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绘珊深吸一口气,走到林暮远身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也庆幸,我还好有你,有妈咪。”
林暮远理所当然地紧紧回握住她的手,他知道,这个傻瓜,即使是忘了一切,却还是痛着并且故作坚强。
“哼!”陆成愿心里一怔,鼻子不屑地轻哼,“我同样很庆幸,赴了你妈的约,彻底地了断了和你们的关联!妍儿,你没事吧?”
陆绘珊望着陆成愿看向安妍儿的眼里充满怜爱,她曾经,也是那么无虑地窝在他怀里撒过娇的吧?
眼角有点酸涩,可却敌不过心里的寒。
她幽幽地出口:“赴什么约?”
心里的忐忑与不安在一点点地扩散,扩张,延伸到五脏六腑里去,一点一点地将温暖凝结住,剩下的是悄无声息蔓延开来的冰寒。
妈咪她,肯定不会做傻事的对不对?
“你妈今儿约了我办离婚,我一早就去了,真是庆幸,摆脱了你们母女,一个个的,跟疯婆子似的。”
陆成愿话一出口便觉得重了,尤其是看见陆绘珊面如死灰的时候。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可偏偏成了这样的局面,明明他们曾经也有过一个不算很幸福却仍旧很美满的家,可偏偏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往事随风,跨出了离开沈氏的第一步,就是彻底地站到了敌对方。
陆成愿不敢看陆绘珊,只是心疼地看着自己这个得不到心上人又被害得流产的女儿。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离婚?
陆绘珊被这突然蹦出来的两个字给吓到了。
如果早知道,她一定不会没事吃那么撑拉着林暮远出来瞎溜达。
如果不知道,她一定还会继续觉得每一次妈咪提到她爸爸的时候,那欲言又止只是小女人难以表述的羞涩幸福。
陆绘珊倏地从林暮远的外衣口袋里抠出手机,手忙脚乱地给沈怀馨打电话,“爸,就算离了婚,就算你打我骂我,你也是我爸!”
“但是,如果妈因为你犯下的过错而出了什么事,那么抱歉,从此,我们一刀两断!”
电话拨过去,那头却始终是无人接听,陆绘珊的心每一秒都在煎熬。
而她对面的陆成愿,也忽然像是被雷劈中似的仓皇,面色铁青,心里突突地跳着,他忽然想起,早上办离婚的时候,从出现在民政局门口到再次走去它的大门,沈怀馨的嘴角一直挂着微笑,却自始至终都是只字未言,只是在他打开车门的刹那,沈怀馨幽幽地吐出一句话。
“陆成愿,嫁给你,是我这一辈子既幸福又后悔不迭的事。保重了!”
陆成愿下意识地拔腿,跑到街边拦下一辆出租车疾驰而去。
陆绘珊叫嚷着拉着林暮远就往路边冲去拦车。
“老娘贱命一条都能够大难不死,林暮远,妈咪一定不会去做傻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陆绘珊紧紧地抠
着林暮远的手臂,不安地一再催促司机加速。
然而,匆匆赶到民政局,迫不及待地下了车,看见民政局隔壁那栋大厦外面被围个水泄不通,好多不认识的人指指点点,各种嘈杂,芜杂的声音涌进耳朵,混乱不堪的场面,医生护士小跑过来,还有120的救护车安静地停在路边。
陆绘珊的声音瞬间嘶哑,想喊什么却喊不出声来,双腿被抽空了力气,只能挨着林暮远一步步地往人群的中间地带挪去,林暮远一手搂着她的腰,给她有力的支撑,一手替她拨开重重的人群,带她走到人群中央。
沈怀馨坠楼,一代女强人的陨落,吸引了不少的媒体记者,后到的安妍儿和顾彦见此情形,忙作势往民政局走去,大张旗鼓地宣布结婚,噱头一下子被转移,陆绘珊感激地望了她一眼,无声的谢谢,安妍儿别扭地转过脸去。
沈怀馨正安静地躺在地上,脑后虽然有一滩大红的血,她的面色却仍旧是红润的,那精致的妆容,陆绘珊知道,一定是跟陆成愿办离婚之前她特意画的。
陆成愿安静地跌坐在一边,无声地望着脉息微弱的沈怀馨,除了沉默他也再无语以对。
陆绘珊扑通一声跪倒在沈怀馨面前,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却是冰凉得很,陆绘珊赶紧拉拉林暮远的袖子:“快,快给妈揉揉手,她一定很冷很冷,才会连话都不肯跟我说。”
林暮远看见她的失魂落魄,依言握住沈怀馨的手,搓着,揉着,呵着气,直到医护人员走过来,将沈怀馨抬上担架,陆绘珊才终于恢复了一丝正常的神色。
她望望那栋大厦,又垂下眼睑,对陆成愿说道:“爸,这么高的楼层,流了那么多的血,她摔下来的时候是该有多疼啊!爸,你到底知不知道,爱一个人需要多大勇气,而忘记去爱一个人,有需要耗费多大的力气!”
