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妃总是姗姗来迟,她今日一袭轻盈的纱衣,长发挽起,看起来,更显得婀娜多姿。
莫梓瑶瞧着她,忽然就想起蕙贵妃说她的堂哥曾调戏过她的事情来。呵,想来只要是正常的男人,都会对她的美貌所倾倒吧。而对于权势倾轧的刘家人,会出刘纪生那种有了权势便为所欲为的纨绔少爷来说,见此佳人,不动心,真的很难啊。
众人又坐了会儿,便听得外头有公公高声叫:“皇上驾到——太后驾到——”
而后,便瞧见阮凌政扶着太后进来,众人忙起身,跪下行礼。只听太后道:“芸贤妃你身子不便,免了吧。”
“谢太后。”芸贤妃微微一笑,乐儿连忙扶了她坐下,骄傲地侍立于一旁。
众人待皇上和太后都入了座,才起了身。今儿个虽然是芸贤妃的主场,但皇上和太后毕竟还是最大。
阮凌政坐下后,目光便朝下看去,略微扫视了一遍,在看向莫梓瑶的时候,微微一滞,却也只一瞬间,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来。而莫梓瑶却是忍着,没有笑,可是看见他高兴,她的心里也高兴着。
就在这个时候,忽地听见有瓷器摔碎的声音,众人脸色一变,循声而望去,却是见熙太妃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目光死死地盯着太后,情绪激动异常。她身边的影儿脸都白了,见众人都朝她们看去,面色便越发苍白了几分。她瞧了一眼太后,咬着唇猛地跪下对阮凌政道:“皇上,是奴婢该死,忘记让太妃吃药了,奴婢这就送太妃回去吃药。”
阮凌政皱起了眉头,正要说什么,一旁的太后却道:“既然如此,那还不快扶你们家太妃回熙临宫?”
影儿不敢迟疑,连连点头说是,拉着熙太妃便出了楼台。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并不影响什么,不一会儿,宫人开始上菜添酒水。太后端起酒杯朝芸贤妃道:“今儿个是你的生辰,来,哀家与你喝一杯。”她说着,目光却瞧着她隆起的腹部,开口,“哀家现在啊,就等着抱皇孙了!”
芸贤妃连忙欲要站起身,被太后阻止了,听她道:“今日你便不必饮酒了。以茶代酒吧。”
“是。”芸贤妃应着声。便有宫婢上前,换下了她桌上的酒,又换了茶杯上去,斟满。她端起来饮了一小口,随即低头笑着谢谢太后。众嫔妃们皆露出羡慕的神色。
随后,阮凌政也敬了她,众人羡慕嫉妒恨也没有用,谁叫人家才是今天的主角呢,更何况,还怀着皇嗣。
在后面,自然是一干嫔妃们争先恐后地朝芸贤妃举杯,说些恭贺的话。莫梓瑶安静地坐着,什么话都没有说。只需饮酒的时候,喝了几口。却也不敢喝多,记得上回在冧烟殿便是多喝了几杯,结果差点就醉了。
不多时,突然听阮凌政道:“朕让人在湮水台外的池子上搭了台,今夜月色甚美,朕点了你们爱看的戏曲。”
听阮凌政如此说,芸贤妃和众嫔妃也都露出期盼的神色来。太后笑道:“皇上有心了。”
阮凌政笑:“难得大家聚在一起,便都放松了心情,好好看戏听曲儿吧。”言罢,转头看向芸贤妃道:“芸儿,朕点了你最爱看的《天仙配》。”
芸贤妃露出惊喜的表情,朝阮凌政微微福身,甜甜笑道:“臣妾多谢皇上厚爱。”
太后也微微点着头,目光看下去,笑道:“好了,那么大家便都出去听戏吧。”
众人应了声,都起身准备朝外头走,却听雪妃突然道:“太后,臣妾也学了些,不如今日先让臣妾献丑了。”她说着,转眸瞧着芸贤妃道,“前些日子是妹妹不对,痛定思痛,特意练了这戏,想要送给贤妃娘娘当做生辰的贺礼。”
芸贤妃怔住,本能的转眸去瞧太后,只见后者的脸色已经起了变话,才要说话,却听蕙贵妃突然道:“真看不出,雪妃还会这个?”
雪妃却是笑:“臣妾也就这会这些了,承蒙大家不嫌弃才是呢,皇上?”她对太后说这话,却是问着阮凌政。
阮凌政微怔,却是点头:“你有这份心,也好。”
太后脸色十分难看,还欲说什么,终是作罢。
众人都过了外头,见那戏台半凌空于外头的池子之上。戏台周围,用红金色的丝带围住,三步一个桩,桩上都点着灯笼。在戏台的周围,看起来美轮美奂。
看的人,皆站在戏台对面,隔着半个池子,视觉却依旧清楚。莫梓瑶也站在人群后面端端望着,心中,却是想着,雪妃为何突然自告奋勇的要去表演呢,难道是为了吸引阮凌政的注意力?可是,她已经够得宠了,没必要在芸贤妃的寿辰上做这些举动才是。
正想着,听得乐声响起来。莫梓瑶终是吃惊,雪妃这回演的,居然是《对花枪》!她没有换上戏服,那柔软的身段,舞枪的身姿更显妩媚。与太后寿辰那日蕙贵妃的剑舞不同,雪妃这多半是舞姿,而蕙贵妃则是剑舞。
众人认真地看着,却不知哪里传来“咔”的一声巨响,眼前悬于池面上的戏台突然从半空中塌下来!
