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啸天没说话,对上程悦看过来的目光,心虚的移开了眼,过了半响,他才沉声道:“但三丫头已经受到了教训,她也在梅清院养了好长时日才得以下床,还为此失去了以前的记忆,你就不能原谅她吗?”
失忆?程悦的目光转到程馨脸上时,眼里满是戏谑,等再看向程啸天的时候又转为冷漠,口中讶异道:“三姐不是被闯进将军府的刺客给刺伤的吗?关我何事?反正我没觉得她受到了教训,若是因我之故让她变成现下这副可笑的模样,我心下的气倒是可以解一些,可事实不是,我现下只恨不得那刺客能将她刺死才好!”
程啸天皱眉,他想说三丫头是因你才会被三子踹得去了半条命,想说你怎会变得如此狠毒,变得如此小肚鸡肠,可责骂的话到了嘴边偏生骂不出口,因为他心下清楚得很,真正错的,真正该受到惩罚的是谁!
程悦见他不开口说话,便笑盈盈道:“女儿累了,今日就先回去了。”说到这,她转身往回走,刚迈出一步,又偏过头来,朝程馨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三姐,有空来竹清院找我玩,妹妹我寂寞得很,手也痒,你给我解解乏也是好的。”说完这话,才转过头慢悠悠的向前走去。
待程悦一走,程馨便小声的哭出声来,一边哭一边可怜兮兮的问道:“父亲,大姐姐为何不喜欢馨儿,是不是馨儿以前做了什么错事惹得大姐姐伤了心。父亲,馨儿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您告诉馨儿,馨儿一定改。”她心里清楚得很,在父亲心目中自己才是他最疼爱的女儿,虽然有一段时日曾令他寒了心,但只要自己说几句好话,父亲就会原谅自己,她这次一定要让父亲永远厌了程悦。
程啸天低头看着已哭成一个泪人的三丫头,心下叹了口气,自己到底是太过偏心,遂道:“你身子还未大好,回去好生养着,以后见到六丫头避着点,她既然厌烦你,你就别上前扰她。”却没有回答她以前是否做错事。
程馨扁了扁嘴,眼中泪水流得更凶,“那好吧,馨儿回去了,以后我不打扰大姐姐便是了。”心下却不忿,父亲竟然还念着程悦,不过不急,她总会想办法让父亲彻底厌了她。
程啸天点头,唤来一个丫鬟让她送程馨回梅清院,叮嘱道:“以后莫要再一个人跑出来。”
程馨擦了擦泪,乖巧的点了头。
回到竹清院,喝了一杯花茶下了肚,程悦才长长舒了口气。今日自己是彻底与程啸天闹掰了,心下也失了对父亲最后一丝期望,这样也好,少了将军府这个累赘,她可以好好盘算下。
深思片刻,她便道:“翠花,你去将野香唤进来。”
翠花点头,出了门去,过得片刻,野香便跟在她身后走了进来,“姑娘,您找奴婢何事?”
程悦看了她一眼,她会意,回过身将门关上,程悦这才道:“若是我要离开,你们两是选择留在府上还是继
续跟着我?”若是哥哥能成为迟墨先生的弟子,接下来的几年必定会跟在迟墨先生身边,既然这样的话,自己也没必要留在将军府。
翠花和野香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奴婢自然跟着姑娘。”
其实不用问,程悦也能知道她们的决定,只是有些事自己必须要为她们打算好,“你们二人今年一个已有十四,一个十三,我若是真的离开,一两年内必定不会回来,这恐怕会耽误你们,若你们有心仪之人,姑娘我一定为你们做主。”
程悦说的是心里话,真诚诚挚,但这话却让翠花她们羞得脸微红,翠花不好意思道:“姑娘,您说什么呢?奴婢愿意服侍您一生,是决计不会离开您的。”
野香也急忙点了表态。
程悦沉吟了片刻,才道:“我给你们十日,好好想想,十日后再答复我。”
翠花还待说什么,被野香拉了拉衣袖便不再多说。
程悦又道:“明日,翠花陪我去趟衣纺居,现在替我准备纸墨,我要作画。”
翠花领命,退了下去,片刻便将文房四宝捧了过来。
程悦作画时极认真,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她才放下手中的毛笔,活动下手腕,抬眸对一直在研磨的翠花弯了弯眼睛,“翠花,辛苦了,来看看,我这衣服设计得如何?”
翠花走到程悦身后,一看之下忍不住闹了个大红脸,过了片刻才迟疑道:“姑娘,您是不是少画了点什么?”
