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安娜”对那两小碟泡菜看都没看,就迫不及待的伸出铜勺,在碗中舀了一勺汤色雪白、浓稠的“雪浓汤”,先放到鼻子下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浓郁的味道美极了!
“Отец(神父大人)!……”“狄安娜”学着中国人的样子,双眼瞳孔聚焦在嘴边的铜勺上,吹了一阵子铜勺中的“雪浓汤”,感觉到铜勺和“雪浓汤”不会烫嘴了,刚想把盛有“雪浓汤”的铜勺放入口中,李承镐又返回来了。“狄安娜”不得不停了下来,望着李承镐。
“Ешьте медленно,святой отец!Звони,если что понадобится(神父大人,您请慢用!需要什么就叫我)!……”李承镐又给“狄安娜”端上来一碗大米饭,客气了一句之后就退下了,又一瘸一拐的走到那两个满洲人的桌子边。李承镐似乎很愿意去和那两个满洲人唠嗑。
“这个老板啰里啰嗦的真麻烦,总算走了!……”“狄安娜”肚子里嘀咕了一句,把盛有“雪浓汤”的铜勺放入口中,先把“雪浓汤”含在口中,闭着眼睛让“雪浓汤”围绕舌头转了三圈,然后才慢慢吞进肚子中。“狄安娜”睁开眼睛,吧嗒吧嗒嘴儿,把大米饭倒入“雪浓汤”中,用铜勺搅拌均匀后,非常绅士的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起牛肉泡饭来。
“老高丽雪浓汤”小饭馆的老板李承镐和“狄安娜”邻桌的两个食客肆无忌惮的夸夸其谈,并没有影响“狄安娜”边大饱口福,边思索搜捕霍夫曼的办法。“狄安娜”上次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老高丽雪浓汤”小饭馆的后院子里有门。霍夫曼走进“老高丽雪浓汤”小饭馆就销声匿迹了,肯定就藏身在“老高丽雪浓汤”小饭馆的某个角落里。也许,李承镐在“老高丽雪浓汤”小饭馆的后院挖了一个地窖,供霍夫曼藏身。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
忽然,“狄安娜”停止了咀嚼口中的牛肉泡饭:这个“老高丽雪浓汤”小饭馆的老板李承镐既然掩护霍夫曼,难道他是小日本鬼子反谍机关没有发现的霍夫曼的同伙吗?如果他是霍夫曼的同伙,绑架霍夫曼时,他就是第一道障碍。
“狄安娜”想到这里,胸中豪气顿生,把牛肉泡饭吞进肚子中,暗想道:“嘿嘿……也没啥了不起!绑架霍夫曼的时候,这个小饭馆的老板要是碍事,一枪毙了就是了!这个一只眼儿的家伙是没有资格享用cyanide的,更不用提十分珍贵的‘H&M’致幻剂了。……”
“狄安娜”边享用着牛肉泡饭,边完善着绑架霍夫曼的计划。接下来,他必须紧急向“瓦西里”报告了。一是请“瓦西里”派人把这个“老高丽雪浓汤”小饭馆监控起来,防止霍夫曼逃走,或在绑架霍夫曼的时候他不在。二是请“瓦西里”动用那辆“山寨”的意大利驻哈尔滨总领事的斯蒂庞克牌专车,把他和霍夫曼转移到安全的地方。那辆插着意大利国旗的斯蒂庞克牌汽车加装了防弹装甲,很安全。
关于中国同志的“吉东交通线”,“狄安娜”知道的非常少,他不由得好奇起来。“狄安娜”一想到中国同志的“吉东交通线”,就不由得想起来那个让他十分欣赏的中国“老六”同志。尤其是他和“老六”同志一个在“大和旅馆”的院子里,一个在满洲电信电话株式会社哈尔滨管理局的院子里,他们中间隔着矮墙的铁栅栏,共同抵抗包围上来的小日本鬼子和伪满宪兵。但是,“狄安娜”感觉他和那个中国“老六”同志就像是多年并肩战斗、配合默契的战友。
