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下来,听金公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皇上,酉时三刻快到了,该去泰仁宫了。”
阮凌政应了声,朝莫梓瑶道:“走吧,与我一道过去。”
莫梓瑶微笑着点头,正好瞧见韵兰拿了早已准备好晚宴要穿的衣裳过来,便过后室去换了衣裳。
晚宴设在冧烟殿,与阮凌政一道过去,却在大殿门口,惊讶的瞧见尉迟帝一人在院子里踱着步子,而他的身边并不见那郡主。
呵,太后寿宴啊,她都不来。想起太后说千万不能让阮凌政与那郡主一起独处,她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于阗郡主居然对着他们避而不见。
阮凌政上前开口问:“尉迟兄,怎么不见舍妹?郡主的病很是严重么?那朕让太医过去看看。”语毕,他便要喊人。
尉迟辰逸开口道:“多谢皇上,还是……”
“皇上。”莫梓瑶打断了尉迟辰逸的话,走过来行礼,道:“郡主远道而来,又是带病之身,若是只让太医去,怕是不好。不如本宫亲自去,不若皇上与尉迟陛下先入席吧。”
阮凌政朝她一笑,点头道:“如此也好。”
“那臣妾先行告退。”语毕,莫梓瑶转身朝外头走去。
外头,晚秋与玉芝见她这么快就出来,吃了一惊,忙追上前来。“娘娘怎的这么快就出来了?”晚秋担忧地朝里头看了一眼。
莫梓瑶笑道:“于阗郡主抱病在吉宾殿休息,未曾过来,本宫亲自去看看。”
玉芝“嗬”了声,小声道:“那郡主好大的架子啊,听闻她先前在伏涉苑及皇城门口便是不下轿来,此刻还不来赴宴。”
莫梓瑶略微沉了声音道:“是啊,好大的架子。本宫倒是想看看,这么大架子的于阗郡主,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晚秋。”
她突然叫,晚秋忙上前来,莫梓瑶笑,“今日,你也给本宫睁大眼睛瞧瞧。”日后,她也是要与那郡主朝夕相处的。
晚秋忙应了声。玉芝目露异样之色,不明莫梓瑶为何突然说出这话。但也没开口去询问。
三人往下走去,晚秋却突然惊道:“娘娘,是否前不久在那林子瞧见与伏摩陛下一起的女子……”后面的话她不再说下去,可莫梓瑶知道她的意思。
其实,她也怀疑过,可若是这样,那么只能说明在林子里,那女子也是见了自己的。
不管怎么样,先过了吉宾殿再说。两个宫婢见莫梓瑶不说话,也识趣得不再说,只跟在她身侧。
到了吉宾殿,问得于阗郡主住在西边的温怡阁。几人到了门口才要进去,两个宫婢出来拦住去路,其中一个道:“您是……”
玉芝忙上前道:“这是阮南朝的瑶贵妃娘娘。”
闻言,那两个宫婢脸色一变,忙跪下道:“奴婢不知是贵妃娘娘,请贵妃娘娘恕罪!”
莫梓瑶挥手让她们起来,只问:“本宫听闻你们郡主身子抱恙,此地过来探望。郡主如今人呢?”
“郡主在房内休息。”其中一个宫婢侧身道:“贵妃娘娘您请。”
莫梓瑶点了头,抬步进去。
宫婢将她带至一个房间外头,侍立于门边道:“郡主,阮南朝的瑶贵妃娘娘特地来看您。”
隔了会儿,才听里头传出一个声音,道:“快请贵妃娘娘进来。”
宫婢这才帮她推开了房门,小声道:“贵妃娘娘您请。”
莫梓瑶不看她,只扶了晚秋的手进去。
有些奇怪,里头居然一个宫人都没有。女子侧卧在床上,前面的幔帐落着,上前,瞧见女子微微倾身,咳嗽起来。
“郡主……”莫梓瑶不禁开口。
女子咳了会儿,才开口道:“让贵妃娘娘见笑了,恣墨身子抱恙,不能与贵妃娘娘见礼,还望贵妃娘娘海涵。”
恣墨,恣墨……呵,这名字也在提醒着莫梓瑶,她真的是恣雪的妹妹。
回了神,摇头道:“郡主不必多礼,皇上听闻你卧病,特让本宫来看看。”
她轻笑一声:“劳皇上挂心了,恣墨从小体弱,经不起日夜赶路的折腾,休息几日便好了。”她顿了下,又道:“今日不曾给皇上请安,实在是恣墨的不对。”
莫梓瑶忙道:“郡主客气了,日后都是一家人,皇上不会在意这些虚礼的。”
其实,对于于阗皇帝送恣墨来和亲,不管是阮凌政,还是太后,亦或是莫梓瑶自己,心里都怀疑着。那么,不如趁此机会试探试探她。
帐里之人缄默了片刻,才苦笑一声道:“恣墨自知皇上爱的人,只是恣墨的姐姐。”
她的话,说得莫梓瑶心头一惊,握着帕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而里头之人似一下子想起什么,忙道:“恣墨该死,怎好让贵妃娘娘站看说话?”
