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二零

所幸含烟进山庄时是以苏恒好友的身份来的,宋谨言更不必说,他与青竹山庄的交情不是这一天两天,便也没有人连着我们一同监视起来。

深夜,月冷风高。

宋谨言熟门熟路的带着含烟穿过一座座庭院,直达后山,后山竹林青竹随风摇曳,相较与山庄的热闹,后山明显要冷清许多,一路无人守护,只听得到沙沙的声响以及偶尔的蝉鸣蛙叫。

“你确定你没有带错路?”

含烟拉了拉宋谨言的衣角,关人的地方按道理来说该是重兵把守才对,为什么青竹山庄的后山却没有半个人影。

“没错。”宋谨言淡声回答,说着又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她。

因没想到他会突然停下脚步,含烟险些撞到她身上,好不容易急急刹住,却因着太急,险些摔倒。

“怎么总这么不小心?没扭到脚吧?”

幸得宋谨言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含烟胳膊,她才没至于摔倒在地。

“没事!走吧。。。”

脚踝处隐隐有些发疼,咬咬牙还是能坚持。

刚刚还奇怪这后山怎么没人把守,现在便见得一人急冲冲往这边行来,只是,他手上似还抱着一个人,含烟立时浑身戒备。

“是苏恒。”

宋谨言清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她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些许。

苏恒脚步有些急促,他到得宋谨言面前,把已经昏迷的一刀塞到她手中,并出声叮嘱:“就猜到你们会来,帮我把她带出云州城,走得越远越好。”

而后,又甩给含烟一个包裹和一张看着像地图的纸,道:“你们听着,守密室的那群人最多两个时辰就会醒来,前门带着阿芸是出不去,后山有一条小道直通云州城,那条小道上看守的人已经被我调走了,你们带着她小道走,相思毒的解药我已经磨成粉末放在包里,每日冲水给她服下一包,半月后可解她身上的相思毒。”

含烟忍不住问:“那你怎么办?”

一刀下毒的罪名已经落成,却没想到这样的情况下苏恒还会救一刀,只是他们以后,便都是不可能的了吧?

苏恒好不容易打算追回一刀,如今却……

且苏恒放走一刀,如果被庄子中的人知晓,怕是会对苏恒不利。

含烟眼眶微微泛酸,忍不住拉了拉苏恒的衣袖:“苏恒,你跟我们一起走吧,离开这里,说不定你和一刀……”

苏恒伸出手揉了揉含烟的头,眼底落寞,却仍笑道:“说什么傻话呢,这里是我家,这个时候我怎么能离开?”

而后又深深看了眼宋谨言怀中的一刀,道,“我和她,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含烟也明白,自己刚刚说的话太过小孩子气,即便青竹山庄的老庄主和夫人从来不曾关心过苏恒,但这也毕竟是苏恒的家,如今一刀对苏老庄主下毒,等于是与苏恒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即便是苏恒有心想要原谅一刀,也有太多的东西束缚着他们,他们也是不可能的了。

只是一想到一刀和苏恒明明彼此有情,却落到如此境地,一时忍不住便开了口,如今听得他这样说,心中也大概明白,这一走,怕是以后都难再见面。

鼻尖一阵酸涩,忍不住抱着苏恒。

“走吧!”宋谨言的声音有些僵硬,打断了她的动作,“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苏恒笑容越发落寞,最后看了眼一刀,沉声道:“快走吧!”

夜凉如水,含烟是一步三回头,见得苏恒素白的身影在这苍山竹林之中显得越发落寞。

真的……以后都不能见面了吗?

明明两个彼此在乎的人,为什么要弄到如今这个境地?又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让一刀即便是死也要让苏恒后半生难过?

