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六、青丝成痴缠2(为鲁迅好而更)
其实,这一句,分明便该是冷淡的,漠然的。
两个根本不该有任何交集的人却到了如此的地步,想想便是万般的尴尬。
可我出口的话,终究还是刻意染上了一丝矫情的意味。不为其它,就为了这几个月的相处中,他是真心待我好的。
虽说有过隐瞒,有过欺骗,但他不曾伤害过我,那么,便够了。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便是那么简单,仅仅只是为了一个好,便可以去忘记所有的不好。活得实在,总比活得太累要好得多。
看着他什么都未察觉,依旧以为我还是那缺失记忆的阴凌紫,将裙衫小心翼翼地为我整理妥当,又将屋里的冰块朝软榻移近了几分。
“看来紫儿是越来越嫌弃为夫了,是不是早就想着出墙了啊?”一副怨夫的模样,若他真的是我的夫君,无疑,他将这个身份饰演得很好。
可惜,他不是……
而心里那块疼痛的伤疤,已经另有所属了,有人想要跻身而入,根本便是不可能……
“风黎瑞,你看看我,浑身上下有哪儿好的呀……你当初怎么就会和我幽会,怎么就会喜欢上我了呢……”装作浑然不在意地开口,试探着,第一次,我想要正式探讨这个问题。
对风黎瑞这个人,我早先根本就接触不深,他怎会平白无故地愿意和江植联手助我以假死离开皇宫?更甚至于,趁着我部分记忆丧失而甘愿顶替做我的夫君……
“还能有什么啊……第一眼相见便惊为天人,一发不可自拔,陷了进去呗……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世上,真的有这么多的一见钟情吗?
没有任何的利益牵扯,没有任何的动机意图,就单单只是见到了,便爱上了?
谭素心爱得如此之深,她与陈尚寅的相见,还不是建构在利益基础之上?武青鸾爱千子健至深嫁了他,当初的千子健还不是为了两国的大局着想才娶了她?我爱景行然至深,初次相见之夜的求亲,他还不是为了我的郡主之位才娶我?
“风黎瑞,我想听真话。”沉了沉声音,我也不知道为何非得那般执着,执着到即使就此和他翻脸,也在所不惜。
双眼望向他,对面的人依旧风华绝代,那绯色的长袖宽大,更加衬托得他玉树临风,风采卓绝。
他的双眸闪了闪,一抹复杂一闪而逝,随即笑着开口:“为夫何曾对紫儿说过假话了?紫儿莫不是怀着孩子,这心性儿大了,便犯了别的女子那般的善妒之症?不过若真是如此,为夫真是高兴……不介意为紫儿亲自证明对你的爱……”
说到最后,意味深长,那灼灼的眸子只差没有当场剥了我的衣服。似戏谑似认真,这样子的人,最是无法看透。
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闭上眼,将身子蜷缩到一处:“我困了……”
他极不赞同我的睡姿,上下其手,将我又摆弄了一阵:“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有了孩子便不能随心所欲。这睡觉,也得有个睡觉的样子……”轻叹一声,对于总是给他添麻烦的我,他真的算得上是一个体贴人的好夫君。
其实,他成为川纳女子人人欲嫁的最佳男人,不仅源自于他外表的风度翩翩,他的文雅体贴,也占据了极重要的份量。
只是很可惜,这个完美化身的男子,我无缘接受。
“风黎瑞,我希望有一天,你可以对我开诚布公。而有一天,我也可以对你知无不言。”笑着喃喃,我任由他牵着我的手,沉沉陷入睡眠之中。
软榻轻巧舒适,床垫带着丝质的柔软,并不过于灼热,由他一手布置的地方,真的,样样都是为了我……
不自觉反握住他的手,困顿来袭,便再也记不住接下来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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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天际灰蒙蒙的。雨丝犀利,帘幕化为白色的珠帘,垂落地面,洒在那万紫千红中,煞是好看。对于长久酷热的奇渭城而言,这场雨无疑便是及时雨,让人纾解疲劳,愉/悦身心。
听着雨滴打在屋檐的声响,我不禁被深深吸引。这般的四合院,并不会觉得太过于宽敞,也不会显得过小,有种亲昵的感觉。
只是,从窗外探看那雨丝倾华,当看到那个颀长的身影时,心跳,不自觉加快。
自从忆起和景行然有关的一切,我便刻意避免了和他的相见。
早中晚膳都是在属于我和风黎瑞的房内用的,甚至于平常的解闷,都是趁着他外出而偶尔到院落中坐坐。眼瞅着他有可能回来的光景,便又匆匆回了房。
抬头不见低头见,有时候,偏偏便是始料未及,他会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我的视线中,让我不知所措。
其实,我该恨他的。
但听得玄枫锦为他的开脱,我又觉得,或许他对我真的是有情的。
那股恨,便缠绵在胸腔,怎么也凝聚不起来。到最终变幻为一缕缕青烟,随风而散。
告诉自己,不过是因为有爱才又恨。因为不爱他了,所以才不恨
。一遍遍强调着,一遍遍警告着自己,可我也知晓,那不过是自欺欺人。
想到他对于失忆的我那般宽容,明明诸多逾矩却什么都没有惩罚,我便又想,即使他看不见了,可身边出现一个和我以前的性子一模一样的人,他终究还是顾念着旧情。他唤着我风夫人,可他却对我时而温柔时而挑衅时而漠然。
