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看着他的手,眼中闪过一道光,点了点头。
两人洗漱完后,躺在一张床上,雪球给她盖好被子,有些拘谨:“小姐,我从未想过我们还能再重逢,还能在一个床上睡觉。三年前我去厨房端个小菜你就走了,当时可把我急死了。”
云裳在黑夜里微笑:“天不早了,赶紧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雪球好不容易开始的话头又被云裳止住,目光在黑夜里闪了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闭上了眼睛。
云裳也闭上眼,将枕头下的匕首拔出来个头,被子下藏着一把长剑,剑柄被她紧紧握在手心。
半刻钟过去了,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雪球和云裳均匀的呼吸声,两人一动不动,云裳偶尔呓语半句,好似沉沉睡去了。
因着这夜沉静死寂,那一点捅破窗户纸的声音就有些响动,云裳屏住呼吸,假装翻了个身,被子下的双手伸了出去,迅速点上雪球的穴道,封闭她的嗅觉。
又过去半刻钟,门缝里悄悄伸进来一把长刀,挑开了门栓,云裳握紧了剑柄,全身的肌肉都开始绷紧。
“啪。”一扇木门被轻轻打开。
这夜的月光格外的清凉,泠泠似水,透过窗户照在床上,那两个黑影躲在门边,被暗处的云裳看了个清楚,两个黑衣人全副武装,只露出两双眼睛,他们手中拿着长刀,暗夜里反射出淡淡银光。
“动手。”
一个黑衣人摆了摆头,另一个上前两步,举起长刀对着床上的人就要砍下去。
云裳霍地掀开被子,从床上一跃而起,手中长剑挥出,一剑阻挡下那人长刀。
云裳黑宝石似的双眼浸了愤怒的光,像是有一团火在暗夜里燃烧着,她怒声道:“谁派你们来的?”
这不可能是简单的劫财,不然也不会朝着床上的人砍去,若不是她早有准备,那一刀已经砍中她的头部,一命呜呼了。
黑衣人不答话,眼光一闪,身后那个黑衣人噌地飞了过去,朝着云裳的胳膊看了下去,云裳冷笑一声:“我虽然受了伤,可也不是你们两个就能制得住的。”
说罢,她身形一动,如一条黑蛇,身形灵活而柔软,转瞬间已经到了黑衣人身后,一剑击出,那黑人却也是反应飞快,仰腰一躲,手中长刀顺势砍向云裳大腿,另外一个黑衣人手掌一翻,几道银光从他袖中飞了过来。
云裳纵身一跃,躲开了那道长刀,手掌中同时轰然飞出一个紫色光团,将那暗处的银针挡了回去。暗夜里那银针闪着不同寻常的光,不是青色或者绿色,而是闪烁着玫红色的暗光。
“下流!”云裳怒从心起,大喝了一声。以前跟着李桢训练的时候看过许多武器和暗毒之类的书籍,那银针上淬着的东西不是毒药,而是采花贼惯用的春药,想害人还不够,居然还用了这等下流的东西!
被云裳挡回去的银针带着她怒极甩出来的光团直直射进了黑衣人手臂上,那人闷哼一声,双眼愣怔了一下,似是没想到本来要用到敌人身上的下流东西被自己用了,这可怎么好。
手下却是狠辣起来,黑衣人一人在前一人在云裳一侧,云裳足尖一点,二人同时出刀,在空中翻了个身,落下来的时候踩在那二人交叠的刀剑上,一团紫光霍地从剑尖飞出,打在一个黑衣人脖颈上,那人脖子上猛地现出一道血线,瞪着不敢置信的双眼,倒了下去。
云裳看向剩下的一个黑衣人,眼中冷光乍现,身形一动,长剑抵上黑衣人肩膀,身体顺势一翻,轻轻巧巧落在了黑衣人身后,胳膊一拧,只听咔嚓一声,黑衣人口中吐出鲜血,云裳连忙松手,以免那血落在她胳膊上。
云裳打量着躺在地上的两人,才发觉隔壁柳哲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由吓了一跳。
“柳哲!”
