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叶书夏自从张家大院回来就一直闷闷不乐,叶睐娘也不好装不知道,觑了空问她缘故。
“妹妹,你说李夫人会不会看中了表哥?”叶书夏一直纠结的就是自己和表哥的姻缘,所以对张如檀的一切极为敏感。
“怎么?她们议到婚事了?”叶睐娘有些挠头,这个张如檀还是赶快订亲吧,看吧自己姐姐给折腾的。
“没有,只是我昨天看李夫人把檀表哥叫去说了好半天的话,还特意让他见了李家的公子们,不是说昨天你在外院也碰见了?”叶书夏愁眉不展。
“嗯,我去看爹爹时刚好碰上,”叶睐娘点头,“只凭这个你就认定两家要做亲?”
叶书夏也觉得自己想多了,半晌道,“那个李小姐你也知道的,骄傲的很,性子也厉害,我担心…”
“放心吧,别说这事还没影呢,若你猜得是真的,那又如何,她真嫁了表哥还能那么骄傲?”叶睐娘无奈的劝道,“檀表哥真要是娶了她,说不定对以后的前程也有好处。”
后几天张氏带了叶书夏和睐娘到各处辞行,谭氏又为她们准备了许多土产和给叶家老太太及各房准备的礼物,才将她们送到了柳园渡,这次她们是坐船回去。
“想你娘了吧?”叶向荃与睐娘倚在船边看着两岸的景色,大家同乘一艘船,也就没有了那么多的避讳,叶睐娘也可以和父亲朝夕相见。
“嗯,不知道娘怎么样了,身体好不好,女儿这次还给娘在相国寺求了平安符,”出来了快两个月,叶睐娘还真的很想母亲。
“爹你这趟出来这么久,家里的铺子不知道怎么样了?”叶睐娘有些担心,自己那个奶奶和大伯不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我上个月已经让宏叔回去了,不妨事,爹以前经常出远门办货的,”自己手里铺子虽然不多,但用的都是多年的心腹,叶向荃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
“你二姐惹伯母不开心了?怎么在船上也被拘着不让出来?”叶向荃看了一眼二楼的舱房,二嫂自上了船就不常露面,就连书夏也拘在屋里,虽然是女儿大了,但难得能在黄河上一游,出来透透气还是好的。
叶睐娘咽咽口水,这让她怎么说?
叶书夏耐不住相思之苦,确切的说她对张如檀还是抱了一份不甘心,便日夜熬着给他做了一双鞋,待要送出时却被叶睐娘拦了下来,睐娘的理由很充分,你一个外甥女,一不给舅舅做,二不给舅母做,单单做给小表哥,这司马昭之心,还不大白于天下?若真是想做,就三人都做了,外带给张姮娘也来一个荷包啥的,毕竟人家也陪了她们许多天。
叶书夏让她问的哑口无言,抹了眼泪钻到屋里去给张家二老做鞋去了,但这番争执没有瞒住做为二位姑娘监护人张氏,在一番逼问之后叶书夏那点小心思也就暴露在母亲面前。
看着为了给兄嫂做鞋将两眼熬的通红的女儿,张氏立马红了眼眶,张如檀要人才有人才要家世有家世,如果自己丈夫不走的那么早,说不定两个还有可能,再又想到叶睐娘的话,张氏也深悔自己教育失败,女儿都十四的还那么不通人情事故,因此也不禁叶书夏,由着她熬夜给几人把鞋做好。
姐姐要送鞋,做妹妹的就算年纪小也不能装憨,叶睐娘不去挑战那种省时省力的活计,送了张家舅舅一副护膝,这东西她给父亲做过,不费事,送给谭氏一副绣了福寿菊纹的抹额,张表哥么,她不想夺人风头,送了只绣花笔袋聊表心意,张姮娘这些日子对她不错,她就给小丫头送了个以前做的荷包,荷包了除了自己喜欢的一对珠环外,还有自己琢磨的几个花样。
“伯母说姐姐这些日子把功课都荒废了,让她收性子呢,”叶睐娘想了想找了个理由。她们临行前马家姐妹过来送行,马岫钿就偷偷告诉她,现在开封城都传遍了林家姑娘在相国寺里偷偷见外男,“林小姐长的那么好,家世也好,现在却要被送走了。”马岫钿一脸惋惜。
叶睐娘还是从她没有掩饰好的嘴角看到了她的幸灾乐祸,松风亭的事林如仙显然是被人算计了,但若她没有不该有的心思也不会被人算计了去,这些所谓的闺秀们,平时你好我好仿佛闺蜜,但一个出了事,真正为她伤心的却没有几个,何况这“事”里还有姐妹的影子。
叶睐娘想起她们坐船时刚好也碰到了林家的船上京,里面就有林如仙,大概是想送到亲戚家里避避风头吧,看到容色黯淡的林如仙暗自替叶书夏庆幸,在这可恶的时代,女孩子是一点风吹草动都不能有了。
“你伯母想的周到,你呢,也该收收性子了吧?”叶向荃笑着看看叶睐娘的裙边,“这次回去听母亲的话,把脚缠了吧,你出了趟门,应该看到各家的小姐们都是缠了足的。”
“不要,”正是出了趟门儿叶睐娘更加坚定了不缠足的想法,那些才十几岁的女孩就被裹成了半残,一个个扶了丫头,走个路能踩死蚂蚁,以前看她宅斗宫斗的吃惊于那么多女人怎么随便就会摔一跤,现在才知道都是小脚惹的祸啊,根本离了人就站不稳当,“那些姐姐们连个路都走不好,我才不要呢。”
“怎么会?”叶向荃不些不相信,妻子连氏就走的挺好啊,“你娘不是好好的?”