程悦看了画一眼,又回头看了眼翠花,见她满脸红晕,忍不住笑出声来,“翠花,我可没少画,不过这衣服只适合在夏日穿。”
翠花忍不住道:“可姑娘,穿成这样实在是于礼不合,哪有姑娘家出门露肩和腿的啊,被人瞧见了是会被浸猪笼的。”
程悦心想,生在这个时代,真是可惜了,便不再多说什么,又花了约莫半个时辰另画了一幅,这次翠花一看眼里便满是惊艳,语气里带上兴奋,“姑娘,这衣服若是找人做出来,穿在身上一定特别好看。”
程悦露出两颗小虎牙,笑问道:“那你说,若是我将这两张图稿都卖给衣纺居,你说哪种衣服做出来会卖得好?”
翠花几乎立时道:“自然是姑娘您后做的那幅。”
程悦看着翠花,露出一个玩味儿的笑容,“那要不要和我赌一赌?”
翠花连忙捂住自己的荷包,摇了摇头,苦着脸道:“姑娘,奴婢没银子啊。”
程悦‘噗嗤’一笑,“翠花,我没苛待你吧,这几年你少说存了也有五十两。”故意顿了下,见翠花露出一副讶异兼肉疼的表情,才又慢悠悠补充道:“不过你放心,姑娘我暂时还不缺银子,用不着你的,那我们赌点别的,嗯,就赌你的心仪之人,你可别说你没有,如果你输了,你就得老实告诉姑娘你喜欢的人是谁?若是我输了,我给你五两银子,行不行?”
翠花见姑娘一双大眼睛黑沉沉的盯着自己,哪里敢说不行,只得道:“那奴婢赌姑娘您后画的那幅图上的衣服卖得好。”
程悦勾了勾唇,眼里满是狡黠,语气里却带着惋惜,“那我就只能赌前一幅了,时限为一个月,如何?”
翠花点头,但心下还是存着疑惑,“姑娘,您真的要将这图稿卖给衣纺居吗?您是不是缺钱,如果您实在缺钱缺得紧的话,奴婢愿意将自己所有的积蓄都给姑娘。”
程悦摇了摇头,“我只不过是画着玩玩罢了,也不知能不能卖出去,放心,姑娘我不缺银子。”这话自然是敷衍翠花的,她现在是不缺银子,但再过几年,若是哥哥求学成功回来,在仕途、人情往来上,那必定是要花大把大把的银子,虽说她舅舅可以接济他们,但她更想靠自己的本事来赚钱。
翠花‘哦’了声,心想也是,姑娘从来就没缺过银子。
当天晚上,几乎到子时,竹清院主屋内的烛光才黯淡下去。
翌日清早,程悦顶着浓重的黑眼圈起了床,翠花拧干毛巾递给程悦,不忍心道:“姑娘,时间还早,要不您再睡会儿。”
程悦摇了摇头,今天有要事要办,拖不得,等她迷迷糊糊用完早饭后才彻底清醒过来。
在出门前,野香进来通报,“姑娘,外面有个瘸腿的婆子要见您?您见不见?”
程悦略一思索,便想明白了外面的是谁,“让她进来吧。”
过了片刻,野香便领着一个婆子进了门,那婆子一进门便跪了下来,连磕了三个头才罢,“六姑娘,昨日是老奴识人不清,老奴不该多管闲事,今日老奴特意来向六姑娘道歉,求六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老奴。”
程悦淡淡道:“起来吧,我不怪你,只不过我昨日让你自己掌嘴二十,你心下可恨我?”
那婆子不起身,听了这话连连摇头,“六姑娘,您责罚老奴是对的,老奴怎么会恨您。”
程悦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回去吧,切记,以后莫要多管闲事。”
那婆子听后又磕了三个头才站起身,恭敬的退了出去。她心下很清楚,昨日遇到幸好是六姑娘,她这条老命才不至于丢,也让她彻底认清了三姑娘的真面目,只是她现下已经知道了三姑娘在装失忆,以三姑娘的性子,会放过自己吗?
等那婆子离了竹清院,程悦才带着翠花出府,走了约莫一刻钟,在这一刻钟的时间内,翠花时不时的看程悦一眼,一脸的欲言又止,程悦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好笑道:“你时不时的看我作甚?我脸上有东西?还是你有话想对我说?”
等了片刻,翠花才迟疑道:“姑娘,昨日发生了何事?那婆子为何会得罪姑娘?”
程悦眨了眨眼,将昨日的事大抵讲了一遍,“那婆子昨日帮着程馨害我,所以我便教训了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