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人虽留了下来,可要怎么安排也是个颇令人头痛的问题。凤凰以前在三公主府是直接承接了之前“凤凰”对身边之人的安排,后来也不过就提拔上来了一个青玉,因而对这些门道并不是太清楚。
皇北天看她皱着眉头,一副十分苦恼的样子,不用猜都知道她在烦恼什么,也不等凤凰问便直接开口道,“你身边伺候的人和我身边的人编制一样,都是十二个一等丫头,这里正好十二人,你便也就不用烦了。除了青玉外,你另外再挑三个顺眼于你跟前伺候,其余的按着她们各自所长在外头伺候。”
一旁垂首躬立的管家闻言想说加上那位叫“青玉”的姑娘,夫人就是十三个一等丫头了,逾制了。但偷眼瞧了一记自家王爷冷削的侧脸,他还是默默的将这句话给咽了下去。
好在他不敢说,凤凰倒是没什么不敢说的。
“不对啊,照你这么说,那我加上青玉不就十三个了么?”凤凰懒洋洋的支着腮帮子漫声道。
“青玉不算在编制里,回头走我私账上出。”皇北天前一句是对凤凰说的,后一句却是在吩咐管家。
管家应了声喏。
凤凰嘀咕了一句,“麻烦。”心中却是腹诽,她自己的钱养一皇宫的丫头都小菜一碟,谁要他出啊!
不过嘀咕归嘀咕,她还是重新扫了那一众侍女,也没瞧见有什么顺眼的,当然,也没有不顺眼的,就那个样,于是便直接道,“就头三个近前伺候吧。”
说着扭头对青玉道,“其余的交给你,你看着安排。”
青玉答应了一声。
“行了,就这样吧,没事就先都出去,我用膳不用人服侍。”一安排好凤凰就赶忙撵人。
众人应了一声,连同管家、青玉在内一同恭敬的鱼贯退了出去。
凤凰自己舀了一碗饭,又给皇北天舀了一碗,拿起筷子便开始用膳。
皇北天接过饭碗后却没有立即动,而是略犹豫了一下,这才商量的对凤凰道,“将那第二个丫头,就是那个叫丑竹的换掉吧。”
凤凰嘴巴里塞了饭,闻言扬了扬眉,示意为什么。
“那丫头长得太好了。”皇北天不动声色道。
凤凰吧唧吧唧两下将嘴里的饭咽了下去,一脸疑惑的开口,“那又怎么样?”说罢又猛地好似恍然大悟般道,“你不会是在担心自己把持不住吧?”
“说什么呢你!”皇北天拿着筷子戳了戳她的脸蛋,瞪了她一眼道。
凤凰耸了耸肩,“既然不是担心这个,那干嘛要将她换掉?”
皇北天叹了一口气,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一等丫头有时候是要随你见外人的,她长得这么好,到时候岂不夺了你的风头?”世人大多注重于外表皮相,可不是谁都像他这样有眼光的!
凤凰闻言却觉得他在瞎操心,“我在这华邵又不认识什么人,哪有什么外人可见?”
皇北天自然不能说不日她就要被封为王妃了,到时候是必定要见外人的,只能转了方向劝道,“就算你不见外人,那你就不担心么?你以前的嚒嚒难道没教过你,养在房里头的丫头要挑些容貌普通的?”
按说这些事情都是女人们自己操心的,想他一介战神,华邵堂堂的王爷如今竟沦落到兼职教习嚒嚒,对此皇北天心中也不知该叹气好,还是该头疼好。
凤凰就算再不懂这深宅内院的弯弯绕,被皇北天如此一番点拨,哪里还能不明白?她心中一方面感动于皇北天简直替她操碎了心,一方面又恶心于这万恶的一夫多妻制,因而表现在脸上便是好一阵阴晴不定。
半晌,她嗤了一声,这才一副十分无所谓的表情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你想,这整个王府都是你的后宫。”
皇北天自然注意到了凤凰脸上的阴晴不定,他心中明白这是因何缘故,因而尽管被凤凰这冷言冷语刺的心中难受,却还是撑着一张笑脸道,“又瞎说,我对你的心意你又不是不明白,何故如此挖苦我。”
他将姿态摆的这般低,凤凰纵使心中再有气也发作不得,只能冷冷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两人安静的用完午膳,凤凰早就乏的不行,也不管皇北天,自去午睡了。皇北天站在床边看着不过转瞬便睡死过去的凤凰,摇了摇头,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王爷。”青玉等另外三个贴身伺候的侍女候在了外头,见皇北天出来,俱屈膝福身行礼。
皇北天摆了摆手示意免礼,低声吩咐道,“夫人睡个半个时辰便可以将她唤起来,免得睡过了晚上睡不着。再让厨房准备些爽口的点心饮品,夫人中午没用多少东西,待她起来,多少劝她用点。”
几人应了一声。
皇北天想了想没什么要吩咐的了,这才大步离开。他虽和凤凰说自己没事,但以着他的身份,如今又是刚回国,如何会真的没有事?
