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没多大的事儿,何必大动肝火。不就是摔了一跤么?”烟雨蹙眉道。
宣夫人冷冷看她一眼,“听听。不就是摔了一跤么?若不是看护的人不经心孩子能摔跤么?摔一跤,璟儿哭成这样,你这做母亲的没有一点儿心疼。那要孩子怎样了才算有事儿?嗯?”
“母亲。孩儿不是那个意思……”烟雨这才意识到,宣夫人责问一群丫鬟,其实根本就是做给她看的,本意就是责怪她不重视宣璟。
烟雨心中一阵无力。
宣绍也冷脸上前,“母亲,原不是什么大事。您这样,只能娇惯了孩子。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你这样护着璟儿,叫他如何成长为一个男子汉?”
宣夫人见儿子媳妇都不明白自己一片拳拳爱孙之心,不由得更是生气,一面将宣璟抱在怀中。轻抚着宣璟的脊背,一面瞪着宣绍道:“你小时候,我也是这么精心的,也是一瞬不敢眨眼,当眼珠子一样看大的。你说我教的不好,看顾的不好,是说你自己现在不够好了?”
“也是。也就是我这么惯着你,才让你眼里没有尊卑,没有我这个母亲,敢这么大嗓子的朝我吼!”宣夫人一脸悲戚。
宣绍也被堵得无话可说。
烟雨上前,扶住宣夫人道:“相公没有气您的意思,母亲别动怒,这次是我们大意了,日后,我们定会更加精心着的。您莫生气了,先进屋坐会儿,喝杯水,压压火气。”
宣夫人哼了一声,没有作答。
宣璟这时已经忍住哭,正好奇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奶娘和丫鬟,又看了看板着脸的父亲,一时有些莫名,不知发生了何事。
烟雨冲宣璟道:“璟儿,快抱抱祖母,让祖母别生气了,说璟儿下次会小心的,不会跑那么快摔倒了!”
宣璟旁的不知听懂没,“抱抱”却是听懂了,闻言,立时用自己的两个圆圆的小胳膊揽住宣夫人的脖子,还在宣夫人脸上吧唧吧唧的涂满了自己的口水。
宣夫人立即转怒为笑,“还是咱们的璟儿最孝顺,知道心疼祖母。”
宣夫人这才笑着转身进了上房。
烟雨低声冲跪在地上的丫鬟们道:“都起来吧,以后有点儿眼色!”
“是!”丫鬟们低低应了声,悄摸的从地上爬起来,四下散开。
烟雨挽住宣绍的手,两人也进了上房。
原本在平常不过的小事,到了宣夫人那儿却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宣夫人又专门和刘嬷嬷将宣璟的衣服撩开来,看看有没有摔伤。
瞧见宣璟膝盖和手掌上都红了一片,更是心疼不已,直说要将自己放的最后一瓶荷花凝露给宣璟用。
烟雨不知当了祖母的人都是这样,还是她这婆婆格外甚之。想到当年宣夫人生下宣绍已是不易,又因生宣绍伤了身子,再不能有孕,心中郁结。如今得了嫡长孙,疼到骨子里,倒也可以理解,便释然了。
与宣家和天朝的平静不同。
西夏朝中风云暗涌。
新皇李佑不知忽染了什么怪病,整日咳嗽不已,人也昏昏沉沉的。
昔日李佑的恩师上官先生,也闭门不出,谁也不见。就连皇上召见,他都推脱年迈体病,难以下床见驾。
皇帝后宫里的后妃们也是忧心重重,食不下咽。
新皇正当年轻力壮的时候,怎么忽而就得了这病呢。且重要的是,皇帝此时还未有子嗣,唯有皇后怀有两个月身孕,还不知是男是女呢。
李佑的病情越发严重。
整日里昏睡的时间,比醒着的时间还多。
朝政多半都由先皇给他留下的辅国之臣处理。
代王爷这段时间十分活跃。
原先支持代王爷的朝臣,刚遭遇打压之势,还未被连根拔起,新皇帝就已经病倒,此时自然也趁着机会,活跃起来。
穆青青斜倚在广玉兰树下凉阴的躺椅上,一边打着扇子,一面轻哼着小曲。
完全不同于旁的宫娥那般忧心忡忡。
眼见有人靠近,才停下了小曲,从躺椅上坐直了身子。
但瞧清来人之时,又懒洋洋的倚回躺椅中,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怎么敢这时候往内宫里来?就不怕你皇兄瞧见了?”
