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位之壁

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二月艾尔铁诺中都近郊

当金鳌岛与铁达尼要塞持续对峙,整个注意力都放在要塞前端的主炮时,并不是每个人都只专注于此,仍是有一部份人在要塞尾端活动。

刚才的爆炸,令得要塞尾端的设备损毁,除了造成通讯断绝之外,也有一些其他的大小影响,铁达尼一号上的相关技师立即出动,进行修复,也负责找出爆炸与破损的原因。

根据舰桥那边的最新消息,是敌方的总大将周公瑾亲自出马,造成了要塞尾部的破坏,不过天佑雷因斯,兰斯洛国王陛下刚刚也赶到,正与周公瑾激烈交战,阻止了敌人继续破坏铁达尼要塞。

这个消息固然让人欣喜,但也有人被搞得一头雾水,问说敌人本来是在要塞尾部破坏,为什么突然又跑到要塞前端去呢?比起要塞前端有自动复原的土壁装甲,来不及完成这设备的要塞尾部,岂不是更加容易得手?况且,周公瑾已经成功破坏了部分设施,如果再持续多攻击几记,铁达尼要塞可能已经瘫痪掉,遂了敌人目的。

这个合理的问题,没有人能够回答,摸不着头脑的技师领队只是告诉属下,天位武者一战起来就乱七八糟,从要塞尾部打到前端,又从前端打回尾部,再双双打飞出去,这些都是很正常的情形,过去的纪录影像中都是如此,不用奇怪。

众人对这解释都是大点其头,却没有人察觉到,最初提出那些疑问的年轻技师,他的问题确实命中了事件核心。

“叩!叩叩!叩!”

当几名技师来回巡视破坏部分,来到了暴露在土石掩护的后舱门,突然有人听到一阵奇异声响,好像是有人在舱门外头敲击。在这种时候,照说不该听到这样的声音,众人戒心大起,纷纷拿出了腰间的光束武器,预备提防外部有敌人杀来。

“这些好像敲门似的声音,是什么啊?”

“还用问,当然是外头有人啊!”

“嗯,一定不是我们的人吧?只有敌人才会在外头,但是敌人不直接杀进来,在外头那边敲门做什么呢?”

“这种事情你去问敌人好了!生死关头,哪还有那么多问题?”

“不不不,我只是想试着了解一下,敌人在外头的敲门,会不会是某种暗号?如果是,那一定是给他们的同伙来听,如此说来,在我们的要塞内部,可能藏有敌人同伙啰?”

当众人小心翼翼,全神贯注盯着那扇舱门时,来自队伍后头的连串问话,搞得众人十分不耐烦,不过最后一句话却让众人的神经全部紧绷起来。

铁达尼一号赶赴中都的路上,全程都是以高速航行,加上船舰本身的警戒系统,即使是天位武者,也很难侵入飞空艇之内。但是难做的事,不等于做不到,在敌人的顶级高手中还是有人能完成这项任务。

众人回转过头的刹那,不见人影,只见到滚滚风沙,迎面而来的龙卷沙暴,瞬间把技师群全数卷入,当风沙止息,地上只留下一堆被吸尽水分的干瘪尸体。

“抱歉,不过大家各为其主,死而无怨。”

身穿勤务兵服装的花天邪,从内部打开舱门,迅速抢入要塞内的,是狼狈不堪的郝可莲。

“东西带来了吗?”

花天邪的语气看似悠然,但却难掩内心的紧张,这次的计划在他而言,也是冒着生死大险,如果郝可莲迟到片刻,或是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那么他所要做的事情,就是立刻拔腿逃命。

“当然带来了!为了这个东西,我不得不留到最后一刻才发难,真是好险啊……”

郝可莲将怀中一个黑盒子递给花天邪,自己忍不住又喷出一口鲜血,险些一跤跌倒在地。差了一个天位,公瑾将她伤得着实不轻,离开金鳌岛后火速赶往这边,中途被胭凝追上,多中两掌,好不容易才把人甩脱,疲于奔命,现在几乎站不起来了。

