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终篇

除了缘分说不清, 现代人还有其他说不清,莫名的东西随身携带,譬如压力, 譬如烦恼。

无影之中, 卓澜被心里压力困住了, 这压力与其说是钟彦霖带给她的, 不如说是她孤僻执拗的性格使然。同样的一件事情如果发生在白薇身上, 她也许极容易便能给个说法让好友跨过去,但她却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给自己一个释放的理由。往往人最难跨越自己的那一关。

卓澜悄然走了, 她选择在心里继续默默爱他牵挂他,打算把他当作美好的回忆永久珍藏。她留给钟彦霖的无疑只有痛彻心扉。

黯然神伤了几天, 钟彦霖决定到英国追寻不告而别的卓澜, 她还欠他一个合理的交待。即使她铁定心要与他就此劳燕分飞各西东, 但无论如何在过去的时日他们真诚相爱,怎能如此匆匆画上句话。如果不能面对面得到她内心最真实的答案, 往后的日子他的生活会因此失去重心,失重的感觉怎么会好受。

到了英国,他按白薇提供的地址找到卓澜在伦敦的家,但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扇紧锁的大门。四下向邻居打听,得到的回复是近几年都无人居住。

钟彦霖在伦敦呆了半年时间, 用尽英国政府给予的期限, 直到最后一刻才眷恋不舍地离开。

寻找一百八十天未果, 钟彦霖是带着满心的疲累、挫败、失望、感伤回国, 刘煜辉和白薇来接他。

“慢慢来吧, 你们之间也许只是时间问题。她可能没有回英国,等过个一年半载的再去, 或许。。。”瞅着他颓丧至极的神色,白薇忍不住宽慰说。

“她没回去,你知道她在哪?”钟彦霖急切打断她的话,神色为之一振,仿佛那些安慰话语是支强心针。

“不,我不清楚她在哪?”白薇眼瞅他转瞬间又变蔫了,实在于心不忍,可惜她确实不知道卓澜的去向,没回英国不过是个猜测。“我肯定过些日子她会联系我。”

钟彦霖缓缓闭上眼再没说一句话。

白薇的估计没错,卓澜就在国内,在西南与缅甸交界的一个边陲小镇,一呆大半年。后来回到英国,她便一直呆在朴次茅斯港。某天,她犹豫不决了很久才拨通了白薇的电话,白薇激动地说想见见她,并信誓旦旦保证决不会向钟彦霖透露半点风声。

结果是。。。滑铁卢桥上,回眸一瞬,她的视线被他牢牢定住了。。。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砰跳着,眼定定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那熟悉又令人舒爽的男性气息慢慢将她包围笼罩住。情不自禁想到自己曾经躺在他温暖的怀抱里,那双充满柔情的手抚摸过自己的每寸肌肤。脑海里浮现的这种情景过于燥热,让她脸上腾起一层浅浅的红晕。

曾经很努力地尝试要忘掉他但失败了,不管她多么强硬,多么绝情,都无法忘记他。

她慌忙转过身背对他,急急地说:“你不要逼我。”

“我记得你还欠我一个交待。”

交待,是啊,她的确欠他的,但是眼下不知该说什么。她那双皙白纤手,十指紧紧地交扣在一起,垂眸沉默。

“你跟我去个地方,去过之后,如果你仍然坚持你原先的决定,那我会淡定接受,怎么样?”钟彦霖继续说,声音低沉有力,有种令人无法拒绝的奇妙力量。

卓澜没有抗拒,也没问要去哪,只是默默地随他行过滑铁卢桥,向左转沿着风情万种的泰晤士河漫步,蓝色夜幕下不宽的河流静静地,有一种非常静谧的美,在这般精致的氛围里,钟彦霖平缓地向她诉说他在伦敦的那半年时光。

缓缓转动的伦敦眼用彩灯装点,流光溢彩,在夜色里闪烁着紫色光芒,紫色光圈中又透着粉,如梦似幻,平静的河面上飘影着紫、粉、蓝相溶的梦幻美影。它宛如一颗耀眼的夜明珠将泰晤士河映衬得更美轮美奂,更富浪漫气韵。

来到伦敦眼下,卓澜望着装饰了无数幽蓝色彩灯的树木发呆,迷蒙的眼光像是在瞧着他,又像是在瞧着那诱人的蓝色星星点点。“你要我跟你来的地方。。。就是这里?”她轻缓地问,声音因出神而朦朦胧胧的。

“准确地说是上面。”钟彦霖指指高处那胶囊型的座舱,徒然伸手一把拉起她快步朝前走。

卓澜惊醒过来,被动地跟着他通过安检进到全透明的座舱里。这一个轮回的转动完成后,繁忙了一整天的伦敦眼便要结束营业了,所以此时观光的人并不多。

摩天轮缓慢爬升,能容纳二十多人的座舱内只有他们两人,实际上钟彦霖已经付足了满舱的费用包下了这个舱房。

外面的景观随透明箱体的高度变换而变换,滑铁卢桥、国会大厦、大笨钟。。。

卓澜站在窗前似乎是在专心致志地欣赏美景,其实不然。尽管这如梦境般的景色让人百看不厌,但此刻她全无心思。

“没想到我们可以共同俯瞰伦敦的夜景。”钟彦霖从身后走过来,边走边轻声说,打破沉默的氛围。“如果是晴空万里的白天,可以看得到几十公里外的温莎堡。”他沉声说着,眼睛余光瞥向西边。

