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大的脑袋,戴多大的帽子。
夏老太公的教训夏明启可不敢忘,所以他的态度很明确。他跟宁家合作丝绸生意可以,但若是宁家决定去做皇商生意,他就要退出了。
这样可能会让宁家一时有些为难,但从长远来说,却是对大家都好。
因为一旦涉足皇商生意,肯定是宁家主导,夏家只能做个跟随者,便失去了话语权,那夏明启还掺合在一起干什么?不如投点份子,只当个分红的股东好了。
怕宁芳不懂,他还刻意解释给她听,“不是大舅舅撂挑子,而是这做生意,就跟读书做学问一样,都得知道自己的能力在哪儿,极限是什么。若硬要勉强,就如让关公学绣花,小狗去学爬树,再努力再有天份,也不可能学得好。”
宁芳挺佩服大舅舅这份壮士断腕的勇气。
意识到不适合自己了,就立即撒手,并不贪图可能会带来的巨大利益。这份定力,当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怪不得外祖会发家。
只因宁珂不在,宁怀璧便亲自前去,把此事跟宁守俊说了。
他从前便答应过替三房找个皇商的路子,不可能为了和大舅兄的私情,就言而无信。
果然,宁守俊听了十分激动,表示若真有机会做到皇商,他一定会全力争取。如果夏家要拆伙,大家也可坐下来好好商量。
那夏明启就得多留几天了,只在夏明达跟前,就得有个合适的理由糊弄过去。
此时,便轮到宁怀璧出马了。
主动找到小舅兄,向他这回的厚礼表示了感谢,又向小舅兄家人表示了关怀。夏明达还以为终于找到机会,提起亲戚们的亲事了,谁知宁怀璧却忽地话锋一转。
“……如今还是能力有限,能为亲戚们做的不多。象大舅兄那边,只是给存俭送进学堂,还不知哪年哪月才能供出头来。二舅兄那边,娘倒是替侄女们相看了几户人家,可条件好的,高攀不上,条件略差些的,又不好委屈了侄女们,是以十分艰难。如今只好把大舅兄留下,一起参详。”
夏明达听着一愣,赶紧打听,“那你们打算给侄女们选个怎样的亲事?”
若知道了自家侄女的择婿水准,他也好给亲戚家的孩子们做个参考啊。
宁怀璧告诉他,“如今倒是相了两个,一个家世颇好,但家道中落,若嫁过去,少不得要操一大家的心,只指着丈夫日后能考出功名。”
夏明达听着心凉半截,问,“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倒是家世单纯,还是我家远亲,只有个寡婶带着两个侄女儿需要他供奉。只出身贫寒,日后恐怕没什么助力。”
这,这简直一蟹不如一蟹!
他在家中可是夸下海口,说就算找不着宁怀璧这样的,起码也不能差太多。可听听这些歪瓜裂枣,谁稀罕哪?
夏明达也有些不满了,“我家好歹也是肯出嫁妆的,怎么都挑出这样人来?”
宁怀璧道,“这也没法子,能读书上进的子弟本就不多,在金陵这块儿地方,更加受人青睐,要不是两个侄女嫁妆丰厚,这婚事只怕谈都没得谈。”
然后,他扫一眼夏明达的神色道,“若是要嫁些普通的商户之家,倒是门当户对,可那就指望不了改换门庭了,与二嫂之前的期望也不太相符。唉,这也是时间略急了些。若能再等上十年八年,兴许我家能再有些进益,到时也能谋些更好的亲事。”
夏明达一听,顿时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十年八年,亲戚家的孩子是不能等,但他家孙儿孙女们却是刚好啊。再说,人情是做一次少一回的,与其便宜外人,为何不便宜自己?
宁怀璧说得也挺有道理,如今他只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儿,就算出身宁家,确实不够风光。妻子娘家若想靠上来,只怕就借不着什么力了。
但若是等到他做了县令,做了知府甚至更大的官儿呢?到时夏家再往旁人跟前一站,岂不就是现成的舅爷?
再说还有宁芳姐妹几个,瞧这回芳姐儿得了几件御赐之物,就把夏家荣耀成什么样儿了?若等到她们姐妹几个嫁了人,攀上高枝,他屋里的孙儿孙女再来攀表姐的这根高枝,岂不更加荣耀?
人一有了贪念,就算明知宁怀璧只是画了张大饼,也十分欢喜。
夏明达想明白过后,不仅不生气,反倒觉得自己找到条好门道,这回的礼也送得十分得宜。
“妹夫你不必着恼,如今做官就跟咱们做生意似的,哪有一日就做到宰相的?且慢慢来吧。姐夫可是一直很看好你的哟!往后家里有什么难处,只管跟姐夫开口,千万不要不好意思。咱们至亲骨肉之间,可不比外人。家里二嫂那边,我回去也会帮着劝劝。如今咱家就这样门庭,可不是拿着钱就能买到女婿的。能有个知道上进的,已经很不错了。”
“舅兄真是通情达理,你这么想,我也能安心不少了。对了,那两个我说的后生,正好今年春天都下场府试了,考出来便是秀才。舅兄要不要多留几天,也见见他们?”
“不必了!”
重新树立新目标的夏明达哪是真心关心侄女?若看了,回头嫁得又不如意,保不齐还要怪到他头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还是继续交给大哥来做吧。
“有大哥看着,我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如今你也要赶回任上了,我便不在府上打扰了。这有张银票,你拿着。去给我几个外甥外甥女都扯几身新衣。再给安哥儿打个长命锁,他既记到我妹妹名下了,我这当舅舅的自然要尽些心意。”
于是,等书房门打开时,夏珍珍就见自家四哥笑容满面的跟着宁怀璧出来,然后便说要辞行了。
等夏珍珍安排妥当,回房问起宁怀璧,她相公却径直塞了张三百两的银票给她。
“这个不用交到公中,你留着使吧。别忘了给安哥儿打副长命锁,算你四哥送的。”
夏珍珍更稀奇了,“四哥居然又送礼了?你到底答应了他多少事?”
宁怀璧却指着自己的脸,斜睨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