花天邪将黑盒子打开,里头是一个拆自金鳌岛的晶片,旁边则是一团果冻似的绿色物体。那个绿色物体赫然还是生物,一接触空气后,立刻迅速扩大体积,花天邪把盒子掷向附近的机件,那个果冻似的魔界生物很快就融合进去,带着那枚晶片,迅速在金属壁中潜行移动。

(会成功呢?要看赌运了……)

花天邪扶起郝可莲,之前他与这个女人并没有共事经验,但这次整个任务的连环实施,她确实独力担起最吃重的工作,不但成功挑起金鳌岛与铁达尼要塞的对轰局面,甚至也间接造成外头两大顶尖武者的死斗。

兰斯洛与公瑾的激斗,花天邪就算身在要塞内也能清楚感知。对于他们两人的力量与招数,他由衷惊叹,甚至自愧不如,一方面佩服公瑾的超卓修为,一方面又惊于兰斯洛的进步,然而……

“即使号称智慧无双,也还是无法跳脱人性的丑陋漩涡……也难怪,只要是人,就有人性;有人性,就没法摆脱这些设计。”

撇开兰斯洛不谈,花天邪对于公瑾的智谋可不敢有丝毫小看。在这种末日临头的恐怖中,公瑾或许是唯一还保持清醒、知道该做些什么的人,但即使知道,他却仍被本身的不甘情感所影响,在这节骨眼上,与兰斯洛生死相搏。

就像两只互相咬住尾巴的大蛇,只能一起滚缠着跌落山崖去。这种情形出现在兰斯洛与公瑾的身上,也出现在金鳌岛与铁达尼要塞……

“说得这么自信,那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喘过一口气的郝可莲,斜眼望向花天邪。她不喜欢这个男人,之前对他就是能避则避,即使从现在开始要与他站在一线,她还是不喜欢这男人身上散发的感觉。

“在你看来,敌人是两条咬在一起滚下山的蛇,那么你就是冷眼旁观的人吗?”

“不。我从石崇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以为自己是什么都无所谓,但如果一个人常常自以为是螳螂,后头一定有一只很大的黄雀。”

花天邪淡淡回应,再次闭上眼睛,用心去感知兰斯洛与公瑾的对战。那式轰雷赤帝冲的肘攻变招,让他出了一身冷汗,为了将来不突然挨上一记这样的重招,他现在必须搜集好资料。

※※※

天位武者之中,有着各式各样的人物,每个人在天位中进阶的历程都不尽相同。这点公瑾本来应该有很深的体悟,不过直到此刻他才发现,天下之大确实无奇不有,在自己的敌人中,居然还有人莫名其妙突破天位之壁的。

如果公瑾有机会对妮儿进行了解,对这样的例子就不会陌生,然而,首次接触到这种实例的公瑾,简直无法想像世上有这种人。相较于这种练功练得糊里糊涂的人,自己的苦练又算什么呢?

空间隙缝扩大的速度又增加了,好几个中小型的破口连结一处,变成了一个半里方圆的大裂口,将周边物体急速吸入黑色的虚无。公瑾注意到了这一点,也注意到密集放射的霹雳雷电,他想站起来,但却找不到支撑身体活动的力气。

“可恶的猴子!为什么你总是要挡在我面前?香格里拉的时候也是,现在也是,如果没有你一直碍我的事,天下已经太平了!”

没有力量战斗,难耐焦躁情绪的公瑾,只能把自己的激昂心情化成言语,怒斥出声。当然,挨了这声斥责的一方,可没理由保持沉默。

“怪我?说这种话太没见识了吧?是谁先对我们动手的?杭州城里、枯耳山上,你对我们造成多少伤害?我和我妻子的人生,全都被你搞乱得一塌糊涂!”

同样气空力尽,兰斯洛也是站不起身,努力试着回复真气,一面也因为怒气而回口。

“就是为了你的个人恩怨,你把整个风之大陆的未来置诸不理吗?”

“错!就是为了整个风之大陆的未来,我才到这里来阻止你!这不是个人恩怨,这是我身为雷因斯王的责任!”