只听一阵尖叫声,莫梓瑶惊愕地朝台上瞧去,只见那上面之人都滚下来。御林军猛地疯涌上去。
“皇上,啊——”
她吃惊地回眸,却见芸贤妃突然掉入了池子里!
“娘娘!”乐儿惊叫着,伸手却没有抓住芸贤妃的衣服,她一下子大哭起来。
原本拦在池子边上的栏杆断了一节。而对面的戏台猛地塌下来,台上的人一个收势不住,全都滑下去。只听“扑通”的声音此起彼伏,甚至都分不清,是在这边,还是对岸。原本戏台上的灯一下子浸了水,整个池子上的光线瞬间暗沉了下去,只有池子边上的宫人们手上的灯笼,照出并不十分亮堂的光。
众人都惊慌起来,跑动的人,晃动的灯。一切,都不过发生在电光闪石之间,莫梓瑶呆呆地看着,甚至都未曾来得及反应过来。
阮凌政的脸色一变,他尚未出声,便听得一群人奋不顾身跳下水去的声音。见他大步上前,金公公慌忙拉住他,叫道:“皇上不可,您怎么能下去!”
“皇上!”太后也急急拉住他的龙袍,冲着身边的宫人,御林军们怒声道,“全部都下去,一定要把芸贤妃救上来!芸贤妃若是有个好歹,哀家要你们一个个全都陪葬!”
池子边上拎了灯笼的宫人们忙将灯笼伸往池子里照着,又有很多下了水。也看不清楚里面情况,只听到处都是尖叫声,还扑腾的声音。
太后焦急地看着池子里,莫梓瑶瞧见,她抓着阮凌政的手都可以清清楚楚地瞧见那手背上的青筋了。看得出,她是真的在乎芸贤妃。不,或者说,她是真的在乎芸贤妃腹中的帝裔。
莫梓瑶只觉得心疯狂地乱跳起来,猛地回眸,寻找蕙贵妃的踪影。却听一人道:“瑶贵妃,你在找本宫么?”
莫梓瑶吓了一跳,方才太过混乱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蕙贵妃是什么时候突然站在自己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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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莫梓瑶愕然的样子,蕙贵妃似乎很开心,目光瞧向昏暗的池子,低笑着:“多好的一场戏啊,比那《对花枪》精彩得多了,瑶贵妃以为呢?”
呵,怎么不是呢?莫梓瑶心道,只是猛地,又想起那时候她与自己说的那番话,有些吃惊地隔着夜幕望向那黑色的对岸,难道说,这一切,是雪妃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么?
只是,她这般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芸贤妃的身边一直有乐儿,应该不会出现意外才是。可仔细回想着方才的一切,除了乐儿,似乎也并不曾见着谁去了她的身边。
她身后,站了婧充仪!
莫梓瑶大吃一惊,借着微弱的光,朝女子瞧去。只见在晦涩不明的灯光下,她的脸色一片苍白,捂着胸口,双手不住地颤抖着。她身边的宫婢紧紧地扶着她,她几乎半个身子都靠在那宫婢身上了。
这样的婧充仪,是莫梓瑶从未见过的。可身边的蕙贵妃突然瞧了她一眼,莫梓瑶忙收回了思绪。回头的时候,瞧见阮凌政一手撑着池子边缘的栏杆,忧心地看着下面的一切。
莫梓瑶不知道他此刻担心的,究竟是雪妃还是芸贤妃。或者,都有吧。一个是他想要疼惜的女子,一个是他未来孩子的母亲。
这时,不知听谁叫了一声:“快看,救起来了!”
众人循声瞧去,见一人被拉上来。太后忙疾步上前,莫梓瑶未及走近,也知道,定是芸贤妃。否则,太后何以如此焦急?
乐儿扑上去叫:“娘娘!娘娘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娘娘!娘娘……”她边哭边叫着。
阮凌政大步上前,吼道:“还不快送芸贤妃回宫?宣太医!”
莫梓瑶斜睨瞧着,见女子浑身都湿透了,她的眼睛紧紧地闭着,是死了么?
如此想着,藏于广袖中的手却是猛地握紧。也不知自己是在担心她不死,还是怕她真的死了?
一切,还没来得及想,便有太监七手八脚地将芸贤妃抬上轿撵,而后急急离去。太后跟上前,又回头瞧了阮凌政一眼,开口道:“皇上,还不跟哀家一起去么?”
阮凌政的脸色闪过一丝迟疑,却也只一瞬,终是抬步跟了上去。
众人呆呆地望着,仿佛已经忘记了,池子下面,还有另外一个人。
这个时候蕙贵妃冷冷地哼了一声,嘲笑道:“若是雪妃能好端端地活着,待她瞧见了皇上此刻已经离去,本宫倒真是想看看,她会是怎样的一副嘴脸!”
莫梓瑶浅笑一声,并不说话。想着,或许不必等知道阮凌政已经离去,在她落水的时候,他没有跳下去救她,想必她的心里,便是已经知晓什么了。只是突然想起方才,太后与金公公拦住了他,否则,他是真的想要下水么?
如果是,那么他想救的人,又是谁?
呵,希望是芸贤妃吧。
“快,快拉住!”池子对岸传来男子的声音,想来便是御林军的侍卫。不过听他的语气,是拉住了谁的身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