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长沙城已经顶住了清军一个多月的攻击。
清军初期猛烈的攻击失利后,逐渐改变战术,用大炮轰击城墙的同时,一面全力填河,一面挖掘地道,并大起器械,各种手段齐出的攻击着长沙城。
此前赵铭攻城的手段,经过战场的传播,清军也学了过去,不过清军第一次操作,地道挖到护城河下时,上方塌陷,河水灌入,淹死数百人,却没见到成效。
清军挖掘地道,并没有取得想要的成果,不过重炮轰城,却见了成效。
长沙城被清军轰塌多处,加上清军掳来十余万百姓填平护城河,威胁长沙城,幸亏堵胤锡和阎应元誓言死守,加上战况激烈之时,朱律鍵登城鼓舞士气,军民受到皇帝鼓舞,同仇敌忾,才数次打退清军的进攻。
城中何腾蛟等人苦劝朱律鍵不走,没奈何,皇帝不走,他们也不好丢下皇帝开溜,只能尽力协助守城,将府中护院、仆役都遣上城头,搬运石块、箭矢,协助官军守城。
曾皇后也不顾身份和威仪,将皇长子交给宫女照看,换上布衣,披一件大红色的斗篷,时常出现在城头,给士卒分发食物,慰问伤兵,令将士见红衣便士气大振,纷纷为之感动,纷纷拼死杀敌。
不过,长沙抵抗虽然激烈,挡住了清军的攻击,可是整个战场被动的局面,却没有改变。
湖广明军主力,一支被围在荆州,一支在岳州失陷后,逃到君山,剩下兵马被围在长沙。
湘南和两广无援兵可派,江西万元吉和唐王被江西清军牵制,长沙周围千里之地,以无援军可解长沙危局。
若是任由清军进攻,长沙失陷只是时间问题,隆武朝廷将无法挺过隆武六年的冬天。
朱律鍵率领军民苦苦支撑,时间到了十一月,局面终于出现了转机,而这个转机却并非来自湖广,而是江南和四川。
十一月初十,长沙城多处垮塌,不过城池依然坚挺。
城外清军为了攻城,付出了近万人伤亡,城中守军坚守过程中,也是死伤惨重。
十一月间,天气寒冷,城头北风呼啸,守城的士卒大多抱着武器,盖着茅草,背靠在城墙上歇息。
清晨,城墙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冻得身体僵硬的士卒,清早东方刚露出鱼白,,朱律键便穿着盔甲,领着将校上城巡视。
这时密密麻麻或躺或卧的士卒,铺满了城头,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军官忙上前,拍醒熟睡的士卒,“别睡了,都起来,陛下到了。”
士卒们惊醒,连忙陆续起身,活动筋骨,给朱律键行礼。
朱律键走过来,拍了拍士卒的肩膀,又看了看他睡的矛草和草席,扭头对属下吩咐道:“这么冷的天气,将士们就用这个御寒?”
堵胤锡忙上前道:“陛下,臣已经让城中富户和官绅捐献被褥,早晨还有热汤送来。”
朱聿键闻语埋怨道:“将士们保家卫国,上报大明与朕,下救黔首,朝廷不能亏待他们!”
堵胤锡等人忙躬身称是,周围士卒听了皇帝的话,都不自觉的握紧的兵器,站直了腰杆,脸上露出决然坚毅的神情。
朱律键上城,乃是例行巡视,城池虽有堵胤锡和阎应元防守,但是朱律键心中没有安全感,不亲自掌握长沙的防守情况,他心中难安。
这时走了一圈,天色大亮,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光芒穿透白茫茫的雾气,撒在城头,给冻了一夜的士卒,带来一丝温暖。
朱聿键巡视完后,站在城楼前,远眺城外,远处一片朦胧中,正是清军的营寨。
近十万清军在长沙城下扎营,被清军抓来填河攻城的百姓,聚集在周围,形成一片绵延几十里的营盘。
朱聿键面带忧虑之色,“江南和四川还没有消息吗?”
眼下的局势,朱聿键心中十分清楚,凭借湖广明军自己的实力,已经很难翻盘,他只能寄希望于江浙的朱以海,还有云贵的孙可望。
数月前,堵胤锡隐瞒了孙可望请封秦王之事,促成了明朝对孙可望的诏安。
朱聿键下旨封孙可望为安西候,请孙可望出兵,堵胤锡令传旨之人,诓骗孙可望,言“将军归顺大明,未有功绩,便封秦王,难以服众,陛下言若将军拿下成都,收复全蜀,则王爵之赏立至!”
在使者出发后,堵胤锡才将此事告知朱律键,令朱律键雷霆大怒,怒斥堵胤锡欺君,不过当时清军已经兵临长沙,加之封王之事尚有回旋余地,孙可望未必能夺取成都,所以朱聿键默认了此事。
不过,这件事传出去,却引起隆武朝廷众多武将和文臣不满,孙可望什么东西,为大明出过什么力气,凭什么有资格封王。
朱聿键见将领不满,心中埋怨堵胤锡之余,只能传出消息,大明诸将复两京者为王。
眼下情势危急,之前唐鲁相争,各自都封了不少国公和侯爵,使得国公之位都不怎么值钱,不足以激励前线带兵大将。
为了稳定军心,激励士气,朱律键很不情愿的放出了消息,值此国难当头,社稷危如累卵之际,祭出异姓可封王的荣耀,来激励将士。
不过,消息传出,行在内的文臣,赞同者寥寥,群臣普遍认为,这个口子不能开,自宋以来,文臣好不容易压过武将一头,岂能让粗鄙匹夫们封王,而且孙可望乃是流寇,便想都不要想。
堵胤锡沉声道:“陛下,臣估计孙可望应该已经出兵了!”
朱聿键颇为不满,“他向朝廷请封秦王,朕未封赏,他会出军?”
“此事乃臣之罪!”堵胤锡忙躬身请罪,见朱律键摆了摆手,才继续道:“云贵方面传回消息,使者走到贵阳府,便遇见了孙可望。这说明孙可望早有北上抗清之意,只是等待朝廷这边的消息。臣料想,孙可望虽没有得到秦王之爵,但是有陛下圣旨,加上臣擅自许下诺言,孙可望必定会出兵!”
堵胤锡说完,继续道:“至于江浙,臣已经派遣御史邝露前往,请太子殿下速下杭州。只是杭州乃是坚城,江浙又有清军重兵,恐怕一时间难以攻下杭州。四川和江南,相比之下,四川较为空虚,且孙可望退守云贵数载,在清军视线中消失数载,清军必然不备,因此臣以为,四川方面取得进展的可能要大一些。”
朱律键闻语,阴沉着脸,“四川并非天下首要之地,得失短时间内,无碍天下大局,朕担心即便孙可望取得进展,也无法动摇进攻行在的清军。”
朱律键与堵胤锡交谈一阵,面带忧虑的下城,准备返回行宫,却正好撞上一队马军从城外刺探而回。
长沙城头有火炮,清军下营距离在城墙五里之外,明军哨骑可以出城探查军情。
朱聿键正要上马,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阵怒吼,“清狗撤军了,清狗撤军了!”
朱律键身子一僵,城上城下一起骚动起来,无数人影涌到城门处,纷纷急声询问起来。
堵胤锡和阎应元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惊讶之色,而这时,斥候的声音再次响起,激动的有些变调的喊道:“清狗撤了!清狗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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