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药工

第二天,一大早,心兰就等在小屋前了,小屋的钥匙由赵宏顺和李清山保管。

远远的李清山领着小栓子从晨曦中走来,心兰这才仔仔细细看清楚李清山的模样,他脸型瘦削,身材矮小,搁在人堆里,你是不容易瞧见他的,体格结实,裸露的小臂异于常人,一双大手特别显眼,骨节凸出有力。走路不紧不慢,好像每一步都是算好的。他的目光异常专注,似乎能把一切看透,脸上总是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穿衣十分不讲究,一件灰色的褂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鞋子倒是十分干净整洁。

心兰迎上前去喊道:“师傅,你来了,”

“你叫早了,我现在还不是你的师傅呢。”李清山斜眼看了下心兰,不明白这丫头为什么要学这苦活,他也决计不会收她当学徒的。

小栓子看见心兰非常高兴,小脸乐呵呵,奶声奶气让心兰抱他。心兰也喜欢小孩子,弟弟小时候就是她带着到处一起玩的。

心兰心里有点委屈,她看得出李青山看不上她,“师傅,你为啥嫌弃我。”

“我没嫌弃你。”李清山打开钥匙,推门而入。

“那你为啥不收我为徒,教我真本事,我不怕苦。”心兰紧跟其后。

“你是女娃不合适,”

“你看不起人,为啥女娃不能学,我们村里的男娃,他们会的我也都会,上山采药采蜜、下河摸鱼摸虾,打架也不是他们我的对手。”

李清山看着执拗的心兰,指了指椅子,心兰抱着小栓子坐了下来。

“我就跟你说说吧,当学徒的日子是分外清苦的,为了有口饭吃,为了学艺,为了将来能够独当一面,你必须付出许多许多。

“学徒第一年,晚上只能睡在药棚的地上,和药睡在一起,这叫做练地功,接药气,习得以上识药、辨药的真功夫;一年以后可以睡在柜台上,还是药材围绕,也不能闲着,得把七八百种的药名和药理反复识记倒背如流,直到烂熟于心,有时候师傅会故意考你,让你把啥药抓个二两过来,抓对了,没有奖励,抓错了可得受罚,没有饭吃。第三年,才可以上床睡觉,但是天不亮就得起来,不能睡懒觉,得伺候师傅洗漱吃喝,让师傅高兴了才能跟着师傅学炮制加工中药。”

“就难这切药来说吧,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李清山轻轻抚摸着刀具,“必须挤出时间来练习切药,晚上还要趁着油灯微弱的亮光切,往往一开始,师傅会把油灯吹灭了,要凭着自己的感觉切药,常常会把手得鲜血淋漓,有的学徒不到半年时间就坚持不下去了,辞工回家了。”

“我们禹州是天下名都,名医荟萃,大师云集,中药的炮制技术是屡经辩难,是一代代人付出多少的血汗,最终走向成熟,浸、泡、锻、煨、炒、蒸。煮,一药一方,工序繁杂,才能化腐朽于神奇。”

“小栓子是我孙子,我都舍不得让他吃这种苦,何况你是个女娃,不是我不教你,第一你吃不了这苦,第二你学会有啥用,到了岁数,就得披红挂彩,结婚嫁人。”

心兰腾地站起来说“你说的苦我都不怕,我也能做到,学会了本事,我不靠男人,靠自己养活自己,还可以养活我的我的家人。”

李清山看着心兰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看得出也是一个一条道走到黑的主,说啥也没用。

“那你在屋外先把槟榔切开了再说吧。”李清山指了指屋外。

心兰被赶出来了,她看了看手中的槟榔,脚下的铡刀,还有那扇紧闭的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