云裳一掌拍开紧闭的房门,却看见柳哲正站在房间里,点着一盏幽灯,他脚下躺着三个黑衣人,却没有在他们身下看到一丝鲜血。
柳哲看她进来,笑笑道:“解决了?身上的伤口没有再崩裂吧?”
虽然是柳哲通知她的夜里小心的消息,云裳还是被他的淡定吓了一跳。
“吃晚饭的时候我去看了看断裂的缰绳,虽然看似是时间太久,缰绳老化被人拉断的,可边缘还是有被刀剑割开的痕迹。那小二给我们的赔偿连掌柜都没问就答应了,而且客栈里的客人出了这么大的事,也应该是掌柜的亲自出面赔罪,这才觉得里面又蹊跷。”
柳哲看她疑惑和惊讶的神情,淡淡解释道:“你太急躁了,人急躁的时候周围的人和事再可疑你也难以察觉。何况急躁也没什么用,徒给自己添麻烦罢了。”
说罢,柳哲从他随身带着的医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瓶子,从里面拿出五个小药丸,分别喂进了黑衣人的嘴里。
不消片刻,云裳惊骇地看着三个黑衣人在自己眼前化为了一层粉末!
夜风悄悄地穿过窗户吹了进来,这一层粉末随着夜风吹响门外,消失不见,就好像这些人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样,随风而去了。
“刚才我看过了,小二和店主都死了,估计原来的客栈的主人早被他们杀了,才冒充他们在这里守株待兔。”
柳哲把小药丸递给云裳两个,接着道:“我们也没有留活口,不知道是谁派来的,不过多半跟青云派的事脱不了干系,路上小心。”
得了这家客栈遇刺的教训,云裳心中虽然急躁不减半分,可好歹也谨慎了许多。并且这次的遇刺唯一有动机的人就是绿萝等人,在半路就要阻挠他们回去,青云派的状况肯定不会好了。
又走了七八日左右,云裳三人又遭遇的一次劫杀,这次是半夜时分,云裳和雪球在车上休息,柳哲在前面赶车。
她只听到了一点动静,等起来的时候柳哲已经轻松解决了黑衣人们,六个人的尸体再次在她眼前化为乌有,云裳亲眼看着柳哲面色平淡地收了刀,心中不由揣摩起来。
这个柳哲是什么来头?之前只觉得他就是个普通的大夫,只是艺术高明一些罢了,后来连乌兰国第一将军苏子乘都聘请他到府中治病,不论是在客栈里还是这次的荒郊野外,柳哲的实力都出乎她的意料。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饭桌上,柳哲瞥见云裳打量的目光,淡淡搁下碗筷,擦了擦嘴,道:“我是有些修为,不过不敌你。我擅用药术,所以杀人要比你们方便一些。”
云裳默默收回了目光,打了个寒战,心中暗道:千万不要与一个医生为敌,不然到最后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三个连着赶了七八天的路程之后,终于到了乌兰国。云裳一阵激动,却为怎么进去青云派犯了难,上次出山还是苏子乘带她回去的,苏子乘也不知道等等他们!
“马车内是不是云丫头?”
一个熟悉爽朗的声音传了来,云裳欣喜地掀开窗帘往外一看,正是之前的说书老头儿守在乌兰国与轩晔交接的地段。
“先生!”
云裳正要下车去问,说书老头儿摆了摆手:“你不用下来,时间紧迫,小乘让我在这里等你!”
说罢,说书老头儿纵身一跳,跳上了马车,与柳哲同坐,道:“让我驾车带你们去吧!”
“苏子乘呢?”云裳看到他这一手有些惊讶,然后又了悟,与李桢认识的人岂是普通人?
说书老头儿一点也没有普通老头儿的拖泥带水,把马车硬生生赶出了电车的速度。车帘子被风刮起来,冷风吹进马车,云裳只觉得耳边呼呼作响。
说书老头儿在前面大声道:“昨日小乘才骑着
快马回来,若不是小乘让我看着你们给你们带路,我早就跟着他赶去了。也不知李桢这个老头子出了什么事,真是着急人!”