来人轻笑,“瞧见又能如何?皇兄如今还能跳起来打我么?”
男子将手从穆青青细嫩的脸颊上轻轻划过,“小妖精,爷想你了,你不想爷么?”
穆青青抬手拍开他的手,“你们男人惯会说好听的,其实不过尽欺负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小女人罢了。”
“谁欺负你了?他有那胆?说出来,爷替你出气。”男子笑着将她从躺椅上拉起,揽入自己怀中。
穆青青推了他一把,“你起来,这是白天!”
男子脸上扬起一抹邪魅之笑,横抱起穆青青就往寝殿里走去,“白天怎么了?”
“你干什么?李琛你放我下来!让人瞧见……”
“谁瞧?不怕爷挖了他的眼珠子?”李琛冷笑。
穆青青见他今日这般大胆,且这般大摇大摆的就进了内宫,想来宫中势力已经多半到他手中。
夏日衣衫单薄,李琛动了手,没几下,两人几乎已经坦诚相见。
穆青青却是伸脚抵住李琛,斜眼看他:“你坐上了皇位,果真会封我为皇后?”
李琛轻笑,“你以为我也是李佑那般言而无信之人么?爷说话向来说到做到。”
“你果真要攻打天朝?”穆青青又问了一句。
李琛滚烫的手摸索着她细白的玉足,“李佑只知守成,天朝势微,西夏虽国土不大,但兵力远远强于天朝,放在嘴边的肥肉,不去吃,向来不是我的风格!”
李琛笑着道,“怎么,对我没有信心?”
“我自然是信你的……唔……”
两人正在忘情之时,忽而寝殿的门被人大力撞开。
床上两人惊诧的回头,向门口看去。
只见一身?袍,脸色苍白的皇帝正被宫人搀扶着,站在寝殿门口。
皇帝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见到的事实,掩口剧烈咳嗽起来。
一片病态的红晕飞上皇帝的脸颊。
“你……你们……”
“给朕将这对狗男女拿下……”皇帝几乎是从牙缝里将这句话挤出来的。
李琛抬眼看着皇帝,“皇兄似乎看没有看清自己的处境呀?”
皇帝错愕的看向身边之人。
“朕说,将他们拿下,你们聋了?”
皇帝身边的人,战战兢兢向前迈步。
“来人——”代王李琛大喝一声。
寝殿之外立即涌入一队带刀侍卫。
“将皇兄带回去休息!”
“是!”齐刷刷的回应之声。
皇帝在震惊和错愕之中,被人架出了寝殿。
“李琛……你敢,你敢谋逆……”皇帝剧烈的咳嗽将他自己的声音淹没。
李琛低头看了看床上美人,拍了拍她的脸道:“今日表现不错……”
穆青青嘤咛一声,羞红了脸。
西夏朝堂骤变,西夏皇帝病危,下无子嗣,其弟代王李琛继承皇位。
西夏的消息传回天朝的时候,皇帝还很不以为然。
太子跪在皇帝面前,言辞恳切道:“父皇,儿臣前年还曾见过西夏皇帝,那时他还是西夏大皇子。他身体健壮,绝不像一两年内就会病危的样子。西夏朝廷变故,必然另有原因,请父皇与西夏天朝边境增加兵力。”
皇帝一面摩挲着手中新晋炼制的丹药,一面斜眼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太子,良久,幽幽问了一声,“这是你自己的想法?”
