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节。
是夜,月圆如银盘,清辉耀大地。
凤凰一行人从万福客栈出来,但觉金风荐爽,玉露生凉,丹桂香飘,银蟾光满,再瞧那街上,张灯结彩,锣鼓喧天,车水马龙,往来如梭。
“好热闹!”只见过华邵帝京的中秋盛会的莫紫萱等人不由嚷嚷了起来。
凤凰虽也瞧得新奇,但还算克制,她见莫紫萱瞧着瞧着人就要跑远了,忙伸手拉了她一把,笑着叮嘱道,“这街上人多,你小心些,别被挤散了。”
“你不要担心我,小心自己便是,”莫紫萱摆了摆手,说着想了想又道,“要不我们还是分开吧?这些小丫头我全部带走,反正跟着你们两个磨蹭磨蹭的也没啥意思。”
凤凰白了她一眼,“这才出来多久,你就耐不住要抛下我了?”
莫紫萱嘿嘿笑了一声,也不多说,招呼了一句,便领着人跑了。凤凰倒也不担心她们,她们此行带着的影卫已经自动分成了两批,一批跟着莫紫萱她们混入了人群,一批则潜伏在她和皇北天四周。
“走吧,”皇北天环着她的腰,小心的朝前方走去。
一路行去各种琳琅满目的商品充斥于眼,一眼望去几乎有应接不暇的感觉,高低起伏的吆喝声也如潮水一般灌入耳中,直闹得人有种晕眩的感觉,但那热闹的气氛却让人心底由衷生出一种欢喜来。
凤凰出门的时候就听说了,虽说之前华邵南丰和景慕那一战没有打扰到这个好容易才重新恢复繁华的城市,但临安附近的很多小城镇却是死伤无数,因而临安今日这比往年还要热闹几分的中秋节,也是人们对于战后终于能团聚的一个庆祝。
“我们去那边瞧瞧吧,那边好像有热闹!”似被着欢闹的气氛所感染,凤凰满脸兴奋的拉着皇北天朝某一方向走去。
皇北天没说什么,只一脸宠溺的顺着凤凰的力道向前,边还注意着护着凤凰,以免她的大肚子不小心被人给磕到碰到。
待她们三让四挤的好容易抵达凤凰所说的那有热闹之地,便见一大群年轻女子浩浩荡荡的朝某个方向走去。那些女子俱是穿着崭新的衣裳,面上也化着最时新的妆容,最关键的是她们手中还捧着一个小小的花灯。不过那花灯的模样却是各式各样的。
“唉,她们这是在做什么?”凤凰还从来没见过这个风俗,不由奇怪问道。
皇北天闻言不由多看了凤凰一眼,他早就发现凤凰对很多常规的风俗习惯都不是很清楚,不过想到她常年待在宫中,便也就释然了,笑着解释道,“她们这是去月主祠祭拜月神,然后再于月主祠旁的许愿河放花灯,以求月神赐福。”
凤凰对这些名俗活动还是颇感兴趣的,闻言便拉着皇北天随在那群女子后头往前走去,所幸随之同行的人很多,凤凰顺着人流走倒也轻松。
因为街头比肩接踵的全部是人,凤凰也不知道自己是朝哪个方向走的,又走了多久,只听着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到了,他这才停下脚步。而就在她这顿住的刹那,跟着挤在她两侧的人便呼啦一下四散开来。
也正因为此,凤凰清清楚楚的瞧见了之前那群浩浩荡荡的年轻女子手捧着花灯鱼贯进入了一个矮门。那门上悬着一块匾额,上书月主祠三个大字,是很普通的红底黑子,瞧着并不怎么气派,却有种岁月沉淀的凝重在里头。
皇北天见她一直往那月主祠里面瞅,便拉着她的手笑道,“你若是也想祭拜,那就等下进去,不过现在可不行,刚刚那些人都是本地的女儿,你这外地的必须要排在她们后头。”
凤凰听出了他话里的异样,挑眉道,“你不进去?”
