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凌政蹙起眉道:“怎么还惊动了太后?”说话间,目光扫向太医堆里的金公公,眸子里满是不悦。
金公公一个冷颤,连忙跪伏道:“奴才在去御医院的路上恰巧碰上了露儿也去御医院,所以……”
“什么?”阮凌政看向露儿,目露焦急之色,问道:“怎么回事,是太后病了吗?”
露儿吞吞吐吐,半响后才老实回答:“今日在席间,太后受了惊吓,回泰仁宫的路上又受了些风,回去之后,头疼的老毛病便又犯了。”
阮凌政揉了揉太阳穴,对她说道:“朕这里没事,让太后她老人家不要担心,你速速带几个太医过去泰仁宫看看,等这边事情处理完,朕立刻过去看望她!”
“可是……”
“太后要是再有个好歹来,朕唯你是问!”露儿还想说什么,可阮凌政一句话便堵住了她的嘴。
闻言,露儿紧绷的神色稍稍放松下来,忙点头道:“是。”行礼离开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莫梓瑶虽在玉瑶宫,但也很快得知了消息。当时她又惊又悔,原本是一番好意,却想不到险些让阮凌政遭劫。
虽然不知道苏提为何要刺杀皇上,可想到是自己硬推阮凌政来她这边,心中愧疚感渐深。
“不知道皇上现在这么样了?”莫梓瑶在大殿内无意识的踱着步,喃喃道。
虽是子夜时分,但一屋子人都还没睡,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担忧。
韵兰深知莫梓瑶的担忧,也知她此刻不适合前往灵鸣宫,便自作主张道:“娘娘,不若让奴婢前去一趟吧,您今夜也很累了,早些歇息……”
“不……本宫不放心,哪怕皇上怪罪于本宫,本宫也要亲自去一趟,备轿吧。”
韵兰了解莫梓瑶的个性,叹息一声,只道:“那奴婢和您一起去吧。”说完便下去让人去备轿了。
一路上,二人心情都很沉重,就在刚才,她们遇见了露儿,从露儿口中她们得知了事情的大概,在得知阮凌政无大碍后,悬着的心终于有些回落,但苏提主仆二人却命在旦夕。
“娘娘,既然皇上没事,不如我们回吧。”
韵兰的心思细腻,始终是为着大局设想的。既然瑜昭仪主仆命已定格,她们最好就不要去趟这趟浑水,否则一个弄不好,非但救不了人,连她们也会被迁怒。
莫梓瑶沉默了会儿,说道:“兰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此事因我而起,是我害了苏妹妹,便不能坐视不管。若皇上要惩罚,谁也拦不住。况且,今夜我不去,明日皇上就会忘了此事,不来问罪于我吗?”
韵兰没有说话,叹息了一声,让轿夫们加快脚程。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件接着一件,莫梓瑶感到前所未有的烦躁和不安,无数心绪一起汹涌在心头,让她有些喘息不过来的感觉。
且不说伊昭容之死,让人大感意外,就是芸夫人的蠢蠢欲动,都让她感到难以招架。
还有身边的婢女玉芝,这几日的一反常态她也看着眼中,只是心里想着给她一个机会,希望她自己找上来,便没找她谈话。
太多的不定因素,让人很难静心宁和。
就在莫梓瑶心绪不宁之间,轿撵已经到了灵鸣宫,站在殿外,便能看到灯火通明的大厅里,人头攒动着,可却异常的安静。阮凌政端坐在厅中的大椅上,目光阴沉。整个厅中的气氛有些沉闷。
“你来了。”阮凌政望向走进来的莫梓瑶主仆淡淡道。
莫梓瑶自然是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抹愤怒的情绪,但她也装作不知,径直走到他身前行礼道:“臣妾担心皇上的安危,便过来了。”
“你不是在担心朕,是在担心你的小姐妹吧?”他一语道破。
莫梓瑶微微一笑,自顾自说着:“幸好方才在来的路上遇见了露儿,得知皇上没事,臣妾这才稍感安心。”
而后抬头目光温柔地看着他:“什么人都有没有皇上的安危来的重要。”
她很适时宜的表态,让阮凌政有气也撒不出来。拿她真是没办法,阮凌政伸了手,想拉她到身旁坐下。
就在这个时候,莫梓瑶在不经意间看到阮凌政的手心处一片鲜红,有未干涸的血液在流淌,触目惊心。她小心的抓住那只大手,心疼的叫道:“皇上,你的手受伤了!”