华邵永福宫。
“娘娘,老奴回来了。”王嚒麽轻手撩起七彩多宝珠帘,小声禀了一句。
内里铺了正红镶金边薄毯的贵妃榻上,华邵皇后正半歪在引枕上,单手执了一卷略显古旧的书卷。她的背后是半敞的朱红镂花木窗,雪亮的天光自其间穿过,落在她身上,仿若镀了一层光晕一般,却是半点看不见脸上颜色。
“见着人了么?”听闻王嚒麽的声音,皇后这才半抬起头,露出一张妆容精致,温婉和顺的脸。
“见着了,”王嚒麽垂手到皇后榻前,恭顺回了一句,然后将之前在战王府见到的一切细细描述了一番。
“战王竟宠她如斯?”皇后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显而易见的惊诧来。
皇北天虽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但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年,她平日里暗地里又十分注意观察他,因而知道这个继子不仅面相冷硬,性情更是冷情,一点也不像他那个风流多情的父皇。她实在难以想象那样的一个人深情款款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样子。
“那可不,说是宠上天也不过分哩!”就算是现在回想起来,王嚒麽还是要惊诧的连连咂舌,“您是没瞧见王爷在她面前殷勤的样子,啧,那哪里还有还有一点身为王爷该有的体面。”
皇后闻言没吭声,良久却是幽幽叹息了一声,嘴角泛出一丝说不出是怅然还是苦涩的淡笑。
“娘娘?”王嚒麽闻声有些迟疑的唤了一声。
皇后有些厌倦的将手中的书卷丢至一旁,翻身直躺在引枕上怔怔望了屋顶横梁半晌,这才轻若无声的叹道,“体面这东西不过就是个幌子罢了,若真心爱宠,又如何顾得上什么体面不体面。这战王夫人倒是个有福气的。”
王嚒麽跟随她多年,如何不明白她心中的酸楚,但有些话也不是她一个做奴婢的能说的,只是温声笑道,“若说有福气,又有谁能比得上您?您自入主中宫以来,始终荣宠不衰,朝野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许多年,陛下爱您敬您,但凡有好物什从未遗漏过您,皇子们也是尊您敬您,晨昏定省未曾有半丝懈怠。因而若说有福气,您才是真正的有福气呢。”
“嚒嚒也不是外人,何必拿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敷衍本宫。本宫这荣宠不衰到底是怎么回事,别人或许不清楚,嚒嚒难道还不清楚?”皇后微闭了双眼,嘴角边的笑容有点冷有点淡。
若当真荣宠,又怎会连个孩子都不肯给她?
王嚒嚒又岂会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娘娘入主中宫这么多年,却始终未能诞下一子半女,外头只当娘娘不能生产,却只有贴身伺候娘娘的她才知道,陛下每次宿在这里,第二日离开时必会赐下一碗红花汤。她原先不明白这是何故,还是娘娘早看清了这一切,娘娘说陛下这是为了防止她诞下除战王以外的嫡子呢。
就因为此,这么多年来娘娘虽荣宠不衰,却仍要变着法子去讨好战王。毕竟,一个没有子嗣的皇后面上就算再风光,却也不过是枝头娇花,只需一阵风雨,便能在顷刻间凋零殆尽。
王嚒麽心中暗叹了口气,面上却仍笑着安慰道,“娘娘也无需这般灰心丧气,您这些年来一直全心全意待战王,战王尽管性子冷情了些,但想来也会念着您几分养育的恩情的。”
“最好如此吧,”皇后苦笑了一声。
她说完话后便许久未再出声,就在王嚒嚒以为她睡着了时,忽又听她慢慢开口道,“这些年来陛下虽陆续替战王安排了一些女人,但本宫瞧着战王对这些人都不是很上心,因而也就没有刻意去拉拢。如今战王自己在外头带了个女人回来,还荣宠如斯,这或可成为本宫和战王两人关系的催化剂。毕竟战王乃男子之身,本宫就算再有心,照顾的地方也十分的有限,可若是他的王妃,那可就大不相同了。所以你近日里命人多注意些战王府内的动向,一有异动随时来报我。”
王嚒嚒闻言却没有立即应,而是一脸惊诧道,“娘娘认为那女人会成为战王的王妃?这,这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皇后淡淡道,“战王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陛下对战王的疼爱这些年来你也看见了,若战王真的决意要立谁做王妃,只怕那人就算是街头的一个卖唱女,陛下最后也会同意的。”
王嚒嚒想想也的确是如此,这让她不由忧心的皱了眉,“既如此的话,娘娘今日为何还要让老奴将那十二个美婢送去战王府?这些人可都是娘娘您精心挑选出来的,这无论是才情还是容貌俱是一等一的出挑,这万一……”
“万一什么?”皇北天却是终于睁开眼,望着王嚒嚒笑了一声,“万一战王看上了这些人中某个?”
王嚒麽应了一声,“这也不是不可能,其他不说,就光说丑竹,那可是千里都难挑出一个的大美人,难保战王不动心。”
“呵,若果真如此,这不正好合了我们原本的意图么?”皇后轻笑道。
王嚒嚒这才猛地反应过来娘娘挑选这十二人本就是为了笼络战王的。
皇后半抬起手挡住有些刺眼的日光,微眯着眼笑道,“将那十二人送去,若战王看上,这自不必说了,届时他定要承本宫的情,若看不上,那便说明战王对那女人是真的上了心,而除此之外,还可借那十二人摸摸那女人的性子,因而这事无论如何于我们而言都是大有裨益的。”
王嚒嚒闻言茅塞顿开,福身道,“老奴知道了,老奴会着人盯紧那边的。”
皇后微一颔首,“让人仔细点,别被战王发现了,要不然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王嚒嚒应了声喏。
此时的凤凰自然不知道,她到华邵这还没这一天的功夫,便已然被华邵最为尊贵的女人给惦记上了。她现在正恼火呢。
“阁主,您还在生气啊?”青玉替凤凰打理着微有些凌乱的头发,嬉皮笑脸道。因为其他三个侍女端点心的端点心去了,打水的打水去了,泡茶的泡茶去了,小筑内只剩下她们两人,青玉便换回了原来的称呼。
凤凰没说话,只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