“我在外头等你,”皇北天答道,说完想起凤凰可能不懂这民俗,便又补充道,“男不祭月,女不社灶。”
凤凰似懂非懂的唔了一声,朝另一边努了努嘴道,“既然你不进去,那我也不进去了,我们去那边瞧瞧吧。”
皇北天笑应了一声,边拉着凤凰朝那边走,边解释道,“那边就是许愿河了,听说原本是不叫这个名字的,只是因着祭祀完月主都要到这里来放灯许愿,便许愿河许愿河的混叫,这久而久之的便也就叫开了。”
凤凰边听着皇北天温柔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娓娓而叙,边像刚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一般满脸好奇的往那边直瞅。
只见那许愿河临水边月出方向正摆了一个大大的祭案,案前用竹杆高高挑着一张水彩印制的神像,案上放置着月饼、祭酒、切成莲花状的西瓜以及一些其他的食品,旁边还有小儿手臂粗的红烛两只,西瓜般大小的香炉一个,酒杯三只,案前地面铺设着跪拜席位,旁边站着两人,一个是鹤发童颜的老婆婆,一个是以为衣着素雅,容貌温和的中年妇人。
“那老婆婆是主祭,是代表并引领诸人行驶祭月的礼仪,另一个则是赞礼,是主导祭月过程的。”皇北天贴着凤凰的耳垂低声道。
凤凰瞪了他一眼后,扭头看向那挂着的神像,那神像画面呈现出一轮满月的圆轮,月轮内有一尊慈眉善目的女菩萨端坐于莲花上,菩萨下面则绘有广寒宫的仙阁殿影以及玉兔捣药的形象。
说起来凤凰已经很久没见过这种充满了古朴意味的类似于年画的神像了,一时间不由多瞧了两眼,而就在她瞧着那神像发呆的时候,之前去月主祠祭拜的女子们已经浩浩荡荡的朝这边来了,如凤凰一般围观瞧热闹的人分分散开。
皇北天也轻环着凤凰朝一旁让去,边还朝某个方向扬了扬下颔道,“这祭奠有一会功夫,我们去那里买个花灯,等下祭奠结束跟着一起放下去。”
凤凰本想再瞧一会的,可等着那群人在赞礼的长声唱礼中款款跪拜下身后,那作为主祭的老婆婆便从袖中掏出了一张长长的帛纸慢慢读了起来,凤凰听了一耳朵,大概猜出她读的是祭文,可惜通篇之乎者也的听也听不懂,只能顺从的跟着皇北天往那年买花灯的地方走去。
许是专门为了做今日的生意,卖花灯的地方或挂或挑或悬或放着密密麻麻的花灯,灯亮如昼,于地上耀出一条地上银河。
凤凰和皇北天走过去的时候,那无数花灯下正仰着一张张笑脸,最打眼的是一侧略偏僻处,一个年轻女子正满脸通红的将一个香囊塞进了对面年轻男子的手中,一时间两人脸上的酡红都能艳过那花灯了。
“你也送过我一个香囊!”皇北天将脑袋搁在凤凰肩膀上,低低笑道,“只是不知道当时你我的表情是不是也像那两人一般的傻气。”
凤凰伸手将他一把推开,白他一眼道,“你才傻气呢!”说罢也不再理睬他,大步就朝前面走去。
皇北天笑了一声,抬脚追着她往前而去,只是因着被人挡了一下,于是便落后了凤凰几步。
“夫人可要花灯?放个花灯,祈个福,月神娘娘会一直护着您的。”卖花灯的小贩边说边把花灯往凤凰的手里塞,见凤凰要推拒,他又紧跟着道,“拿着吧,谁心里头没个念想啊?功名、前程、姻缘,求什么都成,灵验着呢!我瞧夫人您怀着孩子,这求个母子平安也是好的。”
凤凰见他这么热情也不好再推辞,伸手就在身上摸钱,这一摸才想起来她身上根本就没带钱,钱要么在青玉那,要么就在皇北天那。
小贩看着凤凰一脸窘迫的样子,却是和善笑道,“没事,今天大家伙高兴,不收您钱,您拿去放吧。”
话音刚落,皇北天从背后环住凤凰的腰,边摸了一个银角子递了过去。
那小贩原本瞧凤凰一个人瞎走,只以为她是个寡妇,毕竟自景慕那一场内战后,就有很多如凤凰一般挺着肚子的寡妇,他瞧着怪可怜的,因而才拉住凤凰,如今见皇北天环住凤凰,他先是因为皇北天的容貌愣了一下,随后却是温和笑道,“今儿个高兴,不收你们钱,拿去吧!”
说着又一脸不赞同的瞧着皇北天,“尊夫人挺着这样一个大肚子,你如何能放她一个人乱走?当更加小心才是!”
皇北天被他训了一顿,倒也没生气,只将那银角子塞进小贩手里,跟着便环着凤凰离开了。小贩本要将钱退回,无奈周围人实在太多,不过一会功夫,便已然瞧不见两人的身影。
“倒还是这些百姓淳朴!”两人从人群中挤出来后,皇北天便貌似感叹的说了一句。
凤凰知道他之所以会如此感叹皆因终于有个人不说他是小白脸了,不由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皇北天本要生气,想到这些天被无数人误会小白脸的事情,一时间也是一阵好笑。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彼此眼中璀璨的笑意竟将那炫目的灯火都给压下去了三分。
“你也去买一盏吧,”凤凰笑了好一会方才忍住,伸手将皇北天往里面推了推,“等下我们一起放。”
皇北天倒也没拒绝,只让凤凰别乱跑,自己三两步便重新挤了进去。凤凰左右无事,便向身边之人借了支笔,一笔一划的在那灯壁上写了几个字。
“在写什么?”很快拿着花灯回来的皇北天还未靠近便好奇问道。
凤凰将那花灯表面的纱一拉,将那几个字掩住,一本正经道,“你猜?”
皇北天见她这样先是一愣,随后却是嗤的一笑,“你都已经做的这么欲盖弥彰了,还用猜么?”
凤凰语塞了一下,恼羞成怒的狡辩,“什么欲盖弥彰!许愿不能被人瞧见,否则就不灵验了,这你都不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