提到了雷因斯王之名,这等若是替公瑾的怒气点火引爆。从兰斯洛登基为王以来,他亲眼看着兰斯洛的每一样作为,所有的愚蠢、冲动、自大、自私,都曾经让身在海牙的他非常恼火。这样一个纯凭运道、旁人扶持的杂碎,当上了一国之君,惹出什么笑话都是其次,可是看见他胡乱行事,把雷因斯带往了那样的一个田地,这就令人难以忍受。

“你是王者?你做过一个王者该做的事吗?你懂一个领袖究竟该做些什么吗?我意之王,作为王者的人,有身为王者的责任,除了照你的喜好胡搞之外,这些责任你曾经做到过吗?”

一生内敛而深沉,公瑾自知不是一个好的导师,更没想过自己会对人说起这种话,可是,在这个他急欲行动,却又动弹不得的时刻,他唯一所能做的,就只能把心内的愤慨化诸言语,全部喊吼出来。

能说的、想说的、应说的、不应说的,全都在这时候脱口而出,对公瑾而言,这堪称是他此生最冲动、也最失控的一次发言,如果不是因为这段时间的沉重心理压力,如果不是因为兰斯洛的两击令他犹自脑痛如绞,他是绝不会这样说话的,然而,怎样也好,那些公瑾本来严守于心的秘密,就在这时候说了出来。

兰斯洛还是首次听闻这些事,之前雷因斯就完全在状况外,无从得知这些内情。风之大陆即将崩毁、中都百姓受到感染,这些事听入耳中,确实给兰斯洛不小的震惊,也让他对眼前这个男人重新评价。不论他做了些什么,这男人确实独自扛负了这些秘密与责任,并且尝试去解决问题,而非逃避,这实在是很了不起的事。

在日本陆沉时,兰斯洛曾经感受过类似的压力,完全可以体会公瑾的心情。这个男人与自己有许多仇怨,是自己的大对头,但他在武道上的执着与成就,让身为武者的自己相当钦佩;而他不为私利、处处为着这片土地设想的精神,这也是兰斯洛自问不及的地方。

尤其是,当兰斯洛联想到炮击中都一事,是为了要杀灭所有感染的市民,阻止魔化影响扩散时,他相信自己绝对无法做到这种地步。这么说来,自己果真是没有身为王者的觉悟与资格。

也许……当初妻子选错了继承对象。假如小草与源五郎一开始选中的辅佐对象,是这么样的一个人,现在的局面可能就不一样了,这几年之间的战事与死难人数就有可能完全避免掉。

想到这里,兰斯洛突然有些疑惑,撇去私仇不论,自己与这个男人是为什么要死战到这个田地?有什么理由,他们要战到只容许一方存活,不死不休?如果争斗是因为歧见,那么自己与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差别?

在这种天崩地裂的紧要时刻,想这种问题,兰斯洛也觉得很愚蠢,但他觉得有其必要性,因为如果自己回答不出这个问题,那么就找不到支持自己战下去的动力了。

闭上眼睛去想,兰斯洛回想自己之所以来到战场的理由,回想着公瑾自香格里拉之战以来所做的举动,当那些事一一在脑里流闪而过,他发现自己找到答案了。

“铁面老兄!”

从这场战斗一开始,兰斯洛就没有再使用“人妖”一词,这多少是察觉到敌人的可敬之处,收起了鄙夷心情的缘故。

“你确实是很伟大,但你好像搞错了些东西。在你看来,所谓的雷因斯王是什么东西?”

“雷因斯的王者,肩负起雷因斯的国运与安危,每一项思维都是以国家利益为大前提,不是为了个人的私欲。”

“说得很漂亮啊,那你认为,该受到保障的国民,是哪些东西?”

“不分种族与贵贱,只要是生于雷因斯的所有国人。”

“说得没错,但是和我的定义不一样!”

