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突破安全距离

卓澜霎时从莫名的沉溺中恢复了理智,心情就像一只盛着满盈盈水的玻璃杯,从高高的桌子上掉下来。她甩甩微微发晕的头,深长地吁了一口气,想把果汁放回桌上,岂料玻璃杯碰到桌子角上,撞到了地上摔个粉碎。

立即地,这短促而清脆的声音引来一双双注意的目光,当然也包括钟彦霖的。服务生闻声迅速跑过来清理。卓澜侧低头看看地上湿漉漉的玻璃碎片,片刻后目光拉回落在沾着些许果汁的手指上。在她盯着手发怔时,一张干净的纸巾出现在视线里。她接过纸巾抬起脸遇上他揣度的眼神。“我看你真的有问题。”

卓澜用纸巾轻缓擦干净手,淡淡一笑,平静地说:“会有什么问题呢?”

“这。。。。。。我就无法知道了,你一会儿很多话,一会儿又不出声,接着就这样。”钟彦霖指了指地上尚残留的隐隐水渍。“你的情绪似乎。。。。。。起伏不定。”

“我承认我刚才的情绪确实出现了问题,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她停下来瞄他一眼,“我猜想你对我的心绪为什么会不稳定,与什么有关并不在意,噢?”

“我想以我们现在熟悉的程度,你不会告诉我真实的原因。而且我也不是一个喜欢打听别人心事的人。”

“对啊,知道我的心事对你来说会是个负担。”

“嗯,我不喜欢知道别人的秘密。人的一生要负载那么多东西,何必要为自己增添无谓的压力。”

卓澜拿起筷子说:“吃东西吧,我饿了。”

当卓澜全神贯注吃东西的时候,钟彦霖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事实上他有点儿害怕卓澜,每次和她单独相处,都让他感到隐约的不安,可又说不清为什么;她像是一个内心被秘密填得满满的女人,说话时表情变化得很快,看得出她的思想很复杂。也许正因为这样,她的身上不乏某种吸引力,某种让人难以忘怀的特质。他禁不住地极想知道她究竟是哪一种人;她时常露出蒙娜丽莎似的玄妙微笑,那种微笑若隐若现,难以捉摸,使人引发无穷的猜想。说不清看不透她微笑背后隐藏的深层涵义和玄机。如果说女人是一个难解之谜的话,那么她就是谜中之谜了。

吃完饭出来已经快10点了。卓澜没开车来,钟彦霖明白这个时候一个男人的基本礼貌和责任。“我送你。不过我车停在前面的停车场。我去开车过来,你在这等我。”

钟彦霖转身走出几步后,卓澜快步追上他。“我还是跟你一块去吧,站在那怪冷的。”

他没搭话,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同时放缓了步子。

虽然这座城市没有寒冷的冬天,但夜晚的街头还是能感受到丝丝阴湿的潮冷;他们前面的一对情侣靠搂着耳鬓厮磨,如胶似漆热情似火。热恋中的情侣们心中都有着一团火,无坚不摧。哪怕是在这浪漫的刮些阴冷小风的冬天。

“欸,你说他们结婚没有?”卓澜悄声问。

“关于这个问题,能不能当我是透明的。因为我对肢体语言没有研究。”钟彦霖扫了一眼那对密不可分扭得像麻花似的情侣轻声说,声音听起来几近于敷衍。

“嗯。。。照理呢,夫妻,特别是结了婚几年的那种,只有在家里例行公事的时候,才会进入这种间距半径小于10厘米左右的范围。所以他们没有肯定没有结婚,也可能那个男的已经结婚了,女的还是单身。”

“不要把你的歪理当成事实。”钟彦霖神色淡然地反驳她。

“那你和你太太在街上也这么的。。。痴缠?”卓澜侧着头故作惊奇地盯视他。

钟彦霖轻咳一声,仿佛被她的话语及促狭的表情呛着似的。

“喂,问你一个脑筋急转弯问题。”卓澜浅笑着又道。

“什么?”钟彦霖双手斜插入裤兜里,眼睛望着远处那沉浮闪耀的灯火。

“离婚最关键的原因是什么?”

“结婚。”他迅速回答。

“答对了。其实我挺佩服那些有勇气结婚的人。以前常说七年之痒,现在与时俱进成了三年之痒,甚至是一年之痒。有不少人结婚第一年就开始不停地吵架,彼此对厮守终日感到无聊和厌烦。”

“是吗?我只清楚结婚两年来我从未和我太太闹过别扭。你看问题能不能健康点呢?”钟彦霖禁不住蹙了蹙眉,心想她这个人行为古怪,言语偏激。

“噢?你在暗指你很幸福,是不是?”

“我不需要在嫉妒别人幸福的人面前暗意什么。”他嘲讽的目光正对着她的目光,看不出她有任何的恼怒,似乎并不在意他的讥讽。

卓澜嘴角挽起捉摸不定的笑容。“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在人类还没掌握读心术之前,我暂时无法得知你的想法。”钟彦霖缓缓地踱着步子,目光从远处转移到他皮鞋的尖端。“再说你这个人那么的。。。飘忽不定。”

卓澜转过脸低头看他,面带微笑点一下头表示赞同。

两人陷入各自的思绪里,在沉默中慢慢地走着,卓澜的一双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替代了先前的对话。

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摇摇晃晃从后面走近,经过卓澜身旁时冷不丁撞了她一下。卓澜脚一崴,趔趄着撞到钟彦霖的身上。

钟彦霖下意识一手挽住她下坠的腰肢,一手紧握住她的手,侧低头关切地问:“怎么样,没事吧?”

卓澜仰起脸庞,视线和他的相遇在一起。他关注的目光在卓澜的内心激起感情的涟漪。她用近乎缠绵的语调说:“还好没事。”

钟彦霖像触电似地松开她,转身疾步朝前走去。卓澜弯低着腰一跛一跛地跟在他身后。当他意识到后面没人跟上来时,停下来回过头才注意到她的脚扭到了。

他折回卓澜身旁,扶着她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要不要我帮你看一下。”

“谢谢。”

钟彦霖蹲下小心地托起她的脚,低头借着路灯仔细检查了一会,“有些轻微肿。”接着他用手指按了按脚踝下面凹陷的地方问:“这里感觉痛不痛?”

“嗯,不觉得。”卓澜的声音很安静。

他扬起头望着她和缓地说:“没什么大的问题,那里的小骨头应该没有错位,只是软组织拉伤了。用活血化瘀的药酒揉一会应该就会好很多。”

卓澜莞尔一笑,笑容带着些顽皮的意味。

“我记得小时候老师布置过一篇作文,题目是我的理想。你有没有写过类似的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