的。
“这是什么形容。”焱殇拍拍她的小脑袋,转头看向门外。
一名身材瘦小的男子正垂手站在门口,满脸自信地说:“主子,属下等不辱使命,未折损一人,救回了冷啸将军。”
“太好了。”
“另有一事。”老八又说:“朱雪樽确实在云罗国,属下顺手把这个顺回来了。”
“哈,拿来看看。”青鸢乐了,听说这是个好宝贝啊。
老八从背上解下包袱,恭敬地捧上了一只铁匣子。焱殇看向卫长风,这是他的人弄回来的东西,理当属于他。
卫长风把匣子放到桌上,缓缓打开。一只黑不溜丢的铁樽出现在几人眼前。
“你怎么知道这是朱雪樽?”青鸢有些失望,这东西丑得离谱,会是传说中的圣物?
“上面刻着字,我还用水试过,水倒进去,能喷到屋顶那么高。”老八指着铁樽说。
“这么神奇?”冷衫竖起杯子,举起茶壶就倒。
众人来不及阻止,只见铁樽里猛地冲上一股水流,黑得如墨,喷了冷衫一头一脸……只剩下一对白眼珠在转动。
“这是什么鬼东西?”冷衫气急败坏地用袖子往脸上抹。
“喂……”老八又没能阻止。
那些黑黑的水碰到衣袖,衣袖整只融化了,烫得他一阵阵地哀号,手臂上瞬间就起了大片的水泡。
“不是这样用的。”老八忍着笑。
“怎么用的?”青鸢紧张地追问。
“这杯子好像只能装清水,有任何一点杂质,都会像刚刚一样
。”老八挠挠脑袋,小声说。
“那到底有什么用嘛……对了,浮灯,浮灯知道!”青鸢一拍手,催着人去请浮灯。
“喳喳呼呼干什么。”焱殇喝止住正往外跑的侍卫,把朱雪樽举到烛下看,“双雪樽是一对,朱雪樽和赤雪樽,佛经中形容极美,没有任何文字显示是黑乎乎的东西。记住,不要再乱碰这东西。”
“属下先告退。”冷衫捧着手臂,惨兮兮地说。
“去吧。”焱殇点头。
“也不知道洗不洗得掉,反正丁子洗了这么多天还没洗掉,这些天就没敢取下蒙面巾和斗笠。黑得跟一块炭似的。”老八同情地说。
冷衫猛地扭头,转动着白眼珠说:“什么,这东西洗不掉?”
“好了,大不了你以后就办晚上的差事,方便。”焱殇忍不住笑。
冷衫的黑脸扭曲着,飞一般地窜了出去。
“今日收获真大,花皇后来了,冷大哥回来了。还得到了这个宝贝。”青鸢拍拍手,兴奋地说。
“应该没毒,不然他们也不会安然无恙地回来。佛家圣物,不会谋人性命。这东西应该有它的奥妙之处才对。”卫长风俯下身来,饶有兴致地转动着朱雪樽。
“不然,把你的头发染染吧!”青鸢陡然兴奋,指着他的头发说。
卫长风嘴角抽抽,淡淡地说:“天色已晚,你们可以回去了。”
这是想独占朱雪樽?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皆是心有不甘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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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罗皇城外。
织女山绵延起伏,环抱皇城。最高的山峰脚下,有一个小村落。正是日出时分,公鸡打鸣的声音此
起彼伏
。
在靠近村尾的一栋小屋里,传出了令人疑惑的动静。
几名紫衣男子垂手立于院中,紧张地看着屋子。
高陵熠正在屋中的小榻上痛苦地趴着,毒药难解是次要的,情药凶猛才是最难熬的。他高大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如焦灼的猛兽,喉中发出一阵阵地咆哮声。
“主子喝药。”穆飞飞端着药匆匆进来,一手扶住他的手臂,一手把药碗送到他的嘴边。
“滚出去。”高陵熠怒吼着,一掌打翻了药碗。
穆飞飞看着他赤|红的眼睛,急得直哭,“主子必须喝药啊,起码要保持体力。”
“去宫里的人回来没有?”高陵熠咬牙切齿地问。
“还没有。”穆飞飞摇头。
“废物,居然用这么长的时间。”
高陵熠又俯下去,用额头在坚|硬的竹枕上用力地碰。每碰一下,竹枕上的竹片就断掉一块。
“主子,您流血了。”穆飞飞伸手拦在他的额下,急声说:“还是喝药吧。”
“喝药有什么用?”高陵熠面孔狰狞地看着她,血红的眼睛让他看上去真像恶魔。
“您不喝,那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你希望我死,我告诉你,我绝不会死。”高陵熠大怒,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拽了过来。
穆飞飞视线一低,看到他大敞的长袍下的身子,顿时面红耳赤。
“你还会害羞?”高陵熠把她推下去,残忍地说:“出去,让他们去村子里找两个干净的来。”
“我哪里不干净了?”穆飞飞急哭了,匆匆辩解:“我还是……还是完璧。”
“出去
。”高陵熠又轰她出去,“本王从来不与属下有任何关系,本王要的是你们的忠诚和性命,你们在本王眼中,就是兵器利刃。”
“可是……”穆飞飞掩唇,哆嗦着走了出去。
高陵熠又倒了下去,迷迷糊糊中,仿佛看到了他那日强|吻青鸢脸颊的一幕……如果是她……如果是她……
他忍不住把手伸到了腰下,低喘了几声,转头看向门外。
门又开了。
一抹窈窕的身影渐渐走近。阳光从她背后扑过来,有些刺目,让他看不清她的眉眼。
她也不出声,拉开衣带,让裙子跌落,然后坐到了榻上。
高陵熠已经无法忍耐,把她往身下一摁,残酷地扳起她的腰,开始了进攻。、
穆飞飞疼得直落泪,却咬着唇一言不发。在她的生命里,高陵熠大过一切。她把自己卑微到了泥土里,只想得到他的高看一眼……但他到了这时候,居然还看不上她。穆飞飞觉得,不如去死了。在死前,救他一回,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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