太子跪伏在地,看着自己微微泛白的指甲盖,蹙了蹙眉头,道:“是,是孩儿的想法。”
太子自然不会说他暗中还和宣绍有联系。
皇帝打量了跪着的太子一阵子。
微微点了点头,“皇儿如今越来越有想法了。”
太子等了良久,倒是不闻皇帝究竟是同意了他的提议,还是没有?
心下越发焦急。
头顶却传来一句:“你跪安吧。”
“父皇?”太子忍不住抬头觑着皇帝的脸色,“关于西夏,父皇有何……”
“西夏如今和天朝,有友好邦交的关系在,边贸也放宽了政策,无论对西夏还是对天朝,都是大有好处的。”皇帝捻了捻,将手中丹药放入口中,“便是西夏换了皇帝,和天朝的关系,也不会变。如今天朝贸然在边境增兵,倒是不妥,让西夏知道了,以为我们不愿维持友好的关系!”
太子心急,“可是父皇,如果西夏新皇帝不承认曾经的盟约,也没有和天朝友好的心思呢?”
皇帝闻言,坐直了身子,看了太子一眼,“到那时,再增兵不迟!你下去吧!”
最后一句话声音已经十分严厉了。
太子闻言,只好退了出去。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殿门,微微叹了一口气走远。
父皇不肯听他劝,这该如何是好?
西夏新皇登基之时,天朝皇帝还派出使者,送去贺礼。
西夏新皇李琛,也高高兴兴的将贺礼收下了。并表示,自己的兄长先皇帝和西夏的友好政策,他十分推崇,一定会仍旧和天朝保持友好往来的关系。
将使者款待一番,安安稳稳的送了回去。
天朝皇帝听使者回禀,西夏皇帝如何尊崇天朝,对他如何客气,十分高兴。
当着使者的面,批评太子杞人忧天,如果贸然在边境增兵,天朝和西夏如今还能有如此安定祥和的局面么?
太子哑口无言。
太子暗中问宣绍。
宣绍却只高深莫测的叹了一声,道:“且看着吧,如今不防备,待要防备之时,只会事倍功半。”
太子不明白,宣绍却没有多解释,只说了一句,日后太子还是少见他为妙,免得被皇帝发现,对太子不满。
宣绍如今一颗心全记挂在家中。
他的夫人又怀了身孕。
不用人扶着,走走跳跳已经颇为稳当的宣璟,如今最喜欢做的事儿,就是趴在母亲烟雨隆起的肚子上,将耳朵贴上去,“妹妹,叫哥哥!”
他说话还不甚伶俐,但“妹妹”两个字叫的格外清晰。
宣夫人在一旁坐着打趣他,“你怎知就一定是妹妹,说不定是弟弟呢?”
宣璟不满,嘴巴一撅,“是妹妹,我说是妹妹,就是妹妹!一定是妹妹!”
宣璟在宣夫人面前一贯的没大没小。
烟雨数次斥责他,他就是不改,烟雨口气稍微严厉些,宣夫人就会上来,将宣璟护在怀中,“璟儿还小,你这么凶他做什么?长大便好些了!”
宣璟在宣夫人怀里做着鬼脸儿。
气得烟雨十分无奈。
好在宣璟知道父母不会像祖父母那般宠溺娇惯着自己,没有宣夫人,宣大人在身边的时候,他还是很乖巧知礼的。
就比如,此时他又在听烟雨腹中的动静,听闻门外的丫鬟唤了声:“公子。”
知道是他爹宣绍回来了,他就立即站直了身子,从母亲身边退开一步,恭恭敬敬的看着宣绍掀帘而入,拱手道:“父亲大人安好,父亲累了,快坐下,孩儿给您倒水喝。”
宣绍摸摸他的头,在烟雨一旁坐了。
“今日怎样,吃的下么?孩子有闹腾么?”宣绍接过宣璟奉上的茶盏,冲儿子点了点头。
烟雨轻笑,“许真让璟儿说中了,是要给她添个妹妹了。孩子很乖,一点儿不闹。不像怀着璟儿的时候,又是吐,又是吃不下的。这孩子从一开始,就反应小,我也吃得好,睡得好。”
宣璟在一旁瞪大了眼睛,“母亲,璟儿不乖?”