“那是怕你心疼硬撑的,娘成天晚上腿疼脚疼的,都没告诉过你,”叶睐娘合理推断,“我可不想为了好看弄得天天脚疼,而且这次也没有人笑话我啊~”
“再说了,有道是世事无常,谁知道以后会有什么事儿呢,惹是碰上个走水遇匪的,我大脚也跑的快啊~”
叶向荃被她的歪理弄得哭笑不得,也不与她再多争辩,想着这女儿的事儿自有妻子操心。
一行人顺风顺水到了洛阳已经是进了十月,叶睐娘匆匆到金安堂见了老太太赵氏,说了一些场面话奉上礼物后知道赵氏也不会有多想念自己,便知趣的随了母亲撤离。
“娘,我想死你了,”叶睐娘抱了连氏的脖子反复端详,“您身子还好吧。”
叶向荃年初机缘巧合下听说了个老中医,便请到他到家中为连氏调理,希望两人能再有个孩子,这药吃了半年,其他的不知道,但叶睐娘看着母亲的气色确实是好了许多。
“放心,”连氏将脸贴在女儿粉嫩的小脸上,“娘好着呢,我女儿长大了,知道担心娘了。”连氏心里比喝了蜜都甜。
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你老把我想成小孩子罢了,叶睐娘嘻嘻一笑,将头倚在连氏怀里,出去转了一大圈儿,还是母亲这里最温暖。
“开封你二伯母家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富贵?”连氏还从未出过洛阳,想到女儿也算是过了黄河,心里还真有些羡慕。
“嗯,女儿算是知道什么叫名门世家了,”叶睐娘啧啧嘴,“吃得比咱好,穿的比咱好,规矩自然也比咱家大,可是我却觉得不如咱家多矣~”
“为什么?”连氏有些讶异,“是有人欺负睐娘了?”
“因为没有娘啊,”叶睐娘看着连氏瞬间转换的笑脸,心里暖洋洋的,“哪儿也没有娘身边好,我娘最香了。”
天气越来越冷,睐娘发现连氏的药似乎也有前一阵子的不太一样,“晴雪,娘换药了?”睐娘将那药尝了一口。
“哎,别,”晴雪脸一红,前阵子的药是调理身子的,小姐尝上一口也无所谓,现在的药可是不行,“这药是专门给太太的,小姐不用尝了。”
看晴雪那欲言又止的害羞样子,睐娘猜到这可能是什么妇人专用品了,点头道,“好吧,以后我只管给母亲送药。”
“睐娘过来啦?今天跟先生学的什么?”连氏听到女儿在外面的说话声,有些不好意思。
“还是那些,讲了《神童诗》和《幼学琼林》,”叶睐娘不以为意的摆摆手,从晴雪手中接过汤药递到连氏手里,“我现在还是跟着三哥哥一起,但是先生说过完年就要给三哥哥讲四书呢,不知道让不让我听了。”
“那些太难了,娘看你就不必去浪费功夫了,”连氏爱怜的抚着女儿鬓边的细发,“好好把针线学学,这才是女人家立身的根本。”
“嗯,”其实什么《孟子》之类的,前世教科书里也有,叶睐娘当年语文成绩很不错,未必就学不好,但母亲既然这样说了,她也不忍心违逆,“女儿以后就多在家里陪着娘。”
“太太,”连氏身边的李妈妈满面不悦的走了进来。
“怎么了?”叶睐娘不等连氏发问,牵了李妈妈的手道,“谁给妈妈气受了?可是桃子不听话?”这些日子连氏气色虽然不错,但似乎心情越来越差,叶睐娘生怕李妈妈又带来什么不好的消息引得母亲不快。
“好事,”李妈妈看了连氏一眼,心里一叹,自己服侍的这家主人都是少有的好人,可是怎么子嗣上这么艰难呢?“正院刚才大夫才走,说是大少奶奶有喜了。”
钱氏嫁过来也有些日子了,因为容貌不好,一直不得叶志远的欢心,如今有了身孕,也算是守得云开了,“是正院送的消息?”连氏问道。
“不是,是奴婢听门上的婆子说的,现在老太太那里可是炸了窝了,”李妈妈扁扁嘴,想要现损上几句,但想到连氏这边又是吃药又是求佛的,结果不论是妻还是妾都没有开怀,也够焦心的。
“咱们等伯母那边送信儿过来再去恭贺吧,”叶睐娘从连氏的针线簸箩里拿出她做的针线,“娘这是在做什么?”
连氏也不想让女儿替自己忧心,强笑道,“给你做过年的袄子,看看这花样可好?这还是在你二伯母那里学的针法。”
“嗯,只要是娘做的,睐娘就喜欢,”如果父亲能够带了母亲和自己远远的离开这里就好了,大家都会过得快乐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