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天君在,咏心在,伶人也在,青莜略显茫然地走着,一时间竟不知该往何处去,天君自不必相见,而咏心……青莜似也不知如何开口去问,若是去找伶人自是为了萧砚,可此时还需多此一举吗?
大概,不会再回去了吧?
青莜仰起头,仔细看漂浮于眼前的仙雾,伸手去抓,却是徒劳,有些事呐,大抵便像这云、这雾,再是美好,终归是要散了的,只是对着空落落的掌心,青莜的心像是也跟着空了,真的就这般散了吗?真的……没有日后了呀……
一向凉薄的人儿在这一瞬竟升起些许不甘来,纵是无缘再见,也未尝不可去见一见伶人吧?如此思量,青莜已说服自己做了决定。
只是人算不敌天算,才行了片刻,青莜便隐约瞧见不远处雾中像是立着个白衣女子,走得近了才认清那人竟是咏心,脚下便不禁顿住,似不知该是避开这人,或是上前行礼,只是还未等青莜决断,那人已是走了过来。
“天界不比人世,才片刻的功夫,青莜便又归来了。”咏心是笑着开的口,然那笑意却并未深至眸中。
青莜默然立着,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对着这人。
“人世几多沧桑,着实是叫青莜为难了吧?”咏心也不在乎,只轻叹了口气,“青莜心下也有疑惑,却为何不敢开口?”
青莜抬眸仔细看向面前之人,却只觉得陌生,或许自始至终这人于自己而言从来皆是如此:“下仙是有疑惑,却不敢平白无故地向仙君讨个缘由。”
咏心掩唇轻笑,几许落寞,几许淡薄:“为何不敢?还是青莜xing子着实懦弱得紧,竟是连话都不敢说了?”
懦弱吗?青莜又何尝不知自己xing情看似冷淡,实则懦弱异常?只是那些懦弱,终归只为一人展现,旁人却是无缘得见。
“仙君嫁于天君,也会觉得寂寞吧?”青莜无声叹息,终于直白发问。
这次倒是咏心未曾料得青莜会这般开口,先是愣了一
愣,而后才道:“寂寞?这世上谁人不懂寂寞?谁人能懂寂寞?”
青莜摇摇头,这“寂寞”二字,自己着实不懂,个中滋味大抵也只有经历了才懂,可青莜却有幸体味红尘人世,酸甜苦辣:“青莜不懂仙君寂寞,却对人世烦忧似懂非懂,仙君却是不懂吧?”
“仙元归天,人锁落雪,我又何来的机缘体会人世百味?”咏心浅笑着斜睨过来,像是玩笑,更像是自嘲。
青莜此刻却笑不出,只是看向远处:“北界雪狐大多无欲无求,狐主尤该如此,可惜是我破了红尘,仙君却是……染了寂寞。”
青莜想,咏心大抵在许久之前便已是觉得寂寞了吧?否则又怎会这般多此一举,惹得自己误入红尘?
“是我害了你,未登天界之时,我便常常思量,北界只有一抹白,可人世却是七彩斑斓的色彩,若能到那人世走一遭,自个儿是否也会变了颜色?”咏心的眸子愈发深远,说出的话更叫人心下泛起酸意,“可惜我终究是不敢,出得北界,乱了红尘,谁又能有此等魄力?况且我本是狐主,若那时动了旁的心思,又要如何上得天界,护得性命?青莜,你该懂的,若不嫁于天界,你我只会魂飞魄散,永无来日……”
这道理青莜自然是懂,正因为懂,故而才更觉气闷:“仙君若真的懂,却又为何推我入了红尘?”
是了,当日若非咏心叫自己等的那三日,若非咏心有意为之,那仙元、那白茶晶又哪里会是被一个小小狐妖盗走?青莜便又念起那日慕荷口中的那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想来若非是咏心有意如此,只怕青莜也不会入了凡尘,乱了心神。
“这永生永世,我怕也是难能懂得这红尘深意了,”咏心不自在地笑着,甚为苦涩,“只是不懂却反倒更想懂得,没有勇气却反倒更奢望这勇气,想来我才是最懦弱的那人啊。”
懦弱与否,本就无定论,青莜xing子看似懦弱,却敢在这红尘万丈显尽真xing情,又哭又笑,岂不快哉
?倒是咏心居于高位,看似统揽大局,却不过最是怯懦,不敢为之便叫他人为之,当真是可悲又可笑。
青莜此刻只是垂着头,不知也不想开口应对。
咏心也不计较,仍是笑着,却说出叫人心寒的话来:“现今青莜怕是在怪我吧?可一切终归是迟了,我只叫慕荷带了你的仙元入世,却并未叫她如何而为,更难料到你会如何而为,故而青莜呐,兴许这一切皆是命数罢了。”
青莜不禁冷笑,命数?曾经青莜也信六道轮回皆是命数,可此时听闻此话,青莜却只觉得可笑,不禁反问道:“若皆是命,仙君又何必多此一举,引我入世?若皆是命,仙君又为何身在此处,却非人世?仙君说道这些,却究竟是为了摆脱自己曾做过之事,还是要我感激仙君渡我入世?”
咏心没曾想青莜会这般直白地道出近似指责的话语,一时间不禁诧异地瞧了青莜一眼,随即便又笑了:“兴许不是吧,只是现今想来,我或许并没有选错了你呀。”
青莜自然不会为这话而感到愉悦,反倒有一股子不平之气在心底涌起,纵是命,却也是自己的命数,又凭甚要因这人自私的念头而有所更改,不过转念一想,若非此人,自己大抵是不会遇上萧砚的吧?若遇不上萧砚,又会是哪般?
咏心像是看出青莜所想,先是轻笑出声,而后突然敛了神色:“青莜可已作出决断吗?”
青莜回神,不解看向咏心。
“红线乃月老执掌,两端各牵一人,视为姻缘,然青莜的姻缘哪,却大概并非是用红线系上的,”咏心幽幽叹一口气,左手绕上右手小指,像是那里当真牵着一条红线般,“也该说雪狐一族,皆是无姻缘线的,若此时青莜出了人世、回了北界,或许便真的无姻缘了吧?”
青莜一愣,还不曾料想此中利害,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若自己再不入那人世,便当真会断了与萧砚的关联吗?
“青莜且好生想想罢……”又是一声轻叹,咏心已是愈行愈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