宣璟瘪瘪嘴,一副想哭的样子。
接替浮萍的大丫鬟,灯芯在一旁,忍不住笑了,“小公子自然是乖的,少夫人说的是怀着您的时候,那时您还没出生呢!”
璟儿听得迷迷瞪瞪,“那母亲说……妹妹乖,璟儿不乖?”
太长的句子,他还说不了,只大概懂了母亲话里他不如妹妹乖的意思,一副委屈至极,又想哭不敢哭的样子。
父亲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宣璟当着宣绍的面,委屈却也不敢哭出来。
宣绍瞥他一眼,“是,你那时候可是让你母亲受了不少的罪。”
烟雨闻言,瞪了宣绍一眼,抬手揽过宣璟,“璟儿误会了,母亲是说你比妹妹活泼,尚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就比妹妹活泼好动。男孩子嘛,自然是要更活跃一些的。”
“不是说我不乖?”宣璟扬着纯真的小脸儿问道。
烟雨摇头,“不是。”
宣璟点点头,还有些沉浸在自己在父母心中不如妹妹的悲伤中,有些不能自拔的样子。
直到门外响起一声,“少夫人,我回来了!”轻快之声。
宣璟脸上才突然露出了笑意,大步向门外跑去,“灵儿姐姐,你回来了!我在这儿!”
宣璟特别黏着灵儿,只要灵儿闲着,便一定要他走哪儿就把灵儿带到哪儿。灵儿性子好,如今也长大了些,许是小时候在自己家中受欺负的经历,让她异常的懂事,也十分会照顾宣璟。
宣璟弄丢找不到的玩具,灵儿仅凭鼻子,就能帮他找回来,还时常能带他发掘新奇的好东西。宣璟对灵儿可谓十分的依赖。
宣璟出去以后,便拉着灵儿在院子里玩儿了。
灯芯等人也跟着出去伺候小公子。
上房里只剩下烟雨宣绍夫妻两人。
宣绍嘴角的笑意,微微收敛了起来。
烟雨端起手边茶盏,轻啜了一口,淡声问道:“可是外面,出了什么事?”
“李佑死了。”宣绍看着她说道。
烟雨闻言,眉头微微拧在一起,“那穆青青呢?如今的皇帝,是李佑的弟弟?”
宣绍点了点头,“穆青青……据说,当了皇后。”
烟雨闻言一震诧异,“皇后?消息可靠么?”
宣绍吹开茶叶梗,抿了口茶水,“应该属实。”
烟雨放下茶盏,杯盏相碰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的清晰,好似撞击在心头一般。
“李佑那么喜欢穆青青,都没有封她为后。李琛谋了兄长的皇位,居然还敢将兄长的后妃,封为自己的皇后,他也……也太……”
烟雨一时怔怔的,半晌才叹出一声:“胆大妄为了吧……”
宣绍抬眼看了看她,“李琛胆大妄为是不假,但他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人。他能封穆青青为皇后,起码可以说明一个问题。”
烟雨抬头,“什么?”
“他的皇位十分稳固,不需要借助外戚的势力,就可以坐稳他的皇位,说明朝中对他支持的力度是很大的。他已经掌握了西夏的中坚力量。只有这样,他才敢在刚坐上皇位之时,就由着自己的性子,封穆青青为后。”宣绍口气沉定的说道。
烟雨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宣绍却是又开口道:“这对天朝来说,绝非一个好消息。”
烟雨看他,“为何你如此肯定?”
