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新月悬于枝头,薄如蝉翼的银辉挑开飘浮的帐幔悄悄流淌进房。
高悬的宫灯已经熄了,只余了一豆烛光摇晃出朦胧的光影。
贺锦兮将将进门,便见到一道颀长的身姿立于榻前。白色的常服懒懒系于身,在轻风中飘荡,墨发如瀑布般流泻而下。
似是察觉到动静,身影略一回身,是谪仙般的容颜,隔着微弱的光融进这浮光掠影中。
修若梅骨的手掠开飘荡的帐幔,望向她,随着他的动作,半遮半掩的领子敞了一些,露出结实紧致的胸膛。
她的心口一滞,只觉鼻间满是血腥味,直到……熟悉的杯子接到了她的鼻下。
看着滴嗒滑进杯中的鼻血,贺锦兮:“……”
既为自己见到美色就难自禁而羞愧,又为他熟稔的动作而气恼。
“封常棣,你是不是很喜欢这样?”贺锦兮顺势用力跺了两脚。
封常棣早已牵住她的手,在她的掌心点了几下,听她这样说,他扫了一眼地上两个新脚印,唇角微扬:“是又如何?”
“真是衣不如新,人不如物。”她捏着鼻子气哼哼道,“换了香儿流鼻血,叶声还不得把整个封宅的止血药送到面前。”
而她……就这?
当真是没对比就没伤害!
封常棣不以为然:“我懂止血之术,要止血药作甚?”
贺锦兮下意识松开了手,鼻血果然止住了,只余下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倏忽便被夜风卷走了,可还是气:“……是止血的事么?”
“怎么,你喜欢流鼻血?”
贺锦兮又是一滞,气得忘了呼吸:“不关你的事!”
说罢,甩开他的手,便往床榻去。眼见着封常棣又跟过来,她立刻道:“今日是我睡床的日子,敢和我抢,我可就不客气了。”
这架势,分明是在闹脾气,封常棣只觉到又好笑,又可爱,心头一动,便将她揽过:“都是你的,床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我才不要你!”她赌气道,小脸却飞了两片红霞,如桃花贴了腮,绝美无双。
封常棣轻轻捧住她的脸,她本能挣扎,却听他轻声道:“别动。”
剑眉压目,那双瞳眸似化不开的墨,独独清了一处,印上她的面容。
她的心似揣了一只鹿,跳得厉害,眼见着他越靠越近,羞得合上双目……
下一刻,只觉鼻下被一块布按住,她本能睁开眼,才发现封常棣竟然在为她擦拭脸上的鼻血痕迹。
“怎么?天不怕地不怕的司命夫人竟然会怕擦鼻血?”
戏谑的声音滑入耳内,烫得她耳朵越来越红:“我才不怕!”
“那你为何闭上眼?”
“我……”我以为你要亲我……但这种事怎么好意思说?贺锦兮哑然,半天憋出一句,“关你什么事!”
“唔,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询问声被骤然而来的吻打断,他的怀抱像一股熬得浓烈的汤药,裹着药香的乌发扫过她呼吸,霸道地占据着她的思绪,连带着燃起她血中的火焰……
许久,她得了呼吸,而他的呼吸中亦带着意味不明的压抑。
“封常棣,你……怎么了?”她困惑地看着他。
也不知是不是沾染了她的体热,素日里冰凉如玉的手指竟然带了几分烫意,滑过她的脸颊,轻捧住她精致的下巴,他的唇在她的脸上轻轻点了点,便拉着她坐到一旁,含笑问道:“说说你今日一回来,便要告诉我的要紧事。”
“那个呀……”她立刻想到重点,欢喜笑道,“我想告诉你,我知道要怎么保住宁和堂了!”
封常棣眉梢微抬:“哦?”
“城西住的都是富人,家中都有大夫,导致宁和堂毫无病人,可是韩大学士也说过,术业有专攻,医者之中又何尝不是如此?有的大夫擅长看妇科,有的大夫会医骨,有的大夫只能治日常风寒,有的却像你这般,能起死回生。”贺锦兮一面说,一面按着他的手指,按到了最后一节,“所以我想了想,不如就专攻其他大夫不会的地方?”
“辟如?”
“像南阳侯这种,死不了人,又真的很令人发愁的脱发病。”贺锦兮信心满满,“我想了想,决定卖生发膏药,你不知道,我今日在南阳侯的宴上旁敲侧击打探了一番,发现好多人都有这种烦恼,要是在宁和堂开卖,同时又有南阳侯这块活招牌,生意肯定很好。”
闻言,封常棣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倒是好主意。”
说罢,他又想了想道:“到时,我让叶声……”
“这是太奶奶给我派的事,我会做好的,你不用帮忙,只需看着便是。”
闻言,封常棣心头一动;“不用我?你兴冲冲连马车都不坐就先回来,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一有了新想法,便急于与他分享,这不正是她欲加在意他的表现么?
却见她娇羞地低下头:“我只是想找你再要一些医书!”
封常棣:“???医书?”
“这毕竟是我第一次经营医馆,总要多学点东西傍身,万一忙起来有了别的病人,我也可以帮帮忙。”贺锦兮说得眉飞色舞,浑然未觉某人的笑意逐渐消失。
“你倒是好学。”封常棣看着到她兴奋地搓着手,淡声道,“正好,我先前也备了些书给你。”
“在哪儿?”
看着她迫不及待的样子,封常棣指间轻弹,一股气流越过帐幔,锵的一声击中前方的博古架,只见架子住后一挪,露出一个巨大的书架,架子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医书。
“啊这……”看着堆满书的书架,贺锦兮干笑一声,“你还挺实诚的……”
“放心,这里头不全是医书。”
闻言,贺锦兮松了口气,算他有良心!
还来一及开口,便听封常棣道,“有一半是试题。”
贺锦兮:“……”还不如医书呢!
“夫人既然如此好学,就不要辜负这良辰美景。”说着,他又是一个弹指,帐外的烛火似被切了一半,点点烛火在半空划过,稳稳落在另一根蜡烛上,照得屋内愈加明亮,“从现在开始学。”
贺锦兮瞪大了眼:“封常棣,你是魔鬼吗?良辰美景,你让我学课业?”
封常棣说罢,回身一坐,“算算时辰,你怕是要学到天亮,这床也睡不上了,正好留给有需要的人。”
贺锦兮咬牙切齿:“你说实话,睡我的床才是你真正的目的!”
“不正是你所求?”封常棣摊了摊手,“成全你!”
看着他悠哉悠哉地躺上床,贺锦兮顿时恶向胆边生,一个纵身便扑上去,打算把他踹下床。
哪想他的手臂一伸,准确无误搂住她的腰肢,再一翻身,便将她结结实实身下,目光灼灼:“这可是你自找的。”
“我……”贺锦兮所有的挣扎仿佛都被他吸走了般,下一刻尽数融于他的热吻中。
月牙儿扯过云被,羞得遮住了脸,余下的星光愈加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