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死死的看着皇北天。
皇北天一脸悠然笑意的回看她。
半晌。
凤凰猛地一把抓起筷子夹过刚刚扔进皇北天碗里的菜狠狠塞进自己嘴里,连那颗滚落在桌面的虾仁都没放过,皇北天见状一惊,本要阻拦,无奈凤凰的动作实在太快,他根本阻挡不及。
凤凰将菜全部塞进嘴里,不过胡乱嚼吧了两下,便要将那鼓鼓囊囊的一嘴菜往肚子里咽。
皇北天惊得差点没魂飞魄散。要知道刚刚那鱼刺他还没挑完呢,可凤凰居然吐也不吐的就要直接往肚子里咽!
他猛地伸手过去拍凤凰的后背,迫使她将嘴里的东西全部吐出来,几乎是气急败坏的暴怒道,“你这是做什么!”
却是连那喷了自己一身的污渍也顾不得了。
凤凰呸呸两声,将嘴里剩余的残渣全部吐出,冷笑道,“怎么?我不吃你要杖毙厨子,我吃了,你这是要直接杖毙我么?”
这次换皇北天死死看着凤凰。
凤凰则一脸冷笑的回看他。
莫紫萱、陆冰儿以及门内门口的一众伺候的丫头们已在皇北天暴怒的那一霎尽数跪倒在地请罪。
房内静的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凤凰半仰着头看着皇北天因为气怒而微微扭曲的脸,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不过就是一个不甚高明的挑衅罢了,她竟真的动了怒,这可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这般一想忽然就觉得很没意思。
她也不管皇北天,径自于自己的座位重新坐下,淡淡道,“都起来吧,子兰,过来收拾一下,寅菊,替我倒杯水来。”
子兰寅菊偷眼瞧了皇北天一记,见他没说话,便轻手轻脚的起了身,按着凤凰的话忙碌了起来。
凤凰则亲自伸手过去将莫紫萱拉了起来,笑道,“劳你跟着一起受罪了。”
莫紫萱无奈的撇撇嘴,心中却是暗恨,早知道之前就爬窗出去了,那样虽丢脸,但也好过在这里受无妄之灾!
子兰和寅菊的手脚都极为利落,饭桌很快便恢复了原样,凤凰也就着寅菊倒来的茶水漱了口。
一切都回复到之前,只除了一脸铁青木桩子一般站着的皇北天以及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陆冰儿,乍眼瞧着这两人就好似一个小团体一般兀自对抗着自己。
凤凰被自己这个想法给逗笑了,只是这个笑却是说不出的冷,她也不再去喊陆冰儿起来,而是斜眼睨着皇北天道,“你还吃不吃?”
皇北天纹丝不动。
莫紫萱见了怕凤凰又要发脾气,暗地里拉了她一把,凤凰朝她安抚的摇了摇头示意无妨,慢悠悠的站起身朝皇北天伸过手去。
皇北天始才动了,却只是动了动眼珠,垂眼看向凤凰。
凤凰一脸漫不经心的笑意边替皇北天将身上那件脏了的袍子脱下来,边头也不回的吩咐道,“拿件干净的来。”
子兰忙不迭去了。
皇北天本来气的掀桌子的心都有了,可此时看着凤凰脸上那懒洋洋的笑意,那气却是如何也发不出,只能强自板着张脸道,“让丫头们来。”
一旁的寅菊闻言赶忙上前。
始终跪在地上的陆冰儿却抢先一步站起身来,柔声道,“王爷,还是让妾身来吧。”说罢伸手就要去接替凤凰的动作。
凤凰手上的动作一顿,却是没收手,只抬眼看向皇北天,似笑非笑道,“怎么?不乐意我来服侍你?”
皇北天眉头拧了一下,忽地伸手过去将凤凰给按在了座位上,自己则三两下将外袍脱了往寅菊手上一扔,嘴里则硬声硬气道,“这里这么多人,要你动什么手!你就不能安分的坐着别让我操心么!”
他说话间随手接过子兰捧进来的外袍披上,就着凤凰身边的位置重新坐了下来。
只留下手停在半空的陆冰儿傻傻的站在原地。
皇北天眼角余光瞥见她木桩子一样杵着,不由不耐烦的叱了一句,“还傻站着干什么!”他本就不是个脾气好的,能强忍着不对凤凰发已经是他意志力强了,哪里还有多余的闲心管别人。
陆冰儿闻言眼眶立时一红,却不敢吱声,赶忙诺诺的坐了下来。
凤凰这次没有再闹幺蛾子,老老实实的吃了。但她根本就没有胃口,那满桌的美味佳肴进了她口中却味同嚼蜡一般,但她又不想再闹得众人不得安生,只能勉力一下一下机械的嚼着。
皇北天刚刚被她气的不行,此时见状又不免心疼了起来。他生气本也不是因为凤凰和她闹脾气,而是因着凤凰不爱惜自己,居然拿自己的身体来威胁他。
他叹息一声,伸手过去拿掉凤凰的筷子,又招手寅菊拿了个空碗过来,拿了搁在凤凰的下颔,“行了,真的吃不下就不要吃了,嚼这就么久都不咽下去,你腮帮子就不酸么?”