“我跟李佑接触的时候,曾经听闻他说过,他这个弟弟,对天朝没有好感,且好大喜功,性子暴戾。这样性格的君主,又手握大权,你说,他最想做的事,会是什么?”
“开疆扩土?”烟雨瞪大了眼睛,“那重文抑武的天朝,无疑是最好下手的对象。”
宣绍点了点头,“太子向皇帝觐见,父亲也联系了曾经的旧部,纷纷上折子,请求皇帝防备西夏。可……”
烟雨瞧见宣绍微微摇了摇头,执起几上杯盏,请啜了口茶水。
烟雨见他眼神之中有阴郁之色,便劝慰道:“尽人事听天命吧,该做的,你已经都做了。剩下的,唯有见机行事了。就算西夏真要有什么动作,也不是朝夕之事。”
“母亲,母亲,灵儿好厉害,能背上百张药方呢!”宣璟在门口帘子后探出小脑袋,笑嘻嘻的说道。
透过半掀开的帘子,烟雨瞧见,宣璟的另一只手,正紧紧的攥着灵儿的小手。
灵儿一脸为难,挣脱也不是,不挣脱又怕主子瞧见,以为自己不知礼。
烟雨微微点了点头,“好,灵儿那么厉害,璟儿会什么呢?”
宣璟大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儿,“我,我要跟着爹爹学功夫,也厉害!”
烟雨点头轻笑,宣璟已经拉着灵儿的手又跑开了。
对于宣璟对灵儿的依赖,烟雨是看在眼中的,不过孩子还小,她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哟,他动了一下。”烟雨忽而将手放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惊喜的朝宣绍说道。
“我来看看!”宣绍闻言抛却脸上阴郁之色,笑着伸手轻轻附在烟雨肚子上,“我是爹爹,乖女儿,听到爹爹的声音了么?”
烟雨腹中孩子十分给面子的又冲着肚子踹了一脚。
宣绍兴奋的像个孩子一般,“她听见了,听见了!听见我的声音了,这是回应我呢!”
烟雨看他反应,笑的合不拢嘴,已经不是第一个孩子了,宣绍却还是如此的喜欢。他兴奋的样子,丝毫不压与当初,怀着宣璟的时候,第一次看到宣璟在她肚子里动着的时候。
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烟雨笑着将手搭在宣绍的腿上,感受着他衣衫之下,温热的体温,心中愈发踏实。
不管世事如何变迁,不管将来他们要面对什么,她知自己身边,一直有良人陪伴,她知自己身后一直有人为自己扛起一片晴天,就已经够了。
如此美好的生活,不需奢求更多。
哪怕一家人一直都要在这个小小的院落中住下去,哪怕宣绍永远都做不回那个皇城司横行无忌的宣公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平平淡淡才是真,平平淡淡一家人在一起,又有何不好?
只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一直过下去。
不过老天怕是没有听到烟雨的心声。
在烟雨和宣绍第二个孩子即将出世的时候。
边疆突然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西夏皇帝派兵攻打天朝边境,长驱直入,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了天朝两座城池。
皇帝初闻这消息之时,正一面大肆灌着丹药,一面宠幸着高坤新给他进献的美人。
“青青,青青……”皇帝口中含糊不清的呢喃着。
紧接着一声低吼,软软的伏在了美人怀中。
“皇……皇上……”门外的前来报信的太监和侍卫皆是一头的冷汗。
“什么事?再说一遍?”皇帝不耐的声音,从门内传出。
“回禀圣上,西夏突然出兵,已经攻掠两座城池……请皇上派兵抗击西夏……”
“什么?”一声狐疑的怒喝从房内传出。
守在门外的太监不敢出声,那侍卫却是一脸的焦急,“请皇上速下决策!”
