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梓瑶本就身居四妃之一,如果按照要当时的妃嫔等级来晋封的话,四妃之上便是至高无上的皇后了。
阮凌政倒真是有意想册封莫梓瑶为皇后的意思,但太后却坚决反对,甚至以死相逼。
太后苦心相劝:瑶妃她虽然救驾有功,但毕竟出身低微,并不能成为一国之母,母仪天下。更何况外乱将熄,内乱未定,如今雅妃又怀有龙嗣在身,当时图撒拉等国异动时,为让刘炎飞调兵相助,就已经协商过,若他的妹妹刘君雅诞下皇子,就立即册封为皇后。所以,无论出于何种原因,瑶妃都不可能为后。
再者,阮南国自开国至今,瑶妃还是第一位被加冕为皇贵妃的后妃,风光荣耀自然不在话下!
很快,圣旨下达了,封瑶妃为瑶贵妃,同时追封的还有前不久刚晋封的雅妃,为夫人。当然还有芸妃,二者共居夫人之位,仅次于瑶妃。并且三人共同享有协助太后管理后宫之权。三日后辰时同在神皇殿行册封礼。
这几日,玉瑶宫可谓是门庭若市,前来探望瑶贵妃的妃嫔们络绎不绝。光收到的贺礼和探视礼都快堆满了一间屋子,晚秋她们更是接礼接到手抽筋。
对于这些含着笑脸,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示好、关心的嫔妃们莫梓瑶都不在意,她深知宫里的妃嫔们为了生存,哪一个不是人精?眼看着自己跃居妃位之首,她们哪有不前来祝贺示好之理?
册封大礼在三日后如期举行。贵妃册封典礼隆重而又华丽,册封仪制所用的锦袍繁复华美,摇摇拽地,宝簪钗珠玉累累,细碎稠密的流苏遮去了莫梓瑶大半的容颜。她本就是大病初愈,身子虚弱,繁复的饰物压得她头有些昏昏沉沉,呼吸不畅,若不是韵兰在一旁搀扶着,恐怕连步履都是虚浮的。
莫梓瑶心中明白,这种场合庄严无比,由不得有半点的闪失,见不得丝毫的失误。哪怕身体再不适,也定然要隐忍下来,只能面含微笑,在众人面前展现出喜悦且庄重的样子,小心翼翼的应对着,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只不过她的心是平静的,经过那件事情之后,她内心渐渐归于死寂,许多事情对她来说都是那么的无关紧要,第一皇贵妃又如何?如果不是因为阮凌政的原因,她又怎会愿意顶着这个只会让众嫔妃眼红嫉妒的头衔呢?
集宠爱于一身,同样是集众怨为一身啊!莫梓瑶她深深的明白这个道理。
转眸,朝身侧同样上来听封的雅妃和芸妃瞧去,只见两人仪态大方的跪在大殿里听封,脸上皆是掩饰不住的喜悦之意。
莫梓瑶心想:或许,这样的场合,这样阵容,相对于雅妃和芸妃来讲,噢,不,已经是夫人了。她们才更能表现的从容和镇定,瞧着她们笑颜如花的样子,更能体会她们此刻激动喜悦的心情。
不由自主地,莫梓瑶的目光定格在雅妃的身上,目光微微一动,朝着她锦服下的小腹看去,看着已经微微凸起腹部,心中一片复杂和黯然。
就在这时,雅妃似有所觉的扭头朝这边看了过来,朝着莫梓瑶微微颔首,一双凤眸中含着点点笑意。但莫梓瑶却分明从她的眼底瞧见了一抹森寒的流光。
她在心头低低叹息了一声动了动酸软的脖子抬头望向远空。此刻,原本晴朗的天空中,不知何时飘来了几朵乌云,慢慢地遮住了艳阳……
好不容易顶着在神皇殿中行完册封礼仪,此时已近响午。依制应该是要去皇后的凤泽宫中聆听皇后训导,但目前尚未立后,所以改去了太后的泰仁宫听训。
路上,莫梓瑶和雅妃的轿辇一前一后的行着,相继无声,芸妃并没有和她们在一起,出了神皇殿径直去了太后那边。
这一路气氛显得沉重而又怪异。直到已经能瞧见泰仁宫时,雅妃的轿辇突然和莫梓瑶平行而走。随行的韵兰诧异的望了她一眼,随即轻蹙起了眉头。虽然二人同时受了封,但雅妃毕竟只是夫人,并没有资格和贵妃并行的资格。只是韵兰是聪明人,她知道以雅妃为人小心和谨慎,自是不会仗着自己怀有龙嗣而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莫梓瑶却不在意,只是侧目望着她含笑道:“早就知道雅夫人定是有话想要对本宫说的。”
雅夫人执绢轻笑:“瑶贵妃娘娘果然快人快语呢!也没什么,只是方才在册封礼上我瞧见贵妃似乎状态不大好。”
说着,她收起丝绢,望着莫梓瑶一脸担忧的道:“贵妃娘娘似乎气色不大好,没事吧?”
