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
听到声音,千飞羽收回思绪,见毕怀毒一脸担心的看着他,便走到毕怀毒的身边,微微一笑,唇靠近毕怀毒的耳旁,千飞羽低声道:“想你。”
“大白天的,你又发神经。”嘴上虽然这样说,可毕怀毒知道他的心里却因为千飞羽说的那两个字而砰砰直跳。
千飞羽但笑不语,细细看着那张清傲的容颜,心一点点变软,还好他那时没有放手,还好他找到了小毒物,还好他遇到了长安,想到长安,千飞羽眼里划过一起黯然,他一直都不明白,那副画当时为何会落在他与毕怀毒的身边,还有梦里的师傅,可师傅并没有说关于那副画的事情。
四月初七,是千醉寻出生的日子,亦是长安和沐璃葬身火海的日子,这十年来,一到这个日子,墨容欢的心情就十分低落,望着满树梨花,回忆着与长安和沐璃相遇的点点时光。
她还记得,在沐影皇宫里与沐璃第一次相见的情景,沐璃直接告诉她,他心有所属,而且此生非那人不可,她那时就知道沐璃比她勇敢,至少沐璃敢于承认自己的感情,不像她,将情默默藏起…后来,若非因为白发少年长——她的哥哥长安,她与千陌染此生恐怕也只是相忘于江湖,墨容欢弯身捧起一地落花,轻轻一吹,素白的花瓣,犹如雪舞倾城。
“哥哥~”墨容欢低声呢喃,然而,除了梨花飞舞的声音,她什么也听不到。
千醉寻静静的站在远处,望着墨容欢的背影,在他的记忆中,每到这一天,娘都会一个人看着满树梨花,以前他不懂,只以为是娘喜欢梨花,原来,娘是在思念画卷里的舅舅,爹说舅舅有一个很特殊的名字,叫长安。
他曾在一本书上看过,说是有一座城,名字也叫长安,这座城之所以叫长安,是因为城主想让那座城可以长治久安,可最后那座城还是被敌国的人所攻破,变成一座废墟;爹说舅舅之所以叫做长安,是因为有人期盼舅舅能够一世长安,他不希望舅舅像长安城一样变成一座废墟,他想要舅舅能够一世长安,这样娘就不会难过了,抬眸望着天空,千醉寻无声问道:“舅舅,你去了哪里?为什么还不回来。”
直到后来,千醉寻才知道,不是长安不回来,而是长安早在他出生的时候,便注定不能回来了,也是那个时候,千醉寻也知道梨山其实是长安从小长大的地方,而这些梨花也是为了长安与沐璃所种。
轻轻走到墨容欢身后,千醉寻唤道:“娘。”
“醉寻。”墨容欢望着儿子,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温柔。
“娘。”千醉寻再次唤道。
“怎么了?”墨容欢问。
“没什么。”千醉寻垂下眼眸,望着满地的梨花瓣,他刚刚只是想问娘,舅舅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他答应过爹,不在娘面前提到舅舅,因为娘会不开心。
轻轻一笑,望着千醉寻稚嫩的脸,墨容欢柔声道:“我们的醉寻,长大了。”
“真的?”醉寻抬眸,望着娘亲,眉眼带笑:“那醉寻以后就可以保护娘亲了。”
“傻孩子,娘不需要你保护,你只要保护好自己,娘就满意了。”墨容欢轻抚着千醉寻的发玄,微微一笑:“娘有你爹保护,以后,你若遇到喜欢的人,就用心去保护她。”
“可是醉寻只想保护你和爹…”千醉寻想了想又道:“还有飞羽叔叔毕叔叔十一叔叔无忧叔叔。”
树林的另一端,骆无忧望着十一依旧淡漠的脸道:“看来我们没有白疼小醉寻。”
瞥一眼骆无忧,十一并没有说什么。
十年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如今沐琰已成为沐影国的九五至尊,改国号为浅胤,史称浅胤帝,而如今已是浅胤七年。
七年前,轩宇帝沐珽将皇位传给第七子沐琰,而他当了一个逍遥自在的太上皇,在沐琰刚继位时,轩宇帝还在暗中辅佐沐琰,直到沐琰可以独当一面,并将沐影国治理的井井有条繁荣昌盛时,轩宇帝才真正放下心,四年前,轩宇帝突然从沐影国的皇宫里莫名消失,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同年,瑶妃薨,享年四十五岁。
而沐珂被封为镇国大将军同时也是沐影国的洛王,而沐琛则被封为齐王,想到这里,十一又想起了沐璃,那个清浅如玉的少年,他其实也明白沐琰将国号改为浅胤,有一部分是为了纪念沐璃。
“你又在想沐璃。”骆无忧轻声说:“十一,每年这个时候,不管是你,还是墨容欢,你们都会想起他。”似乎知道十一不会回答他,骆无忧接着又自语道:“其实,我总觉得长安和沐璃没有离开我们,他们只是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一起活着。”
十一依旧沉默,心里却因骆无忧的话掀起一丝涟漪,或许真如无忧所说,四皇子与长安生活在他们谁也看不见的地方,如果是这样,那也是好的,可这只是一种希冀,是一种奢念,人死如灯灭,谁又能知道人死了以后会不会因为执念的牵绊而继续在一起呢,活着的人不知道,死了的人也不知道。
晚膳后,千飞羽对千陌染说,把长安的画像先放在他那里。