门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接着一声娇媚无骨的嗓音柔柔道:“皇上……不要走嘛……”
太监瞧见跪在地上的侍卫拳头都已经攥的发白,心中也愈发焦急。
只听皇帝似乎在那美人脸上亲了一下,道:“朕去去就回,美人且在这儿等着朕!”
之后才听闻房门被打开。
皇帝一席?袍出现在门口。
“西夏攻打天朝?西夏年初不是还派人进贡岁币么?”皇帝看着那侍卫问道。
“是,如今西夏皇帝出尔反尔,已经毁了当初盟约。”那侍卫说话,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只是不知他是对西夏毁约的咬牙切齿,还是对当今圣上的纵欲无度,反应迟缓而心有怨气。
“为何已攻陷两座城池,这消息才报上来?可是驻守边疆的将士失职之过?”皇帝清了清嗓子,倒是颇有威严的问了一句。
那侍卫微微抬了几分头,“回圣上,边疆将士毫无准备,不妨西夏会突然有此举动,且西夏兵力强盛,出兵迅猛,此战报,已经是八百里加急送来。”
“八百里加急还这般迟缓?朕看他们也是……”
“皇上,请皇上出兵抵御西夏!”那侍卫却似乎是忍无可忍的催促道。
皇帝神色颇为冰冷的看了那侍卫一眼,“好个不知尊卑的侍卫,你是在催促朕么?”
“卑职不敢……”那侍卫沉声说道。
“御前失仪,拉出去砍了!”皇帝抬手指着那侍卫说道。
周遭伺候的太监有些还在发愣,有些已经跪下为那侍卫求情。
“皇上息怒……”
“反了你们了!皇上的话没有听到么?你们是想抗旨?还不将这不长眼的侍卫拖出去砍了!”高坤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面厉声朝求情的太监呵斥,一面躬身上前,轻抚着皇帝的脊背。
“皇上您消消气,何必跟一竿子的奴才置气!?体安危重要!”高坤温声劝道,“再说,边疆的将士,一向喜欢夸大其词,为的不就是多要军饷,中饱私囊么?西夏若是起兵,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到这境地,皇上您别忧心,别将他们的瞎嚷嚷放在心上!”
高坤低声劝着。
那侍卫已经被太监往外拖去。
听闻高坤之言,那侍卫气的眼睛都发了红。
甩开一旁太监,抽刀就要砍向高坤,“你这阉人,蛊惑圣心!天朝大好江山,如何能葬送在你这阉人的手上!”
只是他还没靠近高坤,就被一旁的太监拦住。
高坤飞身而上,口中一面喊着:“保护皇上!”
一面抬脚踹向那侍卫心口,夺过侍卫手中刀,反手将那刀刃扎入侍卫心口。
鲜红的热血四下喷溅。
皇帝皱眉退了一步,寒着脸道:“不知好歹!”
高坤放开手中刀,咣的扔向一旁,转身朝皇帝跪下道:“奴才护驾不利,让皇上受惊了!”
皇帝却一脸温和的看着高坤道:“你起来,你护驾有功,朕向来赏罚分明,看赏!”
说完便见那侍卫的尸体被太监们拖走,净白的汉白玉地面上,被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皇帝不悦的皱眉。
一旁太监怯生生的看了看高坤,又看了看皇帝,小声道:“回禀圣上,众位大臣,已经在御书房等着皇上了……”
高坤瞥了那小太监一眼。
小太监吓得差点没站稳。
高坤讽刺一笑,躬身道:“奴才伺候皇上前去吧?”
