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慕容走远,朱小朵缓缓蹲坐在陆远之身前。
软软的青草地登时传来一阵冰凉之意。
她将所有能用的遮风之物都掩在陆远之身上,恨不得多给予他一些温暖,却无奈这荒地里连温饱都不能保证。
昏黄的阳光照着他苍白的脸,一个黑点缓缓浮过,细细一看原来是一只蚁虫爬来。
朱小朵先是本能的将其摁住,欲置其死地,心里却忽地闪过一个念头。
望了望几近昏死的陆远之,她的动作倏然顿了顿。
是不是因为你杀生太多,所以今时今日的遭遇都是你该得的报应?
佛说因果循环,一切皆有报应。
你醒不过来,难道都是老天安排的?
她将沉郁的目光从陆远之身上抽离,缓缓望向枝丫蔓延的尽头处。
那里天色昏暗,晚霞朵朵。
她定定望着,在心中虔诚念道:
如若真有因果循环,都让这恶果报应在我朱小朵身上。
唯愿陆远之日渐康复,唯愿静歌尚在人间。
我愿一心向善,多积阴德。
若,一生一世抵还不了这杀戮之罪,我愿用尽永生永世,积善偿还……
朱小朵在心里缓缓念毕,手里的力道倏地轻了。
就那么轻轻的、轻轻的摊着那只黑棕色的蚂蚁,纤纤细指抵于一簇绿叶之间,嘴里缓风吹拂,心念向善地还了它一条生路。与之同时,又在为陆远之与静歌默默祈祷。
一切事毕,她的心得了一丝欣慰,复又悲伤地望着陆远之,喃喃念道,“你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什么时候……”
眼里的哀愁像是一个巨大幽深的漩涡,一凝一蹙间早已波浪惊骇。
采青轻身蹲在她身侧,悲声说,“陆大哥会醒过来的。”
朱小朵心里烦乱,叹一口气,却是不语。
这陆远之尚且在他们身边,伤得如此重,这么多人都无法将他照料康复。
那静歌呢,他落入水
中,无人问津,到底是生是死?
乱,乱,乱……
烦,烦,烦……
她到底是安安和平平的生母,打了他们,他们仍旧不计前嫌。
安安松开自在的手,眼里泪痕尤湿又可怜巴巴地望过来,走起路来一摇一拽,小心翼翼地扑进她怀里,半泣半娇说:“母亲,安安好饿了……”
朱小朵听着孩子纯美的如同风中叮铃的声音,心顿时一软。
微微的将安安揽在怀中,抚了抚她小小脸颊上显出的红指印,指尖触摸处忍不住轻轻颤抖。
她心里又痛又悔,细致地打量孩子可怜的模样,一边拂着她的脸颊,一边软声说,“还疼不疼,母亲错了,不该打你这么重的。”
说着,轻轻在安安额头落下一吻,宛如羽翼轻轻拂过,用尽了一个母亲待孩子所有的爱。
“饿了是吗,母亲早间留的樱桃,还有几颗,你和哥哥一起吃,好吗?”
她从袖口里掏出几颗殷红的樱桃来,本是鲜嫩欲滴的果子,经由她长途跋涉,早已被挤破了皮,露着里面红黄相间的果肉来,还粘着细微的沙尘。”
小心翼翼地将几粒沙尘从果肉上抚去,递到安安的小手心里,柔声说,“拿好,和哥哥分着吃。母亲只有这些食物了……”说着,不由哽咽。
采青倏地起身,“方才我从城门返回,途经之处见了一间茅草搭的茶饮店。我去那里找些吃的来。”
自在立即叫住她,“慢着,人家也是做小本生意的。我们没有银子,就拿些值钱的东西换点吃的来吧。给……”说话的席间,她已从头顶取下那圈束紧她长发的白玉发冠来,撕了一条身上的衣衫将黑发全部束起来,又是一身利落的男装打扮,“这发冠是西贡的羊脂美玉所做,还是当初我家主子自己戴的,值一些钱,拿去给小二换点包子馒头和茶水,足够了。”
采青笑着点了点头,接过白玉冠毅然转身。
登时,这丛林里便只落下朱小朵与自在,昏迷不醒的陆远之与安安平
平都成了他们的累赘。
谁也不知,危机渐渐逼近。
夕阳沉没在山峦尽处,夜暮降临。
这丛林里,只能依稀视见大家的轮廓。
傍晚里的风十分柔和,吹在人的身上懒洋洋的,带伴着春末夏初里,那些开得焚焚如焰的馥郁花香。
风吹草动的簌簌声静静的,静静的。
一切的一切,太正常不过。
安安和平平手里各自捏着两颗碎掉的野山樱桃,刚一投入嘴里,便缓缓晕倒在朱小朵身前。
朱小朵亦觉得头晕晕沉沉的,还未来得及抱紧两个孩子,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
自在不由蹙眉,紧张道,“不好,这香味……”她想说这花香有些不正常,话到嘴边还未脱口,就已经沉沉的、沉沉的倒了下去。
丛林深处,一只绣着鸳鸯戏水的金缕鞋越靠越近,伴着这女子乳白色裙摆发出的窸窣响动。
她每一步都如同是踩在漫珠沙华上,将会把大家引向死亡之地。
身后还跟着四个身材魁梧的布衣男子,一个个的都是髯须粗面,长得牛高马大的。
女子忽而驻足,缓缓蹲下身来,细致地打量着沉睡昏迷的陆远之,眼里立即惊起波涛骇浪,“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伤得这么重?陆远之,你醒一醒,你醒一醒。”那泪,啪嗒啪嗒砸在陆远之冰凉的脸上,“先把他抬回去,小心一点。要是这公子有相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别想分得一分钱财。”
两个壮汉将陆远之抬起,女子又冷冷嘱咐,“轻一点,他伤得这么重,你们没看见吗?”
待陆远之被抬远,这女子倏地起身,一双汪汪大眼冷冷睨着地上软软倒着的朱小朵,那目光从安安与平平身上扫过是,尤是充满恶毒,“你们俩个,把这三母子给绑了,直接扔到河里去,至于旁边这个姑娘嘛……也给绑了。”
想了想,又觉不妥,改口道,“慢着,还是把他们都绑了,给我扔到马车上去。回去再把他们千刀万剐,好好折磨折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