忽然,“狄安娜”听到被那个“小龙兄弟”称作“哥”的人,用非常有磁性的男中音说道:“若言言悦耳,事事快心,便把此生埋在鸩毒中矣。……”
“狄安娜”猛然想起来,这句话教授他学习汉语的老师曾经说过,是《菜根谭•概论》中的一句话,意思是说若每句话都顺耳,每件事都称心,那就等于把自己的一生埋在剧毒之中了。逆耳忠言不一定利于行,但甜言蜜语多毒于砒霜。
那个被称作“哥”的人一下子勾起了“狄安娜”的另一番心思:这次见到“瓦西里”,一定要求他再跟中国同志请求,绑架霍夫曼时,务必再让那位“老六”同志来当自己的助手。
“狄安娜”暗想道:“自己三番五次的要求‘瓦西里’请求中国同志再派那位‘老六’同志协助自己,对于‘瓦西里’来讲,肯定不顺耳,就是‘逆耳忠言’!希望‘瓦西里’同志能够正确对待!要求中国的‘老六’同志来给自己当助手,那是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自己无愧于伟大的大林同志!霍夫曼有个帮手,是这家‘老高丽雪浓汤’小饭馆的老板李承镐,这个一只眼的家伙不值得自己动手,就交给那位中国的‘老六’同志来处理好了。‘老六’……”
“狄安娜”思索到这里,竟然自言自语的把“老六”两个字说出了声。“狄安娜”虽然说的声音很低,而且说的是俄语“лю”,可是却把他身后的那个被称作“哥”的人吓了一跳。
有些事情就是那么巧,老天爷就是那么喜欢捉弄人。“狄安娜”虽然和解耀先同在哈尔滨,又对解耀先十分欣赏,尽管咫尺天涯,可惜缘悭一面。“狄安娜”边吃着牛肉泡饭,边念叨着中国的“老六”同志,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身后那个被称作“哥”的人竟然就是他神交已久的中国“老六”同志解耀先。那个“小龙兄弟”就是保护解耀先的“佛灯”宋笑貋。
余震铎在圣母帡幪教堂门前开枪震慑汉奸警察叶永祥时,解耀先和“佛灯”化妆成乞丐也在现场。“狄安娜”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余震铎身上了,压根儿就没注意到解耀先和“佛灯”这两个要饭花子。更没去想圣母帡幪教堂门前的两个要饭花子,会和与自己比邻享用牛肉泡饭的两个满洲人会有什么关系。
解耀先当时见横田正雄慷慨激昂的白呼了一番,安排一个叫酒井的小日本鬼子把吓傻的女教师送回家去,知道这个女教师已经转危为安了,自己也应该蔫退了。解耀先示意“佛灯”赶紧闪人,他猛然发现余震铎那如电的目光向自己这个方向刺了一下。解耀先心中一凛,他急中生智,满脸挂着慈爱,把左手端着的豁牙漏齿、脏兮兮的饭碗中小半啦同样脏兮兮的“混合面”窝窝头拿起来,放到“佛灯”的手中。“佛灯”没明白解耀先什么意思,但还是接在手中,装作一副饥饿难忍的样子,将小半啦“混合面”窝窝头都塞进了嘴中,强忍着“混合面”的苦涩味儿,胆战心惊的咀嚼了几下,满脸欢喜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吞进肚子中。
解耀先虽然没有去看“佛灯”吃那小半啦脏兮兮的“混合面”窝窝头难以下咽的样子,但是他还是难以想象“佛灯”是怎么克服发了霉的窝窝头那种苦涩味儿的。尽管“佛灯”接受过常人难以忍受的特殊训练,可没当场吐出来,也算给足了解耀先面子了。解耀先的心中不由得暗自埋怨“佛灯”土鳖人心眼子实!