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康熙在御营帐殿之中大宴二征噶尔丹的文臣武将,有功者皆得封赏,”孙卿,“孙书同是最后一个被叫到皇上面前的,”不惜家产,以商报国,一力承建七十二军供台站,使大军粮草充济,克敌必胜,其功堪抵十万劲旅!朕授你太仆寺少卿衔,准用正四品服,以后口外驻军一日,则全部军供事务由孙家专办一日!“”微臣定当鞠躬尽瘁,以求谢皇恩之万一!“孙书同老泪纵横。封赏完毕,庆功宴继续进行。在这个通过多少生死艰辛换来的和平时刻,觥筹交错和歌舞丝竹消融了平日里不可逾越的尊卑纲常,只有一片发自内心的快乐与豪情。康熙一时兴起,让群臣来一个赛诗会。众人齐声推举抚远大将军费扬古为先,费扬古此时已有了几分醉意,也不谦辞,起身便咏道:”武松打虎三碗酒,圣上平胡如打狗。江山从此大一统,但愿人间少动武!“人们刚想喝彩,却见康熙微微变色,到嘴的赞美话又都纷纷收住了,费扬古也愣在原地。”费大将军不愧是武人作诗,“康熙重新露出笑容,”气吞山河,好,好!就是诗中这个'胡'字,用得不妥啊。
“这轻轻的一句令费扬古酒醒大半,对呀,为何要用”胡“字?哪个又是”胡“?若在前明而论,八旗满人都是”胡“,现在还敢这样说,这不是”忘本“是什么!想到此处,费扬古顿时满头是汗,”奴才罪该万死!“他扔了酒杯,跪倒在地。”将军这是做什么?“康熙一脸的轻松,”诗词之学,无非遣词造句而已,用得不妥的,换一个便是了,何来罪过?“”谢皇上!“费扬古悄悄擦了擦汗:这在御前作诗,真比打仗还累人。”嗯,朕看'胡'字,倒可以换成'虎'字。“康熙想了想说道。”谢皇上为奴才改诗!“费扬古如释重负。”说到这儿,朕又想起一件事,“康熙皱皱眉,”山西边关杀胡口,其名乃从前朝而来,至今已不合时宜,正可参考费大将军这首诗,改名'杀虎口'。“”好,好呀!“明珠抚掌道,”天下早已一统,四海更成一家,不分内外,皇上改'胡'为'虎',真是用意深远!“”众卿不要愣着啊,“康熙微笑道,”这赛诗会还没结束呢。“一场小小的风波,倒没有扫了诗会的兴致,明珠、阿喇尼等人也一个接一个地起身吟诗,康熙认真地听着,不时还要点评几句。”禀报皇上,“一个近侍走了进来,”有个蒙古老乐工正候在帐外,请求为皇上献艺。“”哪里来的蒙古乐工?“康熙好奇地问道。”是费大将军在昭莫多俘获的叛军部众。“”什么?“康熙龙颜闪过一丝惊奇之色,”快,快叫进来。“”遵旨!“随着近侍外出传旨,一位身着长袍、头戴厚毡帽的蒙古族老汉怀抱一把四胡走进帐殿,他从容的神态、矫健的步履和那衣装满尘、银白须发都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对比。”囚虏拜见大清皇上!“老乐工朗声道,并行了一个蒙古式礼节。”你叫什么名字?“康熙用熟练的蒙语问话。”囚虏之微名,不足为我皇上闻。“老乐工不卑不亢地答道。”哦,“康熙微微一笑,并不在意,”你说你要为朕献艺?“”贺歌一曲,聊作助兴。“”好!“于是,老乐工席坐于帐殿中央,用四胡伴奏,不紧不慢地唱了起来:”雪花如血扑战袍,夺取黄河为马槽。灭我名王兮虏我使歌,我欲走兮无骆驼。呜呼!黄河以北奈若何?呜呼!北斗以南奈若何?“悲凉凝重的歌声回响在大帐之中,直令听者忘乎所在:费扬古这些武将们的思绪,回到了不久前刀光剑影、血流漂杵的沙场上,手里的酒杯也跟着开始颤抖。
而众文官则纷纷联想起如前人诗曰”古来征战几人回“这样的意境,亦不由得各个黯然伤感。一时之间竟无人言语,突然,一个有力的鼓掌声打破了这莫名的静默。”唱得好!“康熙一边拍手,一边高声称赞。”草莽之音,蒙大清皇上雅量,能容于庙堂。“老乐工收了四胡,重新起身。”你说是来助兴的,其实倒是来陈情的。“”囚虏不敢。“”'我欲走兮无骆驼',好,朕便给你一峰骆驼,任由自去。“”谢皇上。“”你要是还能见到你那位神恩可汗噶尔丹,就替朕传个话:天意厌战,民心思归,望及早悔悟。朕念他也是一代枭雄,只要肯输诚来降,必将优待。“”皇上的话,囚虏都记下了。“老乐工深施一礼,转身退出。庆功宴很快又恢复了喜庆的气氛,夜半方散。次日,康熙单独召见了费扬古,正式命其驻守归化,统揽蒙古地方军民政务。”噶尔丹此番虽逃,然气数已尽,终不成久患矣,塞外战事可定。“康熙顿了一顿,”今后之侧重,便在民事。朕回京之后,自会再议边策。卿文武兼备,昨日上马统兵,今朝下马安民,当全力造福百姓。
尤其是这归化城,北依大青山,南傍大黑河,占尽地利,物产丰沃,明朝时便为口外重镇,望卿悉心治理,莫要使这一方宝地还不如前啊。“”奴才定当竭尽全力,“费扬古肃然道,”不负圣上厚望。“三日后,康熙率大军还朝,来自宁夏、东北的兵马也都各归本部。费扬古恭送圣驾出归化城,直至二十里外方回。履任之后,他一方面派人打探噶尔丹的动向,于漠北防务不敢有丝毫松懈;另一方面也开始着手制定口外民生新政,以应圣意。人立足于世,要找准自个儿是哪块料儿”什么?爹要送礼给那个王相卿?!“孙家盛德裕商号的正房里,香玉吃惊地看着孙书同,她本是来替因买马一事而要被罚到郭多里军供站效力三个月的齐掌柜求情的,却正好听到父亲这样吩咐蔡荣祥。”对啊,我得谢谢人家。“孙书同没有注意到女儿的表情,只顾让蔡荣祥退下了,”香玉,爹知道,你是来帮齐掌柜说好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