那个时候的他,让我迷茫,让我不解,却又让我不自觉沉溺。如果说那个时候的我自以为对风黎瑞情深,可却也对他产生了莫名的情愫。不过又是一场自欺欺人的游戏罢了。
那么现在,当我得知我与风黎瑞,根本没有丝毫的关系,对他,根本就不曾有过男女之情。而那个让我产生情愫的男人,便是我曾经深爱不已的男子,我知道,也许,我这一辈子,都会陷在里头了……
一而再再而三,根本就不可为。
而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当属愚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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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景行然款步而归,刘桂年小心翼翼地为他撑着伞。由于不能视物,景行然的步子迈得并不大,可他浑身散发出的那股气势,却让人有些望而生畏。
雨水打在油纸伞上,看着那小巧玲珑的伞不堪遮挡住他一个大男人,银色的衣衫上明显有着一抹湿意,我不禁有些失笑。
都说女人比男人要娇弱。可是在这方面,女人无疑展现出了无比的优势。
刘桂年见得有水渍滴贱在景行然身上,有些着急地想要请罪,最终似乎止于了唇间。
这一幕,极为和谐。不过是转眼即过的事情,可当景行然蓦地停步在雨中时,一切,却嘎然而止。
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那么一个俊朗的身影,高大挺拔,颀长优雅。
风轻吹起他银色的衣袂,翩然不羁。束缚在金冠中的发,迎着风而微微凌乱。有几缕贴合在他面颊上,有几分狂野随性的美感。
眼尖的我,还是不可避免地看到了系在他腰间的玲珑七彩玉。
既无情,何需给人多情的假象……
心里有丝酸涩弥漫,望向不远处那双空洞的眼眸,复杂的心疼,流淌在心间……
一晃神的功夫,不知是景行然示意让刘桂年附耳过去,还是刘桂年主动附耳过去诉说,我发现下一瞬,景行然便朝着我的方向转首。
四目相对,他清俊,他优雅,他斐然。
明知他不可能看到我,我却还是紧张地连呼吸都快要顿止。指尖嵌入掌心,一丝疼痛迷离,却让我更加不想放手,只想用这份疼痛而忘记面对他的尴尬。
第一个反应,是想将那用支架撑起的窗户彻底关上,隔绝那雨幕中的人。
可是,这分明便是欲盖弥彰,遂打消了这个想法。
雨水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哗然的声音,伴随着滴滴答答般的宣扬,让人有股清心寡欲的淡然。只是,我却分明听到了心脏的位置,扑腾扑腾,一刻不息。
那般急促,那般让我防不胜防。
原以为只有他人,才可以出卖自己。
可这一刻,我自己,我自己的心,出卖了我自己的感情。
我对他,依旧还是忘不了。
“风夫人,雨大,屋子里落了潮气便不好了,您还是关上窗吧。”是刘桂年的声音,带着规劝。
还真是多管闲事啊,我开个窗凉快凉快,他都要来掺和。
“不劳刘总管费心了,奴家心里自然有数。”我还是选择了用嗲音,虽然在陈府,一个气愤之下我早就当着景行然的面用自己的真声对陈尚寅破口大骂过了,但他既然没有反应,那该是没有察觉到。所以,我还是很放心。
他,根本就没有认出我……
那么,便好……
只要这一次和父皇见了面,劝他退兵,一切便好。
也许这一次,我真的会跟着父皇回去。心底的那份坚持,其实早就没有了继续坚持下去的动力,只是一味地想要再做些什么,再挽回些什么……但到头来,只是痛上加痛……满头的鲜血淋漓之后,撞了南墙,终究还是得回头……
而我那一次撞的南墙,足够我彻底认清一些事。
不过,景行然对于我身死的巨大反应,却不在我认清的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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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横亘在我与景行然之间的雨丝,猛然增大了起来。大雨倾盆,打在油纸伞上,发出豆大的声响。一颤复一颤,仿佛即将承受不住那般的击打,轰然夭折。
景行然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深邃的眼一片茫然,里头没有丝毫的波澜。只是他望向我的方向,却又是那般精准无误。这一度,使我怀疑他是否真的眼盲。
“雨大了,爷还是快些回屋去吧。爷万圣之尊,淋坏了身子可就得不偿失了。”心底的柔软,在见到这般的他之后泛滥起来,关心的话,便情不自禁地出了口。
语毕,我紧咬着自己的唇,也不知,是怕自己一个冲动收回了刚刚的话,还是怕我一个冲动之下跑出去怒骂一番这般折腾人的他。
“风夫人这段时日不是一直躲着爷吗?这会儿倒是关心起爷的身子来了?”慵懒的声音从那张带着笑意的脸上传来,不知是嘲讽着我的不自量力,还是自嘲着他自己失去了吸引女人的魅力……
可我竟有种错觉,他那说话的语气,隐隐之中,还有一丝苦涩。
那种苦,就好比心底的伤痛无人问津,在被人划开一道口子之后彻底决堤,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