借着微弱的月光,摸索将近两个时辰才下了青竹山。

刚一下山,便见得山脚处停了一辆马车,还有一人,一身紫色长衫,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漫不经心的靠在马车上,指尖碧色玉笛旋转。

许是听得这边的动静,他转过头,将玉笛收回腰间,扬起一抹大大的笑。

“神棍,你不是回京城去了么?”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被宋谨言坑回京城传话的神棍临渊。

“本神棍……啊……不,错了,是本座掐指一算,算到你们需要帮助,这不,就来了!至于消息嘛,我自然有法子传回京城。”他打着哈哈,目光在一刀身上转悠了一会儿,懒懒散散伸出双臂,道,“给我吧,她这体重,还能抱着她下山,你手臂也该酸了!”

宋谨言倒是没说什么,让他接过一刀,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走吧……”

含烟刚一跨出脚,右脚脚踝处却是钻心的疼,她忍不住倒抽了口气。

刚刚还不觉得怎么疼,如今却是疼到她难以忍受。

宋谨言转过头来,问:“怎么了?”

含烟摇了摇头:“没!走吧!”

苏恒说那些人最多两个时辰就会醒来,他们醒来后定会大肆寻找失踪的一刀,云州城的确不能逗留了,早离开早好。

宋谨言却是一把抱起含烟,往马车上走过去。

含烟愣了愣,终是没有挣扎,只环着他的脖子,脸贴上了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竟觉得出奇的安心。

马车颠簸,随着马车渐行渐远,青竹山也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苏恒,在含烟最无助时唯一对她好的人,想起苏恒月下落寞的身形,心中似一抽一抽的疼,不禁后悔为什么跟他相处时,没能好好了解了解他的过去,如果她之前便知道了,也许我根本不会贸贸然带着一刀去青竹山庄求医,他或许也不会……

角落隐隐传来抽泣声,含烟转过头,却见得一刀似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紧蹙,紧咬着下唇,眼角还有泪水滑落。是梦到什么了么?

她嘴唇动了动,似在说着什么,声音太小,含烟根本听不清,俯身在她唇边,才听得她说的是:“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谁?苏恒么?

如今见着一刀的模样,也是觉得心疼,含烟学着苏恒的模样,轻拍着她的背部,低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

好不容易将一刀安抚下来,脚踝处的疼痛越发钻心。

她脱下鞋袜,果不其然,右脚踝处明显红肿,恍然记起,以前她也经常会崴到脚。

那时候,刚刚醒来没几日,因着在屋中憋得太久了便整日整日往外跑,上树摘果下水摸鱼,许是因为昏睡太久,平衡能力实在退化,三天两头要不从树上摔下来,要不在河里跌一跤将脚扭伤。

苏恒总是嫌她太能折腾,嘴里一个劲儿的唠叨她,却又总能在当晚的时候弄些药膏来给她抹上。

许是因为她崴着的次数太多,苏恒后来干脆就去买了个小巧的琉璃瓶子,将调制好的药膏用瓶子装起来,再放入她的布袋子中,好让她随身携带。

后来因跟着宋谨言出来得匆忙,也没顾得上带药膏,现下倒是十分怀恋苏恒的药膏。

疼痛难忍,含烟死死抓住马车内竹席,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哼出声。

手触到苏恒给的包裹,好奇打开包裹,小巧精致的琉璃瓶子映入眼底,她惊喜的发现苏恒竟然放了一瓶治疗跌伤的药膏在包裹里面。

打开瓶盖,一阵熟悉的清香味扑鼻,正是他在农舍时给她调制的药膏,他随意懒散的外表下的心总是细致得让人感动。

脚踝处的冰凉让疼痛缓解些许,人一轻松下来后,便又是止不住的睡意袭来,合着衣服缩在角落打起盹来。

半梦半醒间,觉得脚踝处有冰凉触感,似有人在轻柔按摩,颇为舒服,含烟忍不住哼了两哼,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身子又像被人挪了个地方,而后便落入一温暖的怀中,熟悉的檀香味,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见着是宋谨言,便又安心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