约莫过了半刻钟,马车终于停下,云裳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去,几个人站在青云派的正门前,却被眼前这惊人的景象吓得一动也不动。
云裳被这景象震撼地说不出话来,甚至腿都有些发软。
“小姐……”雪球默然,走过来扶住有些摇摇欲坠的云裳。
眼前的青云派已经面目全非。
昔日高大的青云派石碑已经不见,像是被什么强大的力量轰炸过一样,断裂成一块一块不规则的石头,零七乱八地摆在地上,甚至镌刻着“青”字的那块石头已经被炸得粉碎。
原本柳树成排,绿草如茵的大路两旁堆满了横七竖八的被拦腰打断的树干,烧焦的树枝遍地都是,绿草也成了荒草,黑漆漆的枯草被风一吹,化成黑色的粉末飘荡在空中。
更令人心惊的是走两步便是一具身着青云派弟子服的尸体,或男或女,云裳放眼望去,还能望见几具穿着她亲手设计的弟子服的女弟子的尸体。
远处的原本平坦的大道上突地现出一个大坑,像是巨大的东西砸了下去,周围有同样的烧焦的痕迹,却不是火造成的,而是强大的灵力组成的光球砸出来的。
云裳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切,遍地尸体,有的腐烂了一点,发出酸臭的气味,有的还没腐烂,说明这场屠杀的时间大概就是这几天。
云裳在这里站了这么久,还没有见过一个青云派的弟子,这里的人呢?该不会都……
云裳眼前一黑,脚下虚浮起来,张了张嘴,瞪得酸痛的眼眶里忽地涌出大滴大滴的泪珠,一串串往下掉。
云裳喉咙如同被一根巨大的鱼刺卡主,张了几回嘴,想要发出声来,可都没有成功。
“游菱,温皖!”
云裳被雪球搀扶着,慢慢往前走了几步,刺痛的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声音:“木师兄!安师姐!”
柳哲沉默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虽说他是一个大夫,可向来已经见惯了生死,不然也不会对死人那么淡定。可这是他曾经住了大半个月的地方,和云裳一起度过大半个月的地方,分开的那段时间每次想起寂寞如雪的心中都会涌起一丝暖意,如今,这个地方却面目全非了。
“云裳。”柳哲第一次喊她的正名,转头望着脸色苍白如纸,身体颤抖的云裳,浅淡的眸色周边夹杂着一圈淡蓝,眼里的担心如浩瀚海洋,话到了嘴边却无话可说。
“怎么一个人也没有?”云裳此刻陷入了半封闭状态,只看得到眼前的景物和人,却听不到周边的人说话。
云裳喃喃着,推开雪球的搀扶,颤颤巍巍地向派里走去。
一道道被火烧过的痕迹,树枝是黑色的,练武场是黑色的,周围的墙上也有打斗时留下的坑坑洼洼或是焦黑暗黄。
穿过前山,几人来到后山,更是为后山荒芜破败的景象吓了一跳。
那一座座曾经耸立精致如今却或倒或塌的院落,那些被众位弟子精心装饰过的院落也毁于一旦。
遍地疮痍,惨不忍睹。
云裳飘飘浮浮地走了过去,直奔自己的院落而去,那一段曲折蜿蜒的小路如今走起来却如此漫长。
云裳觉得时间过了大半天,她才跌跌撞撞地找到了自己的院落,说是找到,还不如说是凭自己的感觉辨别出来。
因为旁边温皖的院子还不是很惨,只有她的院子是被彻底摧毁了,那一颗硕大的枣树已经颓然倒地,烧得只剩下枣树的躯干。云裳眼尖地看到那一棵树干的中间被人用力打出了一个洞,那里曾经是她无聊把自己的名字刻了上去,刚好温皖在她身边,也跟着刻上了自己的名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