被对方大剌剌地反驳,公瑾为之一愣,脑里也随之一醒。白鹿洞中本就有清谈好辩的纵横一派,专门玩弄口舌辩才,找人语病,公瑾也熟知这一派的学术,明白若要专门挑语病,自己的话里有很多漏洞,不由得暗骂糊涂,怎么和这头猴子斗起嘴来。

但兰斯洛却不是为了挑语病或斗口争气,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必须要说出来,要让这个男人了解才行。

“我这个雷因斯王,是雷因斯所有东西的王……不明白吗?就是说雷因斯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

“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喜欢我的人民,但也很喜欢我国内的一草一木,一鸟一兽,在我看来,他们都是平等的,我不想因为要照顾人类,就去伤害到其他的生命,每个东西都有一样平等的生存权益。要在这之间取得均衡,这就是我身为雷因斯王的责任。”

“哼,什么胡扯的责任,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是艾尔铁诺的大头目,艾尔铁诺里的每一条生命,也都是你的责任,不管是猪牛猫狗,还是人类,他们的性命安危都该唯你是问,既然每个种族的生存权都是一样,那为什么当其中一部份人变了种族,你就要把他们全部杀光?他们有拜托你这么做吗?”

“荒唐!”

本来手酸足软的公瑾,心头一阵激愤,赫然回复了几成气力,不过他并没有发现到这一点。

“身体患病,出现了腐肉,本来就是要先割除,才能治病。这些人受到魔化感染,只要敌人一引发,马上就会病发,到时候变成没人性的魔物,肆虐人间,死伤数字不是你这种人能够想像的,不牺牲他们,剩下的人要怎么办?”

“哈,感染、病发,就连你自己也觉得这不过是一种病,既然是病,慢慢去治不就好了?用不着辣手杀人啊!别说他们还没发病,就算发病了,也不一定就会理智尽失、毫无人性。魔族,也只不过是精灵、兽人以外的一个非人类种族,如果中都城的市民全都变成兽人,难道你也要把他们全部杀光吗?”

假如兰斯洛是用疾言厉色的口吻说话,指责公瑾的错处,现在肯定爆发另一场死斗了,然而,兰斯洛的口吻却是淡淡的嘲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质疑公瑾也曾反覆难决的问题,所以才让每一句话都像暗夜明灯,在公瑾的眼前燃起亮光。

扪心自问,自己的才智远胜这头猴子,这些问题之前难道没有想过吗?应该是都考虑过的,但那些可能性为何都被自己否决了?理由是什么?为何让自己此刻找不出辩驳的理由?

“嗯,铁面老兄你文武双全,比我这个地痞流氓聪明百倍,这些问题你为什么没有想过呢?还是你曾经考虑过,却找不出解决方法?哦,对了,你手边没有好的医生,金鳌岛上虽然有厉害的武器,但却没有医疗与生物的相关技术,这些东西雷因斯都有啊,为何你……”

自问自答,兰斯洛灵光一闪,突然发现了问题的答案。

“难、难道铁面老兄你是因为拉不下面子,所以才不愿意向我们求助吗?哈哈哈哈~~真想不到,你整天戴着一块面具,遮着脸不见人,原来这么爱面子,哇哈哈哈~~”

狂妄的大笑,听得公瑾怒由心起,一股奔腾怒气直冲脑门。以现今的情势,两边势力早成死敌,不但正处于战争状态,而且还有私怨,在这种情形下出口求援,只有惹人耻笑的份,正如此刻,这头猴子肆无忌惮地耻笑着自己……

“哼!难道你……”

公瑾反唇相讥,一言出口,还没说完,却听见对面一声异响,似是有人翻身摔倒,抬眼一看,却是兰斯洛趴伏在地,额头深深地碰到了地面,朝着自己低身下拜。

“之前的事情很对不起,请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帮受到感染的人做检查,一起救救这些病人吧!”

刚刚才斗得你死我活的劲敌,突然朝自己跪下朝拜,公瑾不禁整个呆愣住,一时间还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东西,更不知道该如何做反应,正自浑噩,后方劲风突响,听风辩音,正是某个强天位武者朝这边飙飞而来,自己犹自气空力弱,不管来的是谁,都无抵御之能,顿时心叫不好。

(他说话拖延,原来是为了这个……)

※※※

金鳌岛与铁达尼要塞的能量吸纳竞赛,正进行到了一个僵持不下的局面,爱菱与朱炎都感到无比焦急,尤其是看到窗外的空间正在崩解,他们的心里更是像热锅蚂蚁,只能在部属面前强作镇定。

只要是人,就有人性;只要有人性,就难以从这个局面中挣脱出来。

这是花天邪藏身在暗处所下的评论,爱菱和朱炎自然无从得知,但假如他们有机会听到,肯定会对这个结论大点齐头。不过,花天邪确实聪明了不少,非但收敛了过往的狂妄无知,他甚至还知道,自己不会是这场战役唯一的窥视者,在自己背后的黑暗中,可能还藏匿了一头凶猛的黄雀。

“院长大人!”