凤凰眼睛骨碌碌往上一转,瞧了皇北天一记,随后便老实不客气的将嘴里的饭菜全部吐了出来,寅菊赶忙递水过来给她漱口,子兰拿着帕子过来替她擦拭,如此一通伺候后,皇北天又塞了一碗汤在她手里,待她老老实实的接了,忙乱成一团的众人这才彻底消停下来。
莫紫萱目瞪口呆的看着凤凰和皇北天两人,下巴“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好半天都忘了捡起来。饶是她心中早已知道王爷对凤凰很是爱重,却也没想到会是如此的……唔,她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辞来形容了。
“看什么!吃饭!”皇北天重新拿起筷子淡淡呵斥了一句。
莫紫萱这才赶忙捡回自己的下巴,眼观鼻鼻观心的用起膳来。不知是不是因着刚刚的冲击,陆冰儿接下来也不再有任何的动作。
凤凰三两口草草将那碗汤给灌了下去,随手将碗往桌上一搁,便站起了身。皇北天见她不是往里间走,奇怪的问了一句,“去哪?”
凤凰头也不回的丢下两个字,“遛食。”
说话间,人已出了门。
夏日炎炎的正午出外遛食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凤凰刚出来就被那迎面扑来的腾腾热气给烘的头皮一阵发麻,无奈脚已经迈出来了,她实在没那个脸皮再退回去,只能顾自镇定的踱步往外头走。好在府内沿途中了很多的碧树琼花,倒也算有几分阴凉。
只是她没走多远,便听背后传来一串脚步声,她扭头一看,不由讶异道,“你怎么也出来了?”
莫紫萱快走两步追上她,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道,“你还好意思说!我可是专门来看望你的,你居然就那么将我一个人丢在那里,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凤凰闻言噗嗤一笑,“什么就一个人丢在那里?皇北天和陆冰儿不是人?”
莫紫萱再次朝她翻个白眼,“自你走后,王爷的脸跟放冰库里冻过似的,对着那样一张脸,谁能吃得下啊?!”
说罢她又似笑非笑睇着凤凰道,“话说你刚刚可够失态的啊,我都不知道你居然是个脾气那么大的人。”
凤凰哂笑一声,抬头望着远处,有些叹息道,“我以为我能无动于衷的,可是那一刻忽然就是无名火气,任由我如何压都压不住,倒让你看笑话了。”
莫紫萱懒懒一笑,“看笑话倒不至于,受惊吓却是真的。说老实话,当时我真的以为王爷要跟你翻脸了,可他居然还是生生忍耐了下来,我都不知道该说不可思议好,还是该说叹为观止的好。”
“其实有时候我也有些弄不懂他,”凤凰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那样的环境养出来的一个人,明明不该轻易向别人低头的,可是我都已经记不清他这是第几次向我妥协了,有时候我甚至特别恨他这样。”
“他向你低头,向你妥协,会让你无可奈何,是不是?”莫紫萱含笑问道。
“可不就是这样,”凤凰无奈的耸耸肩,“你说他怎么就不一味的强硬下去呢?那样我也就不用心烦了。”
“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趁了你的意?”莫紫萱呵笑了一声,随后,又道,“说起来王爷这么竟如此能忍我倒也不是太过意外,只是有些事情过了太久,很多人都不记得了罢了。”
“哦?这话怎么说?”凤凰被她吊起了好奇心,忍不住开口问道。
莫紫萱伸手挽着她的胳膊,边慢慢朝前走,边絮絮开口解释道,“你知道么?华邵北方曾经有一个骁勇善战的游牧族,他们每年都会袭击华邵边境多次,可华邵派兵多次围剿却始终未能将其彻底铲除。后来王爷就隐姓埋名去了那个游牧族,从一个最低贱的奴隶,一步步成为最得那个游牧族首领二儿子信任的幕僚,这期间整整花了两年的时间。两年后游牧族首领过世,首领的大儿子即位,王爷帮着那个二儿子夺权,由此引发六王之乱,也就是那个首领的六个儿子内斗。王爷于一次两个部落的火拼中假死离开,顺利回到华邵,然后在那个游牧族斗得几败俱伤时,一举将那个游牧族彻底覆灭。”
“他当时多大?”凤凰蹙眉问道。
莫紫萱笑了一下,“十三岁,入伍不过刚一年整。”
凤凰有些震惊,虽说她以前从一些古籍上得知古代人都十分早熟,但这十三岁就能有如此城府,如此心计,那也太可怕了一些。
凤凰震惊的表情逗笑了莫紫萱,“这件事是机密,很少有人知道,我还是有一次听我爹醉酒后提起的。我爹当年负责接应王爷,因而对这件事情比较清楚。你知道当时我爹对他的评价是什么么?”
凤凰摇了摇头。
莫紫萱嘿嘿一笑,“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她说着见凤凰不解的看自己,便又解释道,“智谋高绝,城府极深,心性坚忍,能屈能伸,这样一个几乎没有任何弱点的人难道不可怕么?”
凤凰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淡淡笑道,“乱世可为枭雄,盛世可为名将,他本就是个生而不凡的男人。”
“你说的没错,”莫紫萱颔首认同道,“所以对于这样的一个男人而言,他要么不要,他若是下定决心要了,那定然是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