温莎堡,卓澜心里默念着,站在这儿她能想像到当时他远眺温莎堡时寥寂的心情和孤独的目光,心头不禁一酸,眼眶也随即湿润了。

“我们拥有的不过三十多分钟而已。”她仍然强撑着,故作镇静地说,眼睛垂着俯瞰,泰晤士河上熠熠生辉的光芒让她眼晕。

“卓澜。”他用性感的声音低唤着她的名字,紧接着双手小心翼翼按住她肩头。

心尖一颤,她挣扎下想摆脱他的包围,无奈他已抢先一步将她圈入怀里。“我想我们不会只有这短短的三十多分钟,明天,后天,将来我们还可以共同做其他很多事情。以后凡是你看过前面几章的书,我都会帮你把后面看完。”

卓澜纤柔的身子微微战栗,又开始挣扎了,同时内心也在苦苦抗争,想要挣脱他用心用深情编织的密密情网。可是越想挣脱出来越是事与愿违,反而被捆得更紧。她的几下挣扎,一下比一下无力,心底那道门正在一点一点土崩瓦解。

“给我一个可以戴着老花镜替你读完最后一章的机会。”他继续努力在她耳边用悦耳的声调描绘让人憧憬的将来。

卓澜不语,她大脑此刻混乱如麻,找不到该说的话,眼神呆瞪瞪盯着进入视线金碧辉煌的白金汉宫。能瞧见白金汉宫,说明伦敦眼大概爬升十分钟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嫌时间太长还是太短,到底是希望时间走得慢些还是快些。

钟彦霖见这情形,适时松开她,将她轻柔一转,与他脸对脸。

但她并不抬面看他,低首而立,心中懊恼不已,因为必须承认她所谓的坚持在他面前变得如许脆弱。她早就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之前她逃了,谁知始终逃不掉。

钟彦霖摸着她已经蓄长的头发继续说,“我会以此作为我终身的职业,永不退休。现在就等你在委任书上签字了。”说到这,他伸手托起她的下巴,让她的目光与自己的触碰。她避开他眼眸撇向窗外,看到千禧桥那头的泰德艺术馆,她瞪着被高度压缩得细小的烟囱式建筑,思绪万千,又过了五分钟,时间就这样一滴滴流走了,不可能延长,也不可能缩短。

“怎么样?”他知道在她心里那份爱依旧顽强的存在着,只不过。。。白薇曾对他说,卓澜过不了自己那关,找不出一个可以继续坦然爱你的借口。在她心底也有扇自行设置的牢门,她把钥匙扔弃了,将自己困押在里面,就看你找不找得着那钥匙了。

卓澜犹豫着没有回答。这时摩天轮升至最高点,忽然间它似乎停下来了,她眉眼撩起,视线流转一圈,确实是停滞不动了,“怎么停了?”她迷惑地看向他。

钟彦霖轻柔执起她的左手,一面揉摸一面用丝绸般柔滑的嗓音说:“我需要借你的一根手指。”

卓澜楞怔地望着他,似乎对他的话感到莫名其妙,实际上女人的敏感让她猜到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脑子嗡一下,心脏咚一下后她的大脑空白一片。

“你的手很漂亮。”钟彦霖低声赞美,不紧不慢地拨动她纤细柔腻的手指,“这根我不需要,”他轻轻拨开她的拇指,“这也不需要,”又拨开她食指,“还是不需要,”再拨开中指,“我找到我需要的了,就是它。”最后他用左手小心地捏住她左手的食指,“你同意我用这个东西套住它吗?”边说边拿出一枚小巧精致的钻戒,眼神热切真挚地凝视她说。

在这停顿的空间里,空气仿佛也凝固住了,卓澜觉得呼吸困难紊乱,像是快要窒息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他低而温柔的声音似乎充盈无限的魔力,在不断地诱惑她,让她神志涣散,意志力变薄弱,根本无法抵抗他看似柔软如棉,实则极具腐蚀的攻势。

卓澜此时已经完全丧失语言能力和思考能力,只有听觉系统尚在运作,因为她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

“这枚戒指是那半年里的某一天买的。”他磁性的嗓音拂掠过她耳畔,亦幻亦真。

她傻呆呆地看着他将戒指徐徐套进自己的无名指,冰凉的触感,耀眼的光芒。

钟彦霖动情地摩挲着套住钻戒的无名指,“这里的血脉连接心脏,流淌着爱情的血液,我希望它不仅是套在手指上的,更是套在你心上的戒指。”顿了顿,他又说,“你往下看。”

伦敦眼又开始缓缓转动起来。

卓澜顺从地垂下眼睛俯视踩在足下的美景,璀璨夺目的夜景尽收眼底,像一幅灿艳的织锦在脚下无限延展,那色彩斑斓的霓虹灯光似耀目流星,迸发出万丈光芒,辉煌绚烂。渐渐地,壮丽的景色在她脚底宛如飘浮在水面上一般,那是因为明眸里盈满泪水。

“在这样的一个高度之上,你能不能给爱一个出狱的借口。”她听到他在耳旁细语。

她抬眼看向他的刹那,眼泪汹涌澎湃地夺眶而出。她一下扑进他怀里,疯一样地点头,哽咽说:“它自由了。”

他紧紧地抱住她,欣喜若狂。

封闭的座舱里,两抹重叠融合的人影,深情拥吻。。。

旋转的巨轮,旋转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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