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坦本以为自己推开这扇门,看到的会是九瑶静静坐于窗前,或是对镜涂朱唇,或是倚窗绣婵娟,可林坦绝未料想自己打开这扇门时,扑面而来的竟是满屋的药香,而那本该含笑相迎之人,却是毫无生气地静静躺在床上。
一瞬间,心底的忐忑全被焦急和担忧冲散,林坦大踏步走到床畔,认真瞧着榻上那人苍白的容颜,竟是不能自已地湿了眼眶。
“九瑶……”许久许久,林坦方才用沙哑的嗓音唤出这熟悉的名字,却是无人回应,“九瑶九瑶九瑶……你醒醒……”
一遍遍的呼唤,像是要敲碎谁的心,叫人不敢多看一眼,青莜立在屋外也是叹了口气,这才探身将门扉关上,将那一室药香、满屋悲伤拦住了。
青莜先前便已知晓结局,故而难免伤怀,是了,这世上大概真的没有谁能等待另一人一生一世,纵然那人甘愿等待,宿命却未必如此安排,现如今在林坦终于有了勇气打断这份等待之时,那人却已是快要不在了。
茫然走出落花阁,青莜却不知自己该往何处走去,人世终归多离别,直到此刻,青莜方才清晰地意识到,终有一人,自己与萧砚将会分离,或许是生死使得两人阴阳两隔,又或许是身份悬殊引来悲欢离合,只是无论哪一种,都叫青莜觉得无奈,觉得无力,觉得害怕。
上天何其不公,竟要拆散有缘人?
一瞬间,一股浓浓的悲愤汹涌而来,叫嚣着要反抗,要解脱,要冲破这禁锢与枷锁,要叫这天地为之变了颜色。
“青莜,我总算找到你了。”熟悉又温柔的声音传来,是萧砚。
青莜回过神,竟是被方才自己那一闪而过的念头吓到了,只是转瞬便又平静了心绪:“你不是去了运道吗?怎的这般早就归来了?”
萧砚并不急着回应,反倒是饶有兴致地绕着青莜转了个圈,赞叹道:“青莜长的是好看,只是不曾想着男装竟是另一番滋味,当真是风流倜傥的俏公子呐!”
青莜被说得脸红,这才记起自己此时仍是着男子衣饰,便要变
回原来模样,却反被萧砚拉住了。
“你也别着急呐,我还没瞧够呢,”萧砚亲昵地与青莜十指交扣,又道,“对了,我方才回去听如儿说你不见了踪影,可真是吓坏了,你这是从哪里回来呢,竟还穿着男子衣裳?”
青莜抿抿唇,略带羞涩地道:“我是跟着林坦去了落花阁,那里很是奇怪,竟只叫男子入内,我也是无法,这才换了一身行头。”
听闻此话,萧砚当真是哭笑不得了,心下也已知晓那落花阁是个什么地方:“那林坦可寻到那人吗?他怎的没与你一道归来。”
说到这里,青莜突然便停了脚步,认真地对萧砚道:“我想再去天界走一遭。”
“又去天界?”这下萧砚可不乐意了,以往青莜离开自己两次,皆是去了天界,且都是一去数月,故而萧砚当真是恨死了那所谓天界,更不愿青莜再度离开自己,“为何?我不想你去啊。”
青莜叹了口气,这才如实道:“其实先前我已算出那林坦与九瑶姑娘的姻缘,最终也是……阴阳相隔,如此我出面也只是叫林坦在九瑶离世前找到对方,却根本无力改变结局,可现今我却突然想帮帮他二人,故而只能往天界走一遭。”
“可纵然你去了天界,又能如何?”萧砚仍是紧紧牵着青莜的手,像是十分害怕对方会消失一般,“人各有命,况且生死难料,又岂是那般好更改的?况且青莜你先前才做了逆天之事,若此时又是这般……我真是担心你……”
青莜理解地笑了笑,保证道:“这次我只想上天界问上一问,并无其他,且定然尽快归来,可好?”
萧砚却仍是有些迟疑:“可你上两次都是多了好些日子才回来的,我到时若是已经回了京城,那可怎好?”
青莜不禁失笑,觉得萧砚这幅认真又关切的模样实在有些孩子气:“你且放心,我答应你尽快回来,只在天界待上片刻,若十日内我还不回来,你便回京城去吧,我会去京城找你。”
萧砚虽仍是心有不愿,却也看出青莜偶尔的倔强很是难以说服,
故而只得识趣地道:“那好,但你这次可不能太过任性了,凡事都要先照顾好自己。”
青莜连连点头,这才告别了萧砚,第三次踏上了天界之路。
这一次,青莜想见的是执掌六道轮回的天君殇濯,加之心中也想着早日回去萧砚身边,故而到了天界便直奔着宿乾殿而去,而殇濯也像是在等着一般,正坐在偌大的宫殿中悠闲饮茶,好不惬意。
“狐主来了,正巧在下才从月老那处讨了些好茶,狐主不妨尝尝。”殇濯端起杯盏,含笑开口,却自有一派威严在其中。
青莜却是摇摇头,直白道:“仙君当知我今日来此目的,不妨直言了吧。”
殇濯叹了口气,敛了面上笑意:“也罢,只是此时我却帮不了狐主,实在抱歉。”
“纵然不上这天界一趟,我也能以灵力渡那人几年阳寿……”青莜犹豫片刻,仍是略显不敬地这般开了口。
“逆天之事,狐主也曾作为,后果如何,自不必在下多言,却不知狐主为何偏要为此?”殇濯略一停顿,皱起眉头,“情之一字,害人诸多,在下可真是不明了狐主为何偏要陷入其中?”
殇濯此时尚不知千万年后,会有一女子叫他为其上天入地,却是求之不得,痛苦万分。
其实青莜也不懂自己为何这般固执,只是这固执的念头太过强烈,纵然显得没有缘由了些,青莜却仍是这般做了:“我也是说道不清,只是此事既已管顾,便也再难放下了罢。”
“这茶已是凉了,狐主还是早回吧,”殇濯拂袖起身,已是下了逐客令,“只是近日听闻月老那处多出了几根红线,月老大概还在为此惆怅不已呢。”
“青莜多谢仙君,就此别过了。”青莜眸子一亮,转身告别,往月老那处奔去。
殇濯对着青莜的背影又是叹了口气,这一切终归是天意罢,只是自己终归也是觉得愧疚的,若非那日百花盛会之后,自己有意将那席话透露给青莜,这一切或许又会是另一番模样吧?只是天意如此安排,自己也是无能为力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