那些御医们听见后,连忙跑上前来,作势要给他包扎,阮凌政摆摆手道:“一点小伤而已。”话说这,他的目光却是看向了莫梓瑶。似乎在说:都是因为你,朕的手才受伤的。
莫梓瑶放下他的手,走到一位御医面前道:“钟太医劳烦帮本宫准备些金疮药。”而后看一眼其它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钟太医连声说是,从药箱里找出金疮药和纱带,递给一旁的韵兰后,恭敬的退了下去。韵兰忙让人打了清水来,递给莫梓瑶。
莫梓瑶拧干毛巾,小心的为他洗净伤口,撒上药粉,又细细的包扎好。阮凌政默默的看着她做着这一切,许久才开口道:“你去看看她吧。”
她正在打结的手一颤,心中很是难受。虽然早已听露儿说起过苏提的状况,但还是忍不住伤心。
她想起了一些往事,犹记得刚入宫时,两人一起下象棋的欢笑场景,仿佛还在昨天。苏提总是话语温和,与世无争的样子,哪怕被人陷害也是微笑面对。见到伊昭容想要羞辱自己时,默默无争的她却是她挺身而出。不惜得罪人,也要为自己解围。
这么好的一个女子,就要这么黯然消逝了吗?虽然她做过不能原谅的错事,但上天这样惩罚她,却也太无情了。
内室的门虚掩着,莫梓瑶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却是满地破碎的器物,入目苍夷。橙色的香榻边上,梦夕侧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而床榻上的那个人,也只有这轻微的呼吸。
苏提脸色是无血色的苍白,额上有豆大的汗珠滚落,浑身微微颤抖着,似乎正在忍受某种痛苦。她的身上盖着一张薄棉被,可上面却有斑斑点点的血迹。
莫梓瑶见到这一幕,眼睛酸涩,眼前的景色有些模糊。她走上前,坐在榻沿上,拉起苏提冰凉的柔胰在手中,看着她人轻声道:“苏妹妹,为何,你要这么傻呢?”
苏提睫毛微微颤抖着,缓缓睁开眼看向莫梓瑶,眼里满是歉意。嘴唇蠕动着,轻轻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莫梓瑶叹息道:“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说来,若不是我,或许你也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你和皇上之间到底有上面化不开的仇怨,让你这样不惜一切的要刺杀他?”莫梓瑶压低了音调问道。
说这话时,她心里还是有怒火的。苏提行刺阮凌政,她很惊怒。
原是为她着想,才会将阮凌政推至她身前,希望她能得到皇上的垂青,让以后在后宫的日子不会太难过。可,她又做了些什么?
姐妹一场,她就是这样来回报的吗?莫梓瑶只是想着,心中便很不平静,可是当看苏提的下场已经够惨的了,才没有将情在她面前绪宣泄出来。甚至,生怕她觉察。
苏提艰难地牵起唇角笑了,但眼角却有泪水滚落而下。说道:“静儿姐姐,我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
“帮忙照顾一下我的父母。”
莫梓瑶闭上眼睛,好半响才说:“好。可是……你可有想过,皇上他会不怪罪于他们吗?你刺杀皇上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些了。”
苏提仿佛被莫梓瑶的话刺激道了,原本还算平静的她突然剧烈喘息起来,情绪一下子变得激动。用尽浑身力气吼道:“当承浩哥哥一家满门抄斩的那一天,我便发誓今生必杀他!”
莫梓瑶蹙眉,在得知原因后痛心道:“你为了报仇,就这样不计后果的去行刺皇上?苏妹妹,你可有想过你那年过半百的双亲?他们就你一个女儿,你这样不但让他们承受晚年丧女之痛,还可能牵连他们也会获罪。要知道行刺之罪,那可是诛九族的。”
“呜呜……”莫梓瑶的话触动了苏提内心深处那根脆弱的心弦,她终是忍不住呜呜咽咽的低泣起来。
“唉!”莫梓瑶重重叹息一声道:“你若信的过我,便把整件事情的原委告知我。”
在莫梓瑶想来,阮凌政处事她是信的过的,能让明事理知大意的苏提恨意如此深,恐怕是有什么冤屈。
苏提稳了稳情绪,回忆着那段惨痛的往事,心绪慢慢被打开,开始娓娓地对莫梓瑶道来。
……
原来苏提未婚的父亲和她的父亲一起同朝为官,早年便是很好的挚友,他们两人一文一武,苏提的父亲虽是尚书,官衔不高,但为人正直,且淡泊名利,深得阮凌政器重。一些重要的朝议皆有他的身影。
而丁承浩的父亲官职也不太高,只是一个小小的刺史,手中掌管数万兵马,隶属于刘大将军座下,驻守在北疆。为人也是刚正不阿,早年,阮凌政也对他颇为器重。只是在他当政第三年发生了一件事,让丁刺史走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原本皇上器重他,才把序城交给他把守。该城在他执管的那几年也是屡屡建功,直到那一年,朝中有人怒参他丁刺史私吞军饷,以至于大冬天里数万战士无棉衣保暖,无热饭可入口,冻死冻伤无数,最后,有些人实在受不了便丢盔弃甲,在一个天黑的夜晚逃跑了。而就是在那一天,图萨拉国,乘这个机会攻破了序城,朝内地侵占。
当时得知这个消息,阮凌政惊怒不已,立即差人去查,结果实有此事,那些被私藏的军饷也如数被找到,证据确凿!
一切的一切都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好说的?
阮凌政得知结果后,怒不可歇,手下竟然出了这样的官员,不但私吞军饷,还守城不利。他拟下一道圣旨:丁益山,身为朝廷官员,身负戌守边关之大任,却不守法制,私吞军饷,死罪!守城不利,让敌国有机可乘,攻破序城,当地百姓受难。万死不能恕其罪!数罪并罚,抄家并诛灭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