莫梓瑶才猛地回神,尴尬笑道:“没事,郡主不必起身,本宫自己坐便可。”语毕,过床边的凳子上坐了。
帐内之人随即又咳嗽起来,半晌,才稍稍平复下去。莫梓瑶不禁开口:“不如本宫宣了太医来给郡主瞧瞧。”
“谢贵妃娘娘,恣墨已经服过药了,不必麻烦太医了。”她的声音低低的,隔了会儿,才听她又道:“其实贵妃娘娘今日为何来,恣墨也略知一二。
莫梓瑶心头微微一惊,殊不知她话里的意思。听她接着道:“贵妃娘娘能在这样的场合伴随在皇上身侧,自是在皇上心中有着重要位置的。贵妃娘娘请放心,他日恣墨入宫为妃,也定会遵循长幼有序,会对贵妃娘娘恭敬有加。
莫梓瑶怔住,她以为自己来是想提早给她一个下马威?呵,她真是要小看我莫梓瑶了。也不与她计较,只浅笑着开口道:“郡主想多了,本宫今日只是因为挂心你的病,并无其他想法。”
她轻笑着,道:“贵妃娘娘说的是,恣墨多想了。”
自始自终,她的话都是淡淡的,让人丝毫听不出,于阗皇帝让她来和亲,究竟是何用意?而她尉迟恣墨,又究竟是不是尉迟辰逸想安插在阮凌政身边的棋子?
沉默了会儿,听她又道:“其实,若不是大臣们执意要向皇兄举荐恣墨,恣墨本是不愿来阮南朝和亲的。姐姐生前最疼爱恣墨,恣墨又怎能……怎能陪伴在她爱的人身边?”
她说,她本不愿……
那么,如若被她知道阮凌政将她赐婚给平仁王,想来她也是不会愿了。
只是,听她一遍一遍地提及恣雪,莫梓瑶心里的恨意越来越浓郁,咬着牙道:“郡主的姐姐……呵,请恕本宫从未听皇上提及过,所以,也不知道。”
帐内之人似是狠狠一震,脱口道:“皇上他,从不曾提及么?”
莫梓瑶冷笑一声,他为何要提及?
听外面的人不说话,她似乎很是失望。半晌,才又道:“瞧着时辰,寿宴应该开始了吧。咳咳……”
莫梓瑶也不打算再逗留,只起了身道:“那本宫先过去了,郡主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派人来告诉本宫。郡主好生休息吧。”语毕,也不再看她,径直出门去。
她既然自己也不想做阮凌政的妃子,那也正好遂了太后的意。
到了外头,听玉芝突然道:“娘娘,您说那郡主是不是在装病?”
莫梓瑶知道,她为何会这么问,只因她要宣太医的时候,恣墨一直推脱。
还未及开口,便听晚秋道:“不会,方才在房中,奴婢确实闻到了药味儿。且那郡主说,她已经服过药的。”
莫梓瑶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还是晚秋细心。再者说,恣墨装病为何?没有道理的。
三人走着,突然听得一人从背后叫道:“瑶贵妃娘娘。”
本能地回头,见眼前晃过那张淡金色的面具,在这漆黑的夜中,让莫梓瑶吓了一跳。身边的两个宫婢也是有些吃惊,却碍于面前之人,不敢叫出来。
他却从容地上前,轻笑道:“贵妃娘娘明知道于阗郡主是来阮南朝和亲的,贵妃娘娘却还能记挂她的病,亲自探视,您的这气量,着实叫本王叹服。”
轩王虽是说叹服,可,那语气莫梓瑶听着,尽是讽刺的意味。
莫梓瑶发现晚上的他,和白日里见到的他又有所不同了,至于哪里不同,她也说不上来,但有一点可以确认,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大一样了。
望着他面具下的双眼,轻笑道:“来者是客,本宫不过是代皇上探视罢了。”
他的眸子微微收紧,说道:“贵妃娘娘真会说话。”
不知为何,隔着面具说话,让她觉得压抑。会让她冷不丁地,想起顾莫离。以往,他也总是突然从背后出现,说些讽刺嘲笑的话。
面前之人虽然不确定是他,但他和顾莫离一模一样的口吻仍是让莫梓瑶觉得心中不快。瞧着他,不悦地皱眉道:“王爷不觉得带着面具对人有失礼仪么?还是王爷长得有碍观瞻?”也不知怎的,话竟然说得如此大胆了。
轩王却是忽然逼近莫梓瑶,邪魅笑道:“怎么,贵妃娘娘好奇本王的长相?”
不是好奇,是……那种奇怪的感觉一直窜在胸口,让莫梓瑶自己都说不上来。他离自己是那样近,她迟疑了下,颤抖地抬手,朝他的面具伸去……
指尖伸过去,那张面具却仿佛离得好远。她的心里,好似有一刹那的迟疑,那就像是当年面对顾莫离一般,明明就站在自己眼前,却依然不会去诉说自己渴盼的心声。那仿佛是一种在心里的禁忌。
他是轩王,并非顾莫离啊,可,为何对着面前的男子,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
他的眸子平静如水,他却并不抬手阻止她。只是,莫梓瑶觉得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在阻止着她。
她不禁有些懊恼,咬着牙猛地将手伸过去,却在将要触及的时候,一个身影闪动,那沉沉的剑鞘直直地横在了她的面前,挡住了她即将触碰上面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