皇上闻言,点点头,甩手向御书房走去。
一众伺候的宫人看着那汉白玉地面上长长的血痕,心中皆是不寒而栗。
御书房里,太子带头,二皇子紧随其后,一干的大臣,在两位皇子的后头,跪了一地。
皇帝进了御书房,只觉御书房中,气氛沉闷异常。
“众位大臣为何都哭丧着脸呢?”皇帝还没开口,高坤倒是先开了口,“莫非是西夏之事,吓到了众位大臣?咱们天朝的大臣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
众位大臣心中不悦。
却见皇帝脸上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还颇为赞赏的看了高坤一眼。
太子皱眉,率先说道:“父皇,西夏已经撕毁盟约,侵占我天朝城池,绝不可姑息,定要将西夏逐出天朝境内!”
“是啊皇上,西夏来势汹汹,不可轻敌……”
一众的大臣也跟着附和。
高坤清了清嗓子,倒是有些大臣适时的住了口。
二皇子看了眼高坤,忽而朝皇帝叩头说道:“年初西夏还进贡岁币,态度十分友好,也表示愿与天朝永修旧好。如今忽然出兵,倒是奇怪的很。是不是……是不是我们的回礼让他们觉得天朝没有诚意?所以才……”
二皇子此言,叫一片大臣怒目相视。
但另一些先住了了口的大臣却在此时附和起来。
皇帝抬手,让他们安静下来,“今年的回礼是谁准备的?”
一众大臣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说话了。
太子皱眉,“回父皇,是儿臣……”
“太子哥,你也太大意了!”二皇子在一旁说道。
太子回头瞪了他一眼,“父皇,儿臣是照着去年的惯例备下的,并无不妥。西夏本就有狼子野心,与回礼有什么关系?父皇倘若姑息,只会让贪得无厌的西夏变本加厉!”
“太子哥,你还说不是回礼的原因。我且问你,去年西夏的皇帝是谁?如今西夏的皇帝又是谁?你照着去年的回礼来回给如今西夏的皇帝,他可不是不愿意么?”二皇子扬声说道。
“西夏皇帝倘若有心和天朝修好,便不会因为回礼这一点小事,就大动干戈。如今西夏已经攻陷我天朝两座城池,你不想着如何将西夏逐出天朝境内,还扯着年初回礼之事,将战乱的原因归结在回礼之上,究竟是何居心?难道不是畏惧与西夏抗战,畏畏缩缩,灭天朝之威风么?”太子措辞严厉的反驳。台史助血。
“好了,莫要争执,你们说的都有道理。”皇帝开口,“如今可先派出使者前往,问一问西夏为何撕毁盟约,有什么条件愿退出天朝边境……”
“父皇!”太子一听,脸都气红了,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还能舔着脸去问这些?
“父皇,这么做怕是不妥吧?”二皇子却忽而转变了口风,“不管西夏是何原因,与天朝为敌,都难以掩饰其贪婪的本性,若是父皇此时派出使者,只怕是西夏会狮子大开口。到时我朝再派兵,岂不更耽搁时间,让我边境民众受苦受难?”
太子狐疑的看了二皇子一眼。
二皇子却是朝高坤看了看,见高坤冲他比了个手势,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所以,儿臣也请求父皇出兵抗击西夏。”
太子不知二皇子为何会忽然转了口风,但听他说的和自己意见相合,便没有反驳。
皇帝沉吟了一会儿,又问底下大臣的意见。
有半数以上的大臣都主张出兵抗击西夏。
但一众的大臣又为派谁出战,争执了起来。
皇帝听得一脸不耐。
二皇子却在这时候又起身说道:“父皇,儿臣以为,当下就有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一众争执的大臣都静了下来。
皇帝也看向二皇子,“是谁?”
二皇子却将视线转向了太子,笑道:“自然是太子哥了!不说回礼之事的不合适,太子哥就难辞其咎,单凭太子哥要灭了西夏的一腔热血,太子哥也是最合适的人选。虽然太子哥没有领兵作战的经验。但太子哥为主帅定能大大的鼓舞士气,父皇再为太子哥安排一些经验丰富的副帅,更是如虎添翼,定能顺利的将西夏赶回去!”
太子怒目看着二皇子。
原来他在这儿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