“别吵啊,没看到我现在焦头烂额,就快完蛋了吗?”

“不是啊,院长大人!我们收到了一封紧急传讯!稷下来的。”

“什么?这种事哪有可能啊?”

爱菱对这消息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在两台主炮齐开,整个空间能量狂流的时候,方圆数百里之内的长距离通讯都受影响,无论是水镜术法,还是太古魔道的电波,都会被乱流的能量波及。要与金鳌岛通讯,还能勉强连上,但是通讯设备早先也被破坏,稷下怎么可能送来紧急传讯?

几名兵丁面色慌张,七嘴八舌地把话说了。当元始炮开启,却长达一刻钟无法完成吸纳程序,处于空转的状态时,突然有好几个天花板壁打开,掉落下来几个木盒,刚好被正在各区巡查的他们捡着,打开一看,盒子里头写着由院长亲拆的紧急文书,上面还盖着雷因斯王的玉玺,几个人赶忙跑来告诉院长大人,途中碰在一起,就一同赶了过来。

“确实是雷因斯王的国玺,但我师兄他……怎么会?”

看着那如假包换的玺印,爱菱觉得很错愕,师兄兰斯洛武功虽高,却不善谋略,这样子暗藏锦囊妙计的谋略,并不合他的风格;苍月草小姐已经几个月不能处理外务,也不可能是她暗中指点,那这些东西是谁的手笔?

猜想不出,爱菱急忙打开书信,只见几封书信都写着同样的文字,要船上众人用密码“世界征服”打开电信回路,照着里头预先输入的指示做事。

铁达尼一号的改装,是由爱菱亲自负责,现在居然被人预先输入了东西,能够作到这一点的人,爱菱虽然不知道是谁,却知道是来自哪个方面,当下立刻命令众人照样行事。

“快点!我们的时间不多,这个世界的时间也不多了!”

密码“世界征服”在输入后得到了回应,当指令中的文字浮现在萤幕上,爱菱迅速浏览过去,顿时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在改装铁达尼一号的设计时,为何总有一派声音坚持主张“主炮要设两座才够威风”。

两座主炮齐用,在吸纳能量的时候,效果并不会因而改变,如果要以十足状态发射,那只能两座轮流发射;若是坚持两座齐发,结果就是威力大减,实战上很不理想。当时因为组员们的强力要求,加上经济无虞,就依此建造,但现在爱菱知道那是为什么了。

“可是……这个战术有一个致命缺点啊,通天炮能吸到多少能量,光炮的弹道轨道如何,虽然可以透过系统来计算,但计算难免误差,到时候只要稍微有点差距,我们就完蛋了……”

爱菱的忐忑不安,没有人能回应,跑在萤幕上的最后一行字,只说“剩下的技术问题交由螳螂解决”,这句哑谜没有人看得懂,所有组员唯有把目光投向爱菱,等待她的最终指示。

“最糟的情形,就是在战死与两败俱伤之中选一个吗?唔……比世界末日好多了,我们就照着赌一次吧!”

继承自霸主师兄的勇气,爱菱面上浮现了无畏的笑容,手指向前方,向所有凝视她的部属下令。

“所有人听好!暂停元始炮程式,开始倒数计时!”

在所有组员的哄然叫好声中,电子读秒的倒数声音也开始播放。

“十、九、八、七……”

爱菱在铁达尼要塞内所下的命令,直接影响到金鳌岛内的朱炎。正凝望着数百里外的铁达尼要塞,冷汗涔涔,不知道这场对决终点将是什么的朱炎,突然感到一种奇异的不祥气氛,跟着就听见属下技师轰然叫了起来。

“总监!敌方的主炮疑似出现障碍,暂时停止能量吸摄……喔!”