陆成愿愣在原地,手心里渗出凉汗。
当他匆匆赶到民政局,看见沈怀馨了无生气地躺在地面上的时候,当他知道这辈子很可能再也看不到沈怀馨对自己微笑对自己发脾气的时候,当他明白其实当初被迫结婚的怨愤,在这么多磨合的日子里,逐渐滋生出了情愫的时候,他就知道,一切,都已经晚了。
哪怕是沈怀馨大难不死,心,却是再难活过来了。
“珊儿,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
陆绘珊置若罔闻地跟着医护人员上了救护车,还真是事赶事啊!祸不单行,她陆家这些日子就非得接二连三地进医院不可么?
漫长的等待,陆绘珊的心以每分钟不下九十的速度跃动着,双手合十在胸前,安静地祈祷。
林暮远坐在她身边,拥她入怀,下颚抵在她头顶软软的细发上,“吉人自有天相,珊儿,伯母一定会安然度过难关的。”
从手术室的灯亮起,到它熄灭,这胶着的过程,一等便是五个小时,陆绘珊只是安静地坐着,对于陆成愿的歉疚和讨好不为所动,甚至失手打翻了陆成愿递
过来的咖啡,只是冷着脸色:“如果你有那个诚心,不妨等妈醒过来,亲自跟妈道歉。”
灯灭的一瞬间,陆绘珊腾地跃起,奔到开门出来的医生面前,主治医生却是一脸的为难,沈怀安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先走,然后撇下陆成愿,拉着陆绘珊到一边说道:“珊儿,你妈的伤,太重了。我,我们尽力了。”
心里咯噔一下,有根弦就那么断掉了,陆绘珊不可思议地问:“尽力了是什么意思?你们人没救回来凭什么就说你们尽力了!舅舅,那里面躺着的,可是你的亲姐姐我的亲妈咪啊!你想办法救她,救她好不好!”
“你听我说珊儿,你妈还活着,人是救回来了,只是,心病难医,她伤得太重潜意识又拒绝苏醒,珊儿,你妈她下半辈子,或许就只能在床上度过了。”
沈怀安很为难,他知道陆绘珊现在的情况恢复得还算不错,他不希望再受点什么刺激,毕竟一个家,总归要有个人撑起来。
陆绘珊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在林暮远的怀里,虚弱地问向沈怀安:“舅舅的意思是,我妈咪以后就是植物人了?”
沈怀安为难地点点头,又摇摇头,“算是也不算是,我姐这种情况比较特殊,如果哪一天她自己愿意配合治疗了,说不定立刻就可以醒过来。”
沈怀安又多交代了几句,陆绘珊都一一记下了,包括每天要给她换几次衣服,翻几回身,怎么翻身,这些复杂繁琐的程序,陆绘珊统统记下了。
然而,同时记下来的,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在一边认真倾听的陆成愿。
陆绘珊从他身边擦过的时候,他按住她的肩头,坚定到:“珊儿,就麻烦你给你这个迷途知返的老爸,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好不好?”
陆成愿脸上的悔恨,担忧,歉疚,那么明显,明显到后闻讯赶来的安紫尹看在眼里都是一阵阵的心酸,“成愿,你……”
他转过身,诧异地望着风尘仆仆赶来的安紫尹,无力地牵动唇角:“小尹,你说得对,我果然是爱上她了。”
陆绘珊别扭地偏过脑袋,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不是真的知道错了,但是她知道,不管他是不是诚心的,里面安静躺在病床上的那个女人,最需要的,到底还是这个曾经背叛过她的男人!
陆绘珊拉住林暮远的手,往反方向走去,“妈咪交给你了,我跟阿远去办住院手续。”
办完住院手续,又到附近的超市采购了一些日常的洗漱用品,陆绘珊歪着脑袋问林暮远:“是不是只有失去过的东西,才会显得格外地珍贵,也才会格外地珍惜?”
林暮远将右手的袋子腾到左手拎着,右手紧紧地牵住她的,“那是不懂爱的人做的傻事,珊儿,我爱你,也珍惜你,所以,我也绝对不会容许自己随便就放你跑掉!”
除非,是你的心,再一次从我身上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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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你要的幸福,是我给不了,亦或是我给得了而你却不想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