也不知道千陌染是如何说服墨容欢的,千飞羽回想起墨容欢将画交给他时所说的说的话。
当时,墨容欢将画递给千飞羽,说道:“飞羽,这画本就是你与毕怀毒的,不过被我强行占用了十年,我虽然不明白这画为何会在你们手里,也许是沐璃…将画给你们的。”墨容欢的声音很轻,似乎害怕吓到画里的少年。
“大嫂,这画是沐璃为长安所画,不属于我们任何一个人,或许是沐璃想让我们帮他一起守护着长安。”千飞羽由衷的说:“所以,让我们一起保护好这幅画。”
墨容欢嗯了一声,接着望向站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千陌染,柔声道:“这么多年,我也想通了,哥哥那么做,也许是最好的结局,至少哥哥是心甘情愿的,心也是快乐的,因为有沐璃在他身边。”
抬眸望着夜空,月明星稀。
将画展开,对着月光,千飞羽眸光映着画里的少年,轻声说道:“长安,如果你与沐璃真的在画里面,该有多好!”低眉一笑,千飞羽说:“明明知道,生活不是童话,心里却还想着有一个童话般的结局。”
“什么童话的结局?”毕怀毒忽然在千飞羽身后问道。
“童话的结局一般都是王子与公主快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千飞羽简单的解释。
“都多大的人,还这么幼稚。”毕怀毒鄙夷道,眸光落在千飞羽手里的画卷上,语气有些诧异:“墨容欢肯把画卷交给你了。”他可记得,十年前墨容欢从昏迷中醒来,一眼看到他手里的画卷,便苦苦哀求让他将画卷给她,说长安是她唯一的哥哥,她想留下以后做纪念,他那时本就不同意,这画落在他手里,自然是由他来保管,可经不住千飞羽的劝说,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墨容欢将画卷据为己有,没想到十年后,他还能再次看到这幅画。
“嗯,大嫂说画卷不属于任何一个人,如果真要说属于谁,那人只能是长安。”千飞羽望着画卷上那八个字,轻声道:“因为这是沐璃为长安所做的画。”
“我当然知道这是恩公为长安所做的画,恩公为了能够跟长安多相处些时日,什么苦痛都愿意忍受的,明明知道他的身体不堪负重,还央求我将他的头发变白,只为了能够与长安一起到白头。”毕怀毒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画里的长安,似乎,这些话不是在跟千飞羽讲,而是在跟长安说。
望着毕怀毒有些赌气的样子,千飞羽失笑道:“你不用说的这么大声,长安他一直都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长安知道?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毕怀毒反驳道。
将画卷举到毕怀毒面前,千陌染指着长安墨色的眼睛说:“这里只容得下沐璃。”长安对沐璃的感情,他看在眼里,就算沐璃不说话,仅仅一个动作,或者一个眼神,长安就明白沐璃想要什么,因为长安几乎是倾尽心力来爱着沐璃,沐璃也是用着全身心来爱着长安,脑海忽然闪过情深不寿这四个字,千飞羽凝眸,莫非是因为爱的太深,所以,才会短寿,无法长久。
毕怀毒沉默,其实他也知道长安对沐璃的感情,在他们还是敌对的时候,他就知道,长安为了沐璃,哪怕知道他所言非实,却还是选择相信他的话,因为只要有一丝一毫救沐璃的机会,长安都不会放弃。
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道那副画里的少年,长睫轻颤,像是刚刚学会飞行的蝴蝶,小心翼翼的煽动着双翼。
月色温柔的落在画卷上,少年的脸在月光里,像是沉睡一样。
“千飞羽,十年前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明明记得你说要带我去雪山,而且我记得我们明明都已到了雪山脚下,为何我醒来会在清风山下。”这个问题缠在毕怀毒心里有十年之久,每次问千飞羽,都被他顾左右而言他的带到其他地方去。
“十年前的事…”千飞羽盯着毕怀毒漂亮的眼睛认真的问:“你真想知道?”见毕怀毒点头,千飞羽问:“那你又记了多少?”你遗失的那段记忆一直刻在我脑海里,而我却谁也不能说,或许他该对长安说一下。
“我…”毕怀毒低眉思索,良久才抬眸道:“我只记得我们到了雪山脚下。后面的事怎么也想不起来,为何我会晕倒,又怎么会到了清风山呢。”
“那段记忆我也很模糊。”千飞羽闭着眼睛说:“我似乎梦到了师傅,可又不像是,因为至始至终我都没有看到他的样子,当时他对我说了很多话,至于是什么内容,我又想不起来,接着我就被你唤醒了…”睁开眼睛,望着毕怀毒认真聆听的样子,千飞羽只能在心里反复的说着对不起,他不能告诉毕怀毒真相,因为他不想失去毕怀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