眼光紧盯着仪表板的技师,只来得及“喔”的一声。就如之前爱菱所估计的那样,双方主炮疯狂吸摄空间内的能量,形同两张拉满紧绷的弓,一方松弛,另一方立刻受影响,瞬间吸满能量的通天炮抢先发射,一道蓝白色的巨大光柱,刹那所放射出来的强光,令天地黑暗为之失色,雄猛难当地击向铁达尼要塞。

(小师妹……)

眼见通天炮发射,心知爱菱无法幸免于难,朱炎心中不免唏嘘,更不知道将来哪有脸去面见恩师,正自叹息,突然听见属下技师们又是一震惊叫。

“朱炎总监!敌人也开炮了!”

强光仍然耀眼,但从那阵闷炸的轰响声中,可以知道敌人也发射了主炮,但是通天炮吸足能量,以十全状态出击,元始炮却慢了一步,能量也积蓄未足,仓促间勉强发炮,胜负之数不问可知。

“不用在意,那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朱炎轻描淡写的言语,才刚说完就变成了满满的惊愕。在蓝白色的强光中,一道微弱的紫色光线明灭不定,不起眼地闪烁着,但不管白光怎样炽盛,却始终无法将那抹紫芒吞噬消灭。

这情形只显示一件事,敌方算准了通天炮射击的弹道,发射主炮拦截,结果两边主炮的能量光柱正面对撼,通天炮虽然出力强大,但元始炮却占了距离上的便宜,再辅以精准的计算,便在通天炮轰中铁达尼要塞之前,成功拦截住金鳌岛的炮击。

“不好!所有人准备承受冲击!”

朱炎首先意识到这一点,狂喊出声,强烈冲击波也在下一刻横冲飙来。两座要塞的主炮正面对撼,一时之间推挤僵持不下,造成的反作用力就化为冲击波,回头逆冲,将这个空间疯狂破坏,首当其冲的便是两座发炮要塞。

巨大的冲击力,超越了声音,也吞噬了一切的声波,夺走所有人的听觉,让所有破坏在无声的世界中发生。

金鳌岛主控室内多数的技师,只听见朱炎喊了一声不好,还没听见下半句,就觉得脑门“轰”的一响,顿时失去听觉,紧跟着,整个身体受到一股莫名大力所撼,来不及稳定身形的人当场就滚飞出去,重重撞向前方的金属壁。

即使是拥有天位力量的朱炎,也没法在这阵炮击中拿稳身形,滚跌摔了出去,背脊重重砸在后方金属壁上,疼得几乎以为自己身体从中断开。拥有天位力量护体唯一的差别,就是他仅仅感到疼痛与轻伤,而其余砸在金属壁上的不幸技师,当场就成了一堆血肉糢糊的东西。

朱炎在冲击中挺了下来,也因为如此,他得以见识到一幕奇景。在万籁俱寂的无声世界中,金鳌岛坚实的合金外壁,像是遭受龙卷飓风吹袭,一片一片地崩解飞散开来;那些又坚固又沉重的合金板壁,在冲击波的逆袭之下,变得比一片叶子还轻盈,几乎是瞬间就破碎纷飞,在飞散的同时,也迅速减少了金鳌岛的体积。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就算他们的主炮还有那种出力,但他们怎么算得出我们的炮击出力与弹道方向?只要数值上误差千万分之一,他们已经被彻底消灭了,为什么还能够……)

这个未解的问题,在朱炎脑中反覆回响,一直到最后他都想不出答案来,只能肯定,如果这一切并非幸运或凑巧,那么唯一能够解释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敌人在金鳌岛内放了某种东西,能够把许多讯息数据传送出去,让敌人得以掌握金鳌岛的发炮资讯,做出漂亮一击。

金鳌岛戒备森严,雷因斯人有可能做到这种事吗?

雷因斯人做不到的事,有没有别人能做呢?

有一个人做得到……

“……鸣雷纯……你这个大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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