莫梓瑶目光微微流转,心中却是有些吃不透雅夫人的用意。只道:“没什么,只是旧疾未好利索罢了。多谢雅人关心。”
雅夫人依旧是招牌式的笑着,“说来也是,瑶贵妃舍命救皇上,又巧妙化解敌情,当真是巾帛不让须眉啊!”
虽然雅夫人的话看似简单的问候,却并不是无的放矢,恐怕是话中意有所指。
“巧妙化解敌情?恐怕是想说我和敌国之人有关联吧?没想到你雅夫人虽是深居宫中,但所知消息丝毫闭塞啊!”莫梓瑶心中冷笑着面色上却是持以微笑,并不多说什么。
雅夫人顿了一会儿,突然蹙起秀眉道:“可是瑶贵妃你为皇上挡利箭,为我阮南国撒热血,宫里却还有人敢在背后诬陷娘娘,唉,实在太可气了。”说罢,还不住的摇头,仿佛真的替莫梓瑶有多不满似的。
“来了,是想借我之手除掉某人了吗?虽然我的确有那么点想知道是谁胆敢在背嚼舌根,但却更怕落入了你雅夫人的陷阱啊。”莫梓瑶想到这里,笑了笑,淡然道:“雅夫人不必如此激动,这嘴长在她人身上,随着去吧,只要身正,难道还怕影子斜不成?”
雅夫人听了莫梓瑶的回答,愣了下,显然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她讪讪又道:“瑶贵妃果然心怀宽阔,换做本宫可就无法容忍宫中有此等乱嚼舌根眶眦必报的恶毒之人。”
莫梓瑶眉头蹙得愈发地紧了,不明白雅夫人为何一定要揪出那人。
雅夫人叹息道:“呵呵,不过瑶贵妃放心,那个生事的宫婢伊昭容已经处置了,这等事情必然不会再发生。”
“伊昭容?宫婢?”莫梓瑶低语着,心猝然收紧,仿佛是由雅夫人的话想到了什么。
这个时候雅夫人却很是适宜的接口道:“是啊,难道昭容妹妹前些日子去你宫中没有将此事告知与你?唉,她可真是糊涂啊,虽然那罪婢晓晓犯下了大错,也曾被瑶贵妃你发配到了折戟库,但好歹也是瑶贵妃你从娘家带进宫的人呀,最终要如何发落还要看贵妃如何决策了,伊昭容治她死罪本就有些过了,没想到这事她竟然未曾对你说起?”
“虽然那罪婢晓晓犯下了大错……伊昭容治她死罪……”这几个字猛地往她的耳朵里用力钻去。雅夫人的语气轻巧如斯,而莫梓瑶的心骤然沉到了底,虽然还是大中午,但凉意却自脚底冷冷漫起。心猛地窒息一痛,眼眶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过往的一切在脑海里毫无征兆的回放,全是关于晓晓的。
初入山庄时,晓晓听信了顾清儿的话,骗她到后山想要杀死她……得知真相后,因为大小姐顾静儿的原因和她终于渐渐走近,并且在二夫人的淫威下帮她洗脱冤情。后来她们成了很好的朋友,特别是后来,山庄被毁,晓晓身负重伤的情况下还愿意只身入深宫来,保护她。那个时候,莫梓瑶就发誓要当她为姐姐一样对待。进宫后,更是毫无怨言的潜伏在伊昭容身边为她探得情报,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死?!
“为什么我才出宫短短数月,再次醒来却是得知晓晓身死的噩秏?”
目光狠狠地盯住一脸吃惊表情的雅夫人,莫梓瑶在心中怒吼:“刘君雅,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吗?晓晓怎么可能说我的不是?是你们!是你们想迫不及待的剪掉我的羽翼,这才让晓晓无辜遇害!刘君雅,伊果儿是你们,是你们杀了她!”
莫梓瑶此刻真想冲向前去掐住雅夫人的喉咙,但身体却动弹不得。用力喘息着,而后屏息,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盯着雅夫人一字一字吐出:“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几个月前,伊昭容的婢女晓晓告诉亦昭容说她在皇上御驾亲征的那一日,看到了瑶妃和贴身侍婢晚秋换了士兵服,随大军出征。妃子无诏竟然私自出宫?这可是死罪。伊昭容不信,她认为定是晓晓对瑶妃心怀报复,所以编撰了这一切,就将她关在柴房中怕她到处乱说。直到莫梓瑶身负重伤而回,以及她为皇上挡利箭等事迹,晓晓的谎言不攻自破,等她想起来想要将晓晓提出来审问时,人已经死去许多时日了。
听完她的叙述,莫梓瑶的心如刀绞,她怎么也没想到,晓晓竟然是被活活饿死的。
可是,她明明知道此事定是伊昭容等人蓄意为之,但她却只能打了牙往肚咽,因为晓晓的确是被自己无情地放逐到折戟库并让她去伊昭容身边的。这一刻,她